馋心

八年入蛊药人的折磨,让白婴恨透了这个正义的哥哥、举世无双的大将军——楚尧,他给她爱与温暖,说:“无人爱她,我来爱,无人娶她,我来娶。” 却在奉安二十七年,他亲手一箭射杀她……可笑世间竟有她这般痴傻的人,愿意相信。 待得相逢时,白婴是十六国的女君,楚尧是西北的大将军,她撩拨他、维护他、挑衅他,却时常受药人噬心之痛。 她又美又毒,每晚上演药人后遗症,哭天喊地,撒娇卖萌,撒泼打滚。被迫照顾女君的楚大将军时常在想:“如果我的阿愿没死,同样落在十六国手里,会不会也如白婴一般,受尽折磨。” 众人爱戴的将军楚尧偏执入了魔,他暗中谋划、痛下狠手,一切都为了报复八年前的那一箭之仇—— 触火燃烧时,一切如梦泡影,楚尧不是楚尧,大梦一场,原来守她爱她的人从未变过。 乱世之中,棋局之下,俩人如扑火飞蛾,千里奔赴,伤痕累累,只为相守一生。

作家 君素 分類 出版小说 | 33萬字 | 28章
第五章 楚将军日常想打人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浓墨般的夜铺陈出一幅画卷,将十丈红尘都点缀其中。
白婴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内心雀跃地感受着这边陲小镇的气息。她有许多年没能踏足梁国的土地,被囚在血池的日日夜夜,她都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想,梁国的月色是否也清辉漫漫,洒落在他身上。如今好不容易能和楚尧同处一地,她又觉得如梦似幻,好不真实。走街串巷屡屡和路人擦肩,她才深切地意识到,她是真的回来了。
白婴买了许多街边的小食,每一种都买双份。一份自己吃,另一份则是买给楚尧。路过茶楼,她还进去听了两出戏。不像以往在京都,说书人总爱讲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在西北三州,大抵受战火叨扰,说书人更乐意叙述大英雄楚尧的生平。
第一出戏,讲的便是楚尧当年一箭射杀义妹,白婴相当不喜欢。
第二出戏,则说的是楚尧一战降八国。白婴虽然清楚其中细节,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待走出茶楼,她又往西城的夜市逛了一圈,见家家户户门窗上,都贴着目如铜铃身材魁梧的神像。仔细一打听,才知那竟是百姓对楚大将军的形象认知,白婴笑得前仰后合。
好不容易走遍半座城,买到了楚尧喜欢吃的香葱饼,正打算折返回医馆,走到半道上,她想了想,又将那饼塞给了街边的流浪汉。她面无表情地在流浪汉跟前站了许久,及至流浪汉连连道谢,大口大口吃完了香葱饼,她方转身离开。
实则,她已然能猜到楚尧的心思,她的怪癖表现得太明显,楚尧约莫是将她当成替身了。
白婴摸摸头上的簪子,对此,她的心情也是无比复杂。
她分明就在他眼前,却没法坦诚身份。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还被当作替身。
这大概就叫……
我绿我自己。
白婴悠悠叹了口气,抱紧怀里的小食,加快了步伐。
回到医馆,已经过了亥时二刻,白婴径直上了楼,驻足在楚尧房门前。内里一片漆黑,她也不知楚尧是不是歇下了,只能试着喊道:“宝贝儿大宝贝,快起来吃夜宵了。”
正在床上辗转反侧为十两银子发愁的楚将军无话可说。
白婴见没人理她,继续猫着嗓子道:“小甜心?尧尧?你睡了吗?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是不是气血不足,还是说除了耳疾你有别的毛病呀?”
“有病千万不能拖呀,正好咱们在医馆,你要不要……”
楚大将军忍无可忍:“闭嘴。女君请回吧,楚某已经睡下了。”
“咦,这不是还醒着呢嘛,既然是醒着,你怎么不理我?”
怎么不理你?
你居然还有脸问?
