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唱快板的男子也不恋战,一个闪身便出了酒肆。 他这么一走,程岩感觉头更晕了。 程岩知道自己刚才喝的那是雄黄酒,也知道雄黄酒对蛇类几乎是致命的。 但他不甘心,他想要试一试,自己是否真的变成了妖。 如今,这眩晕之感已经告诉了他关于测试的结果。 所以他很烦躁。 他很烦躁,所以他径直走出了门去,顺便将酒肆的门板拆了下来,一手一个,冲进酒肆门口早已严阵以待的道士当中。 一阵元气四射。 一阵刀光剑影。 一阵血雨腥风。 再下一刻,一声惊天龙吟声响起,巨大的蛟蛇便出现在了四方镇中。 直到此时,天师道前来围剿程岩的道士之中,终于有人认出了大蛇的真实身份。 “是通天鳄蛟!我托住它!你们快去找掌门真人!” 几个道士飞快的逃走了,程岩想要阻拦,却被凌厉的剑光阻住了道路,再往前必受重伤,他只得转身,继续厮杀。 天师道确实有些能耐,封妖手段层出不穷,程岩的蛇身虽强,也被这些奇异古怪的封妖之法困得脱不开身。 到了此时,他已萌生退意,蛇身不宜久战,更何况是喝了雄黄酒,身体机能正在渐渐的消退,怕是再过不久,就真的栽在这些二流子道士手里了。 程岩一个扑身,把道士们吓得一惊,当道士们以为他要搏命,刚刚摆好了阵势的时候,他却一下子变回了人身,转眼消失在四方镇密集的房屋当中。 程岩在一条暗巷中奔跑,却听到背后的喊杀声渐响,竟是普通人向他追了过来,程岩心想,这大概是城防卫队之类的存在吧。 眼下四方镇内灯火通明,喊杀声震天,他心下了然,此时若是不施展强硬手段,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可强硬手段却是如何施展?难道要像那阮宁一般,化出妖身大杀四方? 程岩不可能去杀戮,更别说是伤人性命。 他只能逃的更快一些。 即便背后追他的人不堪一击。 可是……为什么头又开始晕了? 程岩下一刻便明白过来,那雄黄酒中一定夹杂了其他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连他都分辨不出来? 程岩来不及去想,因为他已经被围困在了几条巷子的夹角之中,天师道和民兵马上就能看到他了。 可他的脑袋越来越晕,以至于脚步都虚浮起来。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可能会有什么异变发生,但却不能确定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事。 他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墙角。 于是意识便不断消失着…… 他开始不能限制身体的妖化,那诡异的雄黄酒侵蚀着他的大脑,弱化着他对妖身的控制力,于是在下一刻,庞大的蛇身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意识消失之前,程岩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 酒肆的掌柜没有问题,自己喝的那一坛雄黄酒是谁动的手脚? 那胖瘦两个小道士并不知道他在山林中守护云芝的事情,为何唱快板的男子却知道? 程岩内心响起了一个警惕的声音:一定有人隐藏在暗中,偷偷的看着他! 可他再也走不动了,意识在酒力的作用下却渐渐消失着,直到彻底丧失。 当人们进入暗巷,捕捉到陷入晕厥的大蛇,兴高采烈的欢呼之时,却没有发现,一条晕晕乎乎的小白狗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暗巷。 第二天,四方镇西郊灵音寺内。 东皇文礼感觉自己很累,白天要陪老婆拜佛上香,晚上要给整天睡不着觉的女儿讲故事,都没时间陪陪刚纳入王府的小妾。 至于处理政事卷宗……东皇文礼打了个哈欠,那些卷宗已经快要堆满了王府正殿,全部处理是不可能的。 王妃在念经,他就坐在一旁打瞌睡,直到一只胖胖的手将他唤醒。 “王爷,你听说了吗?昨夜四方镇中出现了一条大蛇!” “爱妃……你又是听寺中沙弥们讲的小故事吧,那些故事都是编出来的!你要是想听,我一天都能给你编好多个!个个都比那些好听!” 王妃嘟起嘴巴:“人家说的是真事。” 东皇文礼看妻子要佯装生气,便也佯装做哄:“乖宝贝别生气啊!你说来听听?” 王妃一下子就有了兴致:“昨夜天师道倾巢而出,说是要捕捉一条名为‘通天鳄蛟’的大蛇,那时候夜黑风高……” 东皇文礼抽了一下筋:“说重点!” “天师道和城防卫那些人去捉妖,竟然被妖怪耍的团团转!可那些人毕竟算是人多势众,当晚就抓到了蛇妖!” 王妃说的兴致勃勃,东皇文礼却有些昏昏欲睡。 “听说那蛇妖有数十丈长,一根獠牙就比人还高……东皇文礼你给我死起来!老娘跟你说话呢!” 东皇文礼一下子就惊醒了,他看到妻子不高兴,正想去哄,却听到一个甜甜的女孩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爹爹!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听到这声音,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小紫夏,你发现什么啦?” 只见禅门被推开,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女孩便走了进来,那女孩豆蔻年华的样子,长相虽不惊艳,但胜在可爱的很。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她胸前抱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狗…… “小紫夏啊……你这哈士奇是哪里捡的,快快扔了吧……爹爹给你买大金毛……” 东皇文礼一脸黑线,从小就从外面随随便便带小动物回来,这怎么行! 再说了,这十万大山向来妖物众多,若万一带回来的是妖,那可怎么办! 一念之间,东皇文礼已经对东皇紫夏怀抱中的小狗起了杀心…… “我说王爷啊,紫夏要是喜欢,就随她去吧!大户人家谁家不养个小猫小狗的?就咱家清净。” 王妃一发话,东皇文礼当时就泄了气。 “罢了罢了,养就养着吧。” 紫夏当即在东皇文礼身上蹭了蹭:“父王对我最好啦!” 东皇文礼被她这么一闹,当即没了脾气,只是苦笑。 而在此时,门外佛号声响起,东皇文礼往外一看,只见一名僧人正站在门外。 他急忙还了一礼:“灵音方丈好!” 此时正是午时,那须发皆白的方丈进了屋子,东皇文礼便打发妻子和女儿出去吃午斋去了。 两人一离开,东皇文礼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灵音大师,那条狗是否有问题?我不是发神经,只是数十年前你曾说过我命中被狗克……” 灵音方丈笑了笑,说道:“那狗自然是没问题的,而命数也只是随缘,并不一定都会发生。” 东皇文礼想了片刻,却不明白灵音方丈的说法。 命数说的就是命中会发生的事,怎么可能不一定会发生呢? 可他不想继续问,若他再问,灵音方丈一定又会扯出一堆没听过的佛理。 于是他向方丈告辞,带着肥胖的身子向吃午斋的地方走去。 东皇文礼离开之后,灵音方丈看着紫夏离开的方向,目光竟是有些惊奇。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过惊奇的目光了?五十年?一百年? 灵音方丈离开了厢房,却有一声淡淡的呢喃传了出来。 “天妖幻化之术?有点意思……” 而此时,斋堂之中,紫夏正用勺子喂饭给哈士奇。 “乖宝宝,张嘴啊!” 只见那哈士奇面露屈辱之相,硬是不肯张嘴,眼角甚至有泪珠留下。 那是他正在哀鸣的内心。 “我他喵的竟然变成了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