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负责起诉苏小满诽谤的律师告知木菡:“发过去的传票,苏小满已经签收了。”而苏小满拆开文件袋后,吓得浑身颤抖。她好似从混沌的泥沼中出来,灵台清明;又好似从前的所作所为都在梦中,而今才是现实世界。但苏妈妈认定自己死了儿子,是自己受委屈,并且自己肯定占理,所以,她到亲戚面前哭诉,她的亲戚们也义愤填膺,大呼“木箐母女欺人太甚”。苏小满的母亲想要集结一帮亲戚,举着横幅到韩易茗院子里闹事。但苏小满毕竟是大学生,就算不是法律专业也知道百度查询资料。她查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定自己已经触了高压线之后,便不想让亲戚去了,但她没能成功阻止。苏小满吓得魂飞魄散,她哭着给韩易茗打电话:“易茗哥,我爸妈他们到你家来了,你赶紧把大门关上,别让他们进去!”苏小满对于韩易茗而言就是小妹妹,她再不听话不懂事,只要她知错了,他就绝对不会揪着不放。他连忙宽慰她:“小满,你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苏小满把收到传票的事情告诉他,泣不成声:“易茗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让木菡撤诉?我真的知道错了。”他们还没挂电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韩易茗从窗户往下看,只见院子里涌入一帮人,拉着横幅大吵大闹。此时,韩易茗家中还有不少工人在炒茶,被他们如此一来闹腾,场面变得非常混乱,他连忙说:“你先别哭,你爸妈已经来了,我去处理一下。”挂断电话后,他立马报警。“木菡!木菡给我出来!”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情绪激动地喊,紧接着,苏小满妈妈尖利的声音也穿透了众人的耳膜。炒茶的工人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木菡在镇上的店铺里,不在家。”“走,我们去店里找她!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歹毒!”男人指了指头顶的横幅,“看见了吧!杀人凶手倒打一耙,告受害者家属侵权!”炒茶工们交头接耳起来,只是内容和从前的相差天壤之别:“事情都过去十年了,还纠缠不休!”“就是!上次苏小满还泼木菡油漆咧,别人也没计较。她还做手脚,把人家手给烫伤了……”“木菡真是个好姑娘,能吃苦又勤快……”木菡和韩易茗来镇上已经大半年了,和邻里渐渐熟络起来,所以闲言碎语都变了风向。韩易茗从屋子里出来,见他们一窝蜂地往镇上走,连忙跑过去阻止:“你们有什么事情找我。”“找你干啥?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找木菡!”中年男人又说。韩易茗见一个人拦不住他们,就到车库里开车,想先一步到镇上。苏芩穿着沾满颜料的衣服,从画室里出来,也坐了上去:“我和你一起。”而厉睿听说这件事儿后,也连忙从自家的厂房里出来,往镇上走。韩易茗虽然开着车,但苏家亲戚死也不让路,他只能慢吞吞地开在他们身后。苏芩气得直踹车门:“易茗,真是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种人!他们以为谁的人多,谁讲话的声音大,谁就有理?”“这样的人不少。”韩易茗说。苏芩转念一想,讽刺地笑:“也对,是不少。”就跟微博水军一样,靠数量决定胜负,没有人去关心真相。最终,韩易茗给木菡打电话:“木菡,你在店里吗?先关门,找个地方躲着。”木菡问:“怎么啦?”“你先不要管,听我的话。”韩易茗又说。“哦。”木菡挂断了电话,但她并没有离开,直觉告诉她应该出事儿了,但她不会坐以待毙。等苏家一帮人跑到店铺时,木菡正端着凳子坐在店铺门口等他们。韩易茗冲过去,将她护在身后,同时责备:“你怎么不走?”“我是当事人,我走了事情怎么处理?”木菡道,“你不是让我直面困难吗?我现在就在这么做。你不能没风险的时候让我直面,有风险就让我当缩头乌龟,太双标了!”韩易茗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然后说:“那一会儿你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等警察过来。”很快,苏家为首的那个魁梧大汉像是泼妇一般,站在店门口谩骂,吸引了一群人围观。见木菡至始至终没说话,苏家人便越骂越自信,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没一会儿,苏小满赶过来了,她让他们先回去,但他们不肯。苏小满站在店门口,哭着对木菡说:“木菡,对不起,麻烦你撤诉吧,我知道错了!”木菡望着她身后面容狰狞的亲戚,神色凝重,一时间没有松口。苏小满又求韩易茗:“易茗哥,你帮帮我!”韩易茗也没有开口。顿时,苏小满背后爆发出一记响亮的吼声:“对!你撤诉我们就离开!”这威胁的意思溢于言表。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下一秒,一个冷冽的女声将空气中的火药点燃。她的目光冰冷而坚定,说:“我不会撤诉的!如今,你们的行为也是在侵权!我保留上诉权利。”苏芩刚准备张开的嘴缓缓合上。她本想要代木菡拒绝,她以为木菡被吓傻了,而韩易茗碍于和苏楠的关系,不方便替木菡做决定,却没想到木菡自己先开了口。木菡的话,顿时就将为首的魁梧大汉的暴脾气引燃。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店里,抬手打砸物品示威。