再次想起十两银子的楚将军心塞地翻了个身。
白婴在外头孜孜不倦:“我还不是心疼你,知道你晚上没用膳,这会儿肯定是饿了,我买了许多吃的,你好歹垫垫肚子再睡?”
“楚某不吃!”
“真不吃?”白婴倍感可惜地看着七八袋小零嘴,“也对,你们习武之人晚上吃撑了不利于经脉活络,必须得保证身轻如燕的。”
楚尧看着她,没说话。
白婴:“好吧。你实在没胃口,那我只能勉为其难,替你把这些东西吃掉了。宝贝儿,做个好梦。”
她嘟囔完这一句,转身便要回房。
楚尧乍一听没动静了,一边恼怒白婴给人送夜宵忒没诚意,竟然半途而废,一边又怅惘那十两银子都进了白婴的嘴里。他自从当了都护府的家,常常为边关十万将士的口粮愁得日夜难安,是以惯性将钱财看得重。一想到白婴拿他的银子买了吃的,还独吞,素来古井无波的楚将军就气得胸口发闷。
这不合适。
钱没了,总得吃点回来!
楚尧蓦地坐起,几步开了门,冲着白婴房间的方向道:“你给我回……”
话一滞,视线里,白婴扶着凭栏,蜷缩着身子,背对他蹲在地上。她本就身形瘦削,又穿着他买的粉裙子,乍一看,活脱脱就是当年没事爱蹲在墙角种枇杷树的小丫头。她发间的蝴蝶钗微微轻颤,好似抖动双翼欲要高飞。
楚尧晃了晃神,走近正想询问,白婴勉强站起来,转过身,却是双膝一软,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
楚尧一愣。
白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尬到不能再尬的笑,顽强道:“作为你给我买了一支发钗的回礼,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要不,就在这给你拜个早年吧。”
楚尧的内心,这一刻很拒绝把她当成阿愿。
他定睛瞅瞅白婴,随即缓步上前。白婴抬起一只手,说:“我可以,我行,你不用抱我,让我自己走。”
楚尧不语,在她就近处蹲了下来。
白婴:“你如果实在要抱,那我希望是公主抱。你懂吧,就是那种一手搂背,一手抄膝弯的抱法。我在话本里读到过,特别有……”
后话尚未说出,白婴就咋舌地看见,拧人天灵盖绝不眨眼的定远大将军,偶尔说话自带冷风的西北都护,三州百姓和十万将士的“神”,就这样一脸惋惜满目心痛地捡地上的小零嘴。
白婴的动作一顿。
楚尧把撒了的花生豆一颗一颗拾起来,放回纸袋里。有些滚到门框缝隙中的,他还竭力用食指去抠,抠出来再吹吹灰,依然放回袋子里。
白婴:“谢谢,我不吃了,现在略撑。”
楚尧看也不看她,继续手上的动作,捡完花生豆,又把烧饼捡起来,拍了拍灰,放嘴里咬了一口。白婴想打掉那烧饼,手伸到一半,却是转而握住他的腕子。
“别吃了,脏了。”
楚尧抬起眼觑她,幽深的眸中覆冰三尺:“脏吗?都护府上下,还吃过更脏的东西,女君想来是没法理解的。”
白婴想说,她能。
白婴知道大梁的京都富庶繁华,也知道上位者不闻塞外白骨,累积成山。朝臣和皇帝为了打压楚家,费尽心机。他们不敢动楚尧,需要楚尧来震慑十六国,便只能打军饷的主意。从白婴来到边关的第一日起,她就见过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饭都吃不饱,却要为了这身后的河山拼命。
白婴敛低眼皮,胃部翻涌混杂着血肉骨头里的痛,让她越来越难忍。她的两鬓很快浸出冷汗,粘黏着乌黑的发丝。她起初还能保持清明,后来脑子里便浑浑噩噩。她看着楚尧捡地上的东西,想张嘴告诉他,别捡,她这些年已经积攒了许多宝贝,都给他,足够他一世衣食无忧。她见不得她捧在手心里的人,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为了这五斗米折腰。
她要他干干净净,她要他只是顶天立地的将军,其余的脏事杂事,交给她来完成。无数的说辞到了嘴边,却都被理智压了回去。白婴紧咬的齿间充斥着血腥味,慢慢地,只剩下一个念头——
疼。她太疼了……
她浑身脱力,下意识地摸了把空荡荡的腰间,没摸到想要的酒囊,便只能死命地抓扯衣物。
这才是离开十六国的第三日,痛苦便能如此剧烈。叶云深笃定她离不开他,想想也不是没道理的。白婴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痛苦下会做出什么,她只能尽己所能地控制,希冀楚尧尽快回房。
楚尧捡完最后一颗糖炒板栗,总算将注意力放到了白婴身上。他搂着七八个纸袋子,望着白婴道:“怎么了?”
