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间的陶德听了真是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出来拦住,道:郡主,郡主,王爷正在里面跟先生们谈事呢,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卫锦被拦住,脸上的表情一下变了,她拉下脸来,叱问着陶德。 陶德心道这一位姑奶奶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平白叫人厌恶起来,嘴上却毕恭毕敬道:总之王爷已经jiāo代了,这会儿谁也不能进去。要不您去外面候着,小的叫人给您泡上一杯茶,顺道这就进去帮您通禀一下?” 这还差不多。” 卫锦哼了一声,心里却恨得痒痒。 一开始她也以为,卫起对这个妹妹的宠爱是毫无底线的。可现在才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许是卫起这人的防备心理太重,一些事情他是从来不会让卫锦知道的,比如此刻。 有时候,卫锦觉得陶德都比自己知道得多。 可一旦卫起出来与她接触,她又觉得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现在陶德说了不让她进去,那一定就是卫起的意思了。 这男人,未免太难搞定…… 卫锦想着,终究不情不愿地走了,陶德则转身进去轻轻叩门。 卫起在里头坐着,已经商议了个七七八八,听见声音便问:什么事?” 王爷,郡主像是有事要找您。” 陶德在外头回了。 卫起闻言,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摆手便道:她要候着便叫她候着,若不想候着,自个儿带了府里人出去玩就是。你下去吧。” 谈事儿的时候,最忌讳人打扰。 更何况,卫锦本不是那么要紧呢? 陶德一退走,光线昏暗的屋内便安静得诡异。 卫起坐在上首位,不过右边也坐着一个人,只是有些看不清脸孔。 其余的角落里也有不少人,若是这时候有一盏灯照亮,叫人知道这里坐着的都是谁,怕是要把人吓破胆的。 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打破了平静。 那人道:两三年不见,严某边关归来,没想到王爷还是这般啊……” 声音有些喑哑,像是被边关的风沙给磨粗了,磨哑了,自带一股雄浑的沧桑感觉。旁人一听见这声音,就仿佛是看见了风卷huáng沙,旌旗招展,金戈铁马下,自有一段铁血荣光。 整个大陈朝上上下下,能有这般气势之人,也唯独一个大将军严照。 严照这话一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旁边便有一声音接道:若论以人为棋,又有谁比得过王爷?大将军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了。说起来,郡主这些年也为王爷挡了不少的麻烦吧?” 卫起闻言,垂了眼,淡淡道一声:陆先生,慎言。” 那接话的正是陆无咎,听卫起这一句,由是一叹,却果真不说话了。 一直看了很久戏的陈横,却忽然扯了一句看似相关的话:王爷的布棋,自是万中无一,大将节不必担心。只是陈某不免为王爷某一手棋担心……” 这说的一定是宋仪。 卫起想也不想就知道。 陈横最近像是跟宋仪杠上了,一日不提这女人,他似乎便是一日不舒坦。 约莫,陈横以为她是红颜祸水? 卫起不以为然,只道:宋仪我自有地方安排她。最近大陈第一名士陈子棠,正在济南附近,我准备送宋仪过去。昔日这人欠我一个恩情,我要用宋仪,必得叫她脱出昔日困境。” 而这,便是一个突围的契机。 四周安静。 陆无咎听见这熟悉的名字,便想起了最近周兼的事情。他顺口一问:宋仪往日与周兼可有过一段的情缘,周兼如今要娶赵淑,宋仪可还无虞?这样一个宋五姑娘养着,他日真不会反水?” 卫起闻言,唇边笑容变冷,却道:本王不会挑错人,即便错了,也认了。” 他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从不后悔自己任何一个决定,即便是宋仪。 于是,陆无咎无言。 不过卫起又补了一句:另一则,周兼要娶赵淑这一说,根本不可能。陆先生乃是大将军的军师,对朝中之事怕还了解甚少,此消息来源机密,朝中知道之人不超过此数。” 他伸出一只手掌来,接着又异常自然地收了回去。 卫起续道:周兼如今虽只是个进士,可已经得到了皇上的赏识,你们可没想到吧?他前日通过彭林上书,暗中参了那一位运气极好的赵同知一本,罪名是贪墨。” 贪墨? 昔日的赵同知,可不就是现在传言之中周兼的未来老丈人吗? 