韩易茗没有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始终护着木菡,还好警察及时赶到,店铺的损失也不大,随后,这些人就被请去局子里喝茶了。韩易茗望向木菡,称赞她:“我还以为你看见小满道歉,又会心软退缩呢。”木菡笑起来:“小满虽然怕了,但她的亲戚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我也要让他们明白,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在将一个姑娘推向火坑。”她抬起头和韩易茗对视,补充道,“但是你放心,只要胜诉,我不会要求她赔偿多少钱或者送她进监狱,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按照苏小满从前对木菡做的种种人身伤害,数罪并罚,苏小满应该可以判刑了,但木菡从没这么想。韩易茗觉得她的眸子里好似承载着银河,闪闪发亮。而她的心,比星星还要闪耀。木菡开始积极地协助律师取证,虽然本案没有涉及当初意外死亡的案子,但律师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当年案子的过程。木菡并不清楚当年的事情,只能打电话询问母亲。但这天,她给木箐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她莫名地心慌起来。“易茗,我妈可能出事了!”木菡紧张地说。“会不会是在忙工作之类的?”韩易茗反问,她妈妈可是日理万机的女强人。木菡摇头:“这些年来,我们从来没有联系不上过。她如果不能亲自接电话,一定会设置通话转移到她助理的手机上,不可能是无人接听。”木菡捂着胸口,心跳越来越快,她忙说:“不行,我妈肯定出事了!”她妈妈是那么谨慎的人,不会犯这种错误。木菡想到了吴煜恩,连忙给他打电话:“大叔,你在哪儿?我妈的电话打不通,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行行行,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找她!”吴煜恩当时正在机场,要赶往外省开重要会议,但接到木菡的电话后,他连忙给木箐打电话,但此时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木菡心神不宁地在家里等消息。她坐立难安,最后等不及了,开始订机票:“易茗,我真的觉得我妈出事了,我要回去看看!”韩易茗立马说:“那我送你去机场。”木菡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就往回赶,在飞机上,手机一直是飞行模式,等一下飞机,手机调回正常模式,吴煜恩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木菡。”“大叔,你找到我妈了吗?”木菡紧张地问。“找到了!”吴煜恩答。“那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什么事儿?”木菡提起的心稍微回落,找到人就好。“中风,但是你别担心,发现得还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吴煜恩说,“她熬夜加班,一直从晚上熬到第二天中午,所以疲劳过度,脑中风。”“中风!”木菡捂着嘴,眼泪落了下来,“我现在就过来……”木菡到医院后,木箐已经清醒过来,只是因为中风后遗症,口齿还不太清楚。她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韩易茗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木菡简单地说明,易茗又问:“要不我过来看看?”“你现在正忙,哪有时间?”木菡倒是想和他黏在一起。“准丈母娘生病,我不去看看不好吧?以后不让你嫁给我怎么办?”韩易茗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但语气调侃。大抵也是木箐脱离危险,木菡心情舒畅了很多,被韩易茗一逗,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她的睫毛上还挂着的泪珠摇摇欲坠,但眼角眉梢的甜蜜却要溢出水来。“我发现你这人越来越讨人嫌了!你好好忙你的吧,我认定你,我妈肯定点头。你不知道,我上次问她借钱给你周转时,她还问我们什么关系,说如果在一起就投点钱。你看看,多大方!所以你最主要还是讨我欢心,其他的我帮你摆平。”“是是是。”韩易茗连声说,然后又补充道,“咱妈看似冷酷无情,但心里还是宝贝你的。”“我妈自然最疼我。”木菡喃喃道,“但什么‘咱妈’,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少在嘴上讨便宜,你准备啥时候……”两人又聊一会儿才挂断,木菡转身时发现吴煜恩就站在她身后。她吓了一跳,猜到先前说的话都被他听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年轻人,腻歪一点才正常。”吴煜恩说完,又转移话题,“你妈妈情况还算稳定,我在这里照顾她就好。你如果有事,先回去忙。”木菡摇头说:“没关系,我主要负责运营,有电脑就可以工作。这些年,我就没见我妈生病过,机会难得,我要好好照顾她。”吴煜恩笑起来:“你妈哪是没生病啊,分明是生了病也要扛着。”木箐经常觉得不公平,她要拼劲十二分的力气,才能在男人的世界里立足,而男人们似乎只用了八分力气,就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木菡听后,更加心酸了,只觉得木箐这么多年来,也不容易,更加想要好好孝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