白婴不说话,抖着手赶他走。
楚尧被她推搡了好几下,旋即徐徐站起身。他眯着眼打量白婴,忆起了老大夫临终前的话。
药人后遗症……
他静静观察着白婴的举动,直到白婴开始推他的小腿,他才试探道:“女君是否身体不适?”
白婴疯狂摇头。
楚尧又道:“如此,那楚某先行回房了。”
白婴疯狂点头。
楚尧不动声色地站了片刻,果真转身就走。
等他关上房门,白婴才虚脱地起了身。她的重心全倚在凭栏上,单单两步路,都像要她的命似的。摧心噬骨的痛意让她无暇思考,头皮上都像被人狠狠抓扯住头发,疼得她快要发疯。
她记不清这样疼过多少次。可正如她所说,就算疼再多次,她也不能习惯。
刺痛的双目里满是水雾氤氲,白婴的鼻息下仿佛嗅到了血腥。她的耳畔由万籁俱寂变成了金戈铁马,脑海里的画面也是一幅紧接一幅。她时而看见楚尧带着她横行京都,言笑晏晏。时而又看见楚尧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胸口里的铁牌硌着她的骨头,她失神地望着走廊上悬挂的红灯笼,从那敞亮的烛光里,回转了岁月的流速。
那是白婴的九岁,初遇楚尧。
她刚来将军府,整日躲在房间里,蜷缩在墙角,与谁都不讲话,也鲜吃东西。旁人劝得急了,她就张嘴咬人。京都的大夫来回好几波,都说这孩子基本是废了,劝楚尧放她自生自灭。可有一晚,楚尧来她房中坐了许久,末了蹲在她跟前,温柔地拍拍她的头,说:“丫头,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知恩图报?我救了你,你这年岁,也懂些做人的道理了吧。”
白婴警惕地看着他。
楚尧笑笑:“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你报答的,就一桩事,且看你愿不愿答应吧。”
白婴一张小脸相当的愤世嫉俗。
楚尧没逼她开口,只从领口里扯下一块黑铁的名牌,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手里:“我呢,答应别人了,将来铁定是要上战场的。梁国的楚家军流行一句话,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我不确定,我能在人命如草芥的战场上活多久,万一我死了,你就用这块名牌,替我立个衣冠冢,可好?就当是……还恩了吧。”
那是白婴第一次接话:“为什么?”
她晓得救她的人是京都楚将军的独子,以他的身份,即便战死,也该风光下葬。怎会由她来立衣冠冢?
楚尧见她启齿,也是一喜。但没过少顷,他的眼底就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落寞,白婴只觉那一刻,她有些心疼这个少年。
少年重新挤出一丝浅淡的笑,温声对她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若是愿意,照做便好。不过,承君此诺,必守一生,在我没死之前,你都得好好活着,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能做到吗?”
白婴想了想,懵懂地眨眨眼:“能!”
她这一辈子,过早地体会到人间至恶,却也意外收获了一份至善至暖。她分得清楚,楚尧是在救她,邀她领略未尽的红尘风光。他是那般坚定且执着,把她从火海里救下,义无反顾地拉着她,走出污秽的泥沼。
可是……
可是……
大滴大滴的泪从白婴的眼中落下,砸在地板上。这个她倾其所有相信的人,让她许下承诺的人,亲手绝了她的生机!