这一位贪墨,从何谈起?! 不管是大将军严照,还是狗头军师陆无咎,闻言都怔了怔。 卫起却是忽然笑了一声,抬了手指,轻轻一敲桌面道:这消息告诉宋仪,她定然是高兴的……” 只是,前阵那赵家公子赵礼,为什么去了宋仪哪儿一趟?这一趟,又到底是不是与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关? 说起来,周兼这人,才真是有趣至极。 ☆、第六十四章没心人 近一年来,京城之中年轻一辈,就周兼这一个新上来的且名声还不弱。这般前程似锦的风流佳公子,不知多少闺中名媛倾心于他,近日忽然传出他要去赵家提亲的消息,可真真叫人有些郁结了。 外头传得是风言风语,可周府里的下人们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奇怪。 只因为,院子里,周夫人与周兼似乎有些不对劲。 如今周兼身份已经不一般,虽还不算是入仕,可谁都知道他早已经得了皇上的青眼,平步青云不过是时间问题。 周夫人知道,周兼并非自己亲生,可因为他早年便丧母,被她视如己出,这些年来,周兼也一直侍奉她如生母。 周兼一直很听话,很少忤逆她,可今天,周夫人不明白了:赵姑娘有什么不好?我已经与你爹说了,择吉日提亲去。如今满京城都已经传扬起来了,若是你再反悔,叫人家一个姑娘怎么下得来台面?面子又往哪里搁?” ……母亲,我何曾答应过要去赵家提亲?” 从头到尾,周兼半句话都没说过。 甚至在这消息传开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身藏蓝长袍,腰带上绣着银线,周兼的身影笔直而挺拔,甚至隐隐然多了几分清贵的感觉。 他眼神淡漠地看着周夫人:我知道您喜欢赵姑娘,可这件事,您原应该跟我商量。” 难道你真不想娶赵姑娘?”周夫人近乎惊怒地望着他,赵姑娘有什么不好?瞧着可不比你那长得狐狸jīng一样,还有一档子说不清的事儿的宋五姑娘好多了吧?人温婉,又孝顺,难得还待你一片赤诚,那心思我们都看得出来,你竟视而不见不成?” 世上喜欢人的人多了去了,喜欢周兼的也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喜欢他的人,他都必须回以真心吗?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句凉薄些的,赵淑喜欢他,是赵淑一个人的事,与他周兼何gān? 再说…… 纵使宋仪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也不该由周夫人来说。 宋仪是他心间痣,一块碰不得的伤。即便如今她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可于周兼而言,错过便是错过了,辜负了便是辜负了。 尽管他一次次告诉自己,这是他自己选的,也是宋仪罪有应得。可每每回想起月夜下,宋仪那带着浅笑的模样,便仿佛那一夜他指间开着的白玉兰…… 每每梦回,每每切齿拊心! 可谁又相信呢? 不会有人觉得他还对宋仪旧情不忘。 若是真有一个情”字,便不该做出这等的事来。 周兼有苦难言,可也活该他咽下这些苦来。宋仪在他心目之中,自是与旁的女子不一样的,如今周夫人拿赵淑出来说,终于平白叫周兼心里不舒坦了。 母亲,赵家之事,待真相大白你便明白了。”周兼无法解释更多,他只道,我不会去赵家提亲,也请您给赵家那边解释清楚。此事,我周兼问心无愧。” 说完,他便转身负手,朝着里面走去。 周夫人气急:逆子,逆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轻易反悔?已经悔过一次的婚,若再来这一次,哪里还有姑娘肯嫁你?!” 上一次与宋仪拜堂成亲时候出了那样的岔子,宋仪名声受损是大,可最终她毫发无伤地从狱中出来了,结果还是周兼冤枉错了人。 只这一出,虽是周兼大义当前,可也难免为人诟病:此人能为自己的前程,为着一家的仇恨,当中戳穿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实在狠心薄情至极。 只是这件事毕竟周兼没有错,所以尚还不算什么。 可现在…… 周家要去赵家提亲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忽然之间又说不去,岂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而无信,还都是对着即将嫁给自己的姑娘家,这如何能行? 只怕是消息再一传出去,便没人肯嫁给周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