尖叫一声一声在回荡,每一句都是相同的——
救救我,兄长。
她在十六国铁骑的马背上,喊过救救我,兄长。
她在漂着白骨的血池中,喊过救救我,兄长。
她的绝望,她的无助,让她时时刻刻念想着这人会像第一次相遇时来救她。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都没来。
她好恨……
她恨透了这承载着无数谎言的人世。
白婴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站在走廊上。她的双手攥成拳,指甲仿似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关了店铺的小厮上楼灭灯,刚打了个呵欠,冷不防就瞧见白婴杵在不远处。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走近些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讽刺的笑声自白婴喉咙里溢出,她越笑越荒唐,越笑越夸张。她摇摇晃晃地朝小厮走去,柔若无骨地伸出手,道:“过来,陪着我。”
小厮一怔。
她长得好看,小厮一时没把持住,刚迈出半步,她脸色一变,厉声道:“陪着我,入地狱!”
小厮骇蒙了,目睹白婴向他扑过来,竟是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眼看白婴即将掐上他的脖颈,蓦地,她整个人被捞起来,被楚大将军扛上了肩头。小厮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楚尧已带着白婴进了房间,第三次“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伴随着这动静,小厮尿了一地……
另一厢,楚尧三步并两步走至床前,试图将白婴扔在床上。不料这厮发起疯来,手劲竟是大得出奇。她搂着楚尧的肩膀死活不撒手,借力使得他一同倒在了床上。
白婴抢先一步趴在楚尧的胸口,趁他还没掀开她前,恶狠狠地说:“你不想别人下地狱,那就自己来!你不是世人所称颂的英雄吗!”
楚尧顿了顿,原本隐怒的眸中顷刻换上了森冷的神情。
“哦?女君想让楚某下哪层地狱?是楚某去你的地狱,还是……你到楚某的地狱来?”
白婴压根儿听不进去他的话,稍是直起身子,摁住他的双肩道:“你们,都该来受这种罪!”
话音一落,她瞄准楚尧的脖子,张嘴啃了下去……
楚尧本想着,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多少是该露点药人凶残的本性了,楚大将军已经抬起手悉心做准备,打算一招把白婴劈个半身不遂。结果,她咬是咬了,且不偏不倚咬中了楚尧的喉结。
说是咬,还抬举了她。她顶多算是用贝齿轻轻研磨,还像生怕弄疼了楚尧似的,气哼哼地咬两下,就用舌尖舔一舔。
楚尧一时怔愣,这是拉他下地狱该有的行为吗?
这分明就是在占他的便宜!而且楚将军怀疑,今晚,从头到尾,就是白婴演出来占他便宜的铺垫!
他耳根子一红,盛怒中掀翻了白婴这个登徒子,随即坐起来,不大自在地擦了擦自己脖颈上的水泽。
楚尧气不打一处来地瞪着白婴,喝道:“白婴,你简直……简直……”
白婴龇着两排小白牙,竭尽全力地出演凶神恶煞。
“对牛弹琴!”楚尧抛下一句,举步就要走。
然而,他前一刻离了床榻,下一刻,白婴就扑腾下来,抱住他的小腿,一边不痛不痒地咬,一边“超凶”地说:“你再敢……再敢丢下我一次,我……”
楚尧没去追究这个“再”字从何说起,只是垂首问:“你待如何?”
“你……你不要丢下我……”白婴豆大的泪珠子说掉就掉。
楚尧一怔,听得她拖着哭腔喊:“楚尧……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你救救我吧……”
楚尧稍是走神,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搭在了白婴的头发上。他没有就此缩回,目光觑着窗外的灿灿星子,话却像是对着另一人说:
“好。我在这里,乖,不疼了。”
很久很久以前。
白婴被楚尧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时,曾和京都的林家大小姐打过一架。
这林家扎根京都,祖祖辈辈都是生意人,算得上是富可敌国。在太祖皇帝奠定梁国基业之初,林家出钱又出力,替太祖皇帝养活了军队。因而,梁国开国后,林家便成了皇商世家,族中的闺女大多入了皇室族谱,与皇室的关系,可谓密不可分。而这一代林家最受宠的千金,名唤林纾,与白婴同岁。
那年朝事更迭,新帝初登基。本就逢上京中局势动荡,楚尧他爹刚好在西北打了几场胜仗,不论是在民间,抑或军营,楚家的声望都越来越高。天子一怕功高震主,二是想拉拢楚家,借此震慑朝局。便想了个招,要把林家的千金许配给楚尧。利用林家,把楚家和边关的十万将士,通通绑在大梁皇权的基石下。
楚尧他爹为表忠君,自是不会忤逆圣意。皇上探得了楚尧他爹的口风,高兴得不得了,就趁春猎,意图给林纾和楚尧牵线。
孰料,白婴没见过世面,嚷嚷着要与楚尧一同去狩猎。楚尧惯常什么事都依着她,索性将她扮作小跟班,带去了围场。二人前脚走到围场的皇帐外,就听里面有个姑娘在嚷嚷,不分尊卑地叫皇上“姨父”。
“我不嫁,我才多大岁数呀,你们就要牺牲我去联姻。管他是什么青年才俊,管他长得有多风流倜傥,我反正就是不嫁!我的相公,得我自个儿选,自个儿喜欢!”
白婴和楚尧在帐外顿了顿,白婴还呆呆地问:“里面要办喜事?”
楚尧摇摇头,示意她噤声。
不多时,林纾发完一通脾气,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看见楚尧的第一眼,遂停下了脚步。
白婴眼皮子一跳。
林纾问:“你是谁?”
楚尧不得不回:“在下楚尧,安北将军之子,奉皇命参加春猎。”
林纾默了默,定定地瞧了楚尧半刻钟。然后,她转身返回帐中,铿锵有力道:“姨父,我想过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是梁国子民,自当该为家国尽一分心力。姻亲之事,便由姨父说了算。”
白婴:“她要嫁给谁?”
楚尧:“……若我没估错,多半是我。”
白婴一听,心态瞬间炸了。
她情窦未开,实则不大明白婚配嫁娶是怎么一回事,只知二人成了婚,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自打她接了楚尧的名牌,心里就认定要跟楚尧一辈子,如今半路杀出第三者,她也说不清道不明,就是看林纾不顺眼。
这一不顺眼,白婴就堵得慌。偏生林纾还骄纵跋扈,不管楚尧如何拒她千里,她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造访将军府。楚尧碍于皇室颜面,不能和林纾正面起冲突。白婴却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在林纾第三次造访将军府时,她就用麻布口袋把人套住,打算把林纾扔出去。
结果,她力气不大,对于敲人暗棍也没啥技术可言,林纾三两下就从麻布口袋里钻了出来。这一下不得了,林大小姐要扒了白婴的皮,白婴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小姑娘,生生从院子里打到了街上,且林纾还被白婴打得鼻青脸肿。
后来动静闹大了,赵述和裴小五赶来收场,当众把白婴狠狠训了一顿。白婴委屈得要命,一个人躲进将军府的假山里头。等楚尧找到她,她主动认错,说是以后再也不找林纾的麻烦。
楚尧打量她许久,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像赵述那般顾全大局,而是见到她手臂上的青紫,问她:“疼不疼?”
白婴忍了大半天的泪水,那一刹簌簌落下。她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嗷嗷道:“疼死了!”
楚尧将她揽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背,然后又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串糖葫芦,哄她道:“乖,不疼了,我在这里。”
白婴咬了一口糖葫芦,把鼻涕眼泪尽数糊在了楚尧的袖口上。
从这过后,白婴和林纾结下了梁子,明里暗里,林纾都没少给她使坏。白婴被赵述洗了脑,只知她对林纾不好,便是让楚尧为难。为了楚尧,她学会了忍气吞声。实在不开心了,她便气哼哼地上街买糖葫芦吃。
一晃好些年,在这西北,她再也没买到过糖葫芦。
这一宿,楚尧被白婴扒拉着静坐了一整夜。次日早间,白婴眼睁睁看着楚大将军走路颇为艰难地离开房间,心中满怀愧疚。她晓得楚尧需要休息,便没再敢去打扰楚尧。洗漱完后,她索性独自到镇子上去逛了一圈,打发闲暇。
快至入夜时,白婴唯恐楚尧断定她拍拍屁股跑了,方才折返回医馆。为了表达歉意,她还在对街的酒楼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想着以吃收买人心。
她算过时辰,药人的后遗症普遍会在亥时以后发作,她敲响楚尧房门之际,才刚过戌时,满打满算,她把馄饨送完,再说些好话,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旧事重演。
白婴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可楚尧昨晚上了当,今夜是铁了心不会给白婴开门。白婴喊他小半炷香,他都没个动静。最后白婴没辙,只好使出撒手锏。
“我都说了,我是真心实意想给你道歉,也是真心实意怕你饿肚子,你要实在不想吃,我就把这碗包了金叶子价值二两银的馄饨送给楼下伙计了。”
伙计们听到此话,纷纷翘首以盼。
白婴等了须臾,见房中死活不点灯,幽幽叹了口气,便要转身回房。她刚迈出两步,身后的门扇“吱呀”一声开了。
楚将军舌尖上的“把馄饨留下”还没出口,忽见白婴手里的碗脱落,价值二两银子的馄饨摔在地上,汤汁四溅……
楚将军捂住了心口,随即,眉头一跳。
下一刻,白婴回首,表情穷凶极恶:“你们,都该死!”
楚尧无语。
眼看白婴失智扑过来的楚将军表示:心好累,为什么偏偏是他遇到白婴?
二人身处医馆的第三天。
清晨。
白婴老实巴交地坐在床上,两只手绞弄着衣袖。楚尧则身形笔直地坐在桌边,面色相较前一日更为阴沉。他眼皮底下挂着两道惨烈的乌黑,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在拼命克制想打死白婴的冲动。
“我不是故意的。”白婴怯生生地开口,“我这些年受困十六国,日夜担惊受怕,所以有些时候呢,行为略不受控制。宝贝儿你能理解的哈?”
楚尧幽幽瞥向她。
白婴拍胸口:“我知道宝贝儿昨晚没睡好,你这会儿就回房去,放心大胆地睡,我决计不吵你。不仅白天不吵,夜里也保管不吵!”
白婴说得信誓旦旦。楚尧熬了两夜,的确不想再浪费唇舌,他丢下一个胁迫的眼神,旋即起身离开。
白婴长舒一口气,思来想去,为防自己言而无信,也怕楚尧察觉楚她的药人之身,她还特地跑去买了一把锁,准备将自己锁在房中。
于是……
当天晚上,就在楚将军以为能够睡个安稳觉时,隔壁传来了白婴乱砸东西的动静。
楚尧默然。
白婴是不是跟他有仇?
她是不是专程克他睡觉的?
楚大将军不想管,却又不能不管。白婴是都护府的战俘,身无分文,砸坏医馆的所有损失,都得计他头上。为了十万楚家军的口粮,都护大人再一次从床上爬起来,一脚踹开了白婴的房门……
第四天早上。
白婴再度怯生生地开口:“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尧的脸色已青黑交加,眼皮底下的乌黑亦是越来越明显。在白婴做了和昨日相同的保证后,楚尧疲倦地回到了自己房中。
这一晚,白婴买了两把锁。
可惜,这锁还没派上用场,楚尧就先人一步,闯进白婴房中,并用两条麻绳把她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床柱子上。
白婴一时不知该开口说点什么。
诚然,楚将军就不会给她讲的机会,绑好白婴,他转头就走,洒脱非常。
这一晚,被折磨好几天的楚将军总算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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