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这话在这儿可说不得,如今周家虽没抄家,可也没好多少,那周夫人如今走投无路,恰巧住在咱们这儿呢!” 哎哟,你可别吓唬我们!” 有什么可吓唬的?周家早年有关系也都在京城,济南这里使不上,更不见宋参议帮上一帮,败落是迟早的事罢了……” 周夫人也可怜,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 那边人很快又换了旁的话题,雪竹却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 她小心地把自个儿藏了起来,过了约莫有一刻钟,便见楼上有人下来,正是之前宋仪所说的那廖婆子。既然见了这一位,想必周夫人也真在这里了。 廖婆子端着药碗,唉声叹气模样,借了客栈厨房熬药,过了许久才又上楼去。 雪竹记了下方位,后又说要住店,这才上楼去寻地方。 玄字第三号房间外头,雪竹终于停住了脚步。 里头有人说话,其中一个是廖婆子忧心忡忡的声音:夫人,您便喝上一点吧。您把公子视如己出,可终归不是自己骨肉,何苦这样牵挂?早些把病治好要紧,喝药吧……” 咳咳咳……还是不见人吗?” 老奴请人打听过了,现还没有呢。” 也不知兼儿到底哪里去了……我只怕他做什么傻事,可如何对得起老爷对我一番信任……廖妈妈,咳咳……” …… 就是这里了。 瞧着那虚掩的门缝,雪竹暗暗捏了一把汗,掐紧手中这一沓裹在帕子里的银票,悄悄上前去,想把东西凑到门缝处。她心里还在想自己要不要通知一下廖婆子,下一刻却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 大姐,咱们不是要赴宴吗?你怎的朝这边走?” 小小年纪,又你置喙的余地?还不赶紧闭嘴!” 那两个声音一大一小,很快就转了上来。 雪竹吓了一跳,虽则稳重,却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一个手抖竟直接把东西塞了进去,同时还碰得门一声响。 咯吱!” 这声音惊得里面的廖婆子惊呼一声:谁在外面!” 雪竹生怕被周夫人给知道,连忙撤了身子,躲到一旁去,同时楼梯那边的一男一女也走了过来。 小鬼头赵礼被自家姐姐拎着,一路走上楼来,对这客栈种种颇为不满。 他乃是锦衣玉食长大,从没见过这般艰苦的地儿,满心嘀咕,当着赵淑的面也不敢多言语,闷声闷气地跟着走。 赵淑还想教训他两句,又怕这小子走了留自己一个人,还不知有多难堪。 她qiáng忍了,轻手轻脚地走上来,结果正好猛地听见里头廖婆子喊一声谁在外面”,吓得打了个哆嗦,还没来得及避开,便被放下药碗走过来开门的廖婆子看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廖婆子没话,赵淑的脸却一下红了。 她倾心于周兼,虽知周兼行踪成谜,可终究放心不下,多番打听之下才知道周夫人到了这里,于是孤身前来,想探望一二,只是没想到还没过来打招呼就被人看见。 小姑娘面皮毕竟薄,她两手手指绞着帕子,讷讷不知言语,在廖婆子眼神打量之下实在是臊得厉害,一跺脚,一转身,竟然直接跑了。 这发展可看傻了在旁边的赵礼,他翻了个白眼,连忙朝着自家姐姐追去。 不过才跑了没两步,他就站住了脚,看向了走廊的边角上,那里露出了一片杏huáng的衣角。 才上来的时候,赵礼就瞧见门口有人,不过他们上去之后,那人立刻就跑了,当时他还疑惑,以为是巧合,如今看这里藏着一个,立刻就觉得诡异。 赵礼没动,站在里面的雪竹知道走廊口上来了人,原本还想与廖婆子jiāo代两句,如今是万万顾不上了。 宋仪私底下周济周夫人的事情,甭说是被旁人给知道,多少会坏名声,就是老爷那边知道也过不去。雪竹不知外面人是谁,但知道其中一女子就是自家姑娘的死对头赵淑,万不敢冒这个险。 她一咬牙,回头看了看,慢慢地朝着后面退去。 赵礼在外头喊:谁在里面?出来!” 没人应声。 雪竹已经满头大汗,她悄无声息地移到里面去,待到了转角处,拔腿就跑,再顾不得旁的事。 客栈之中的赵礼小大人一样盯了许久,眼瞧着那一片衣角慢慢消失,便缓步朝着那边bī过去。 然而等他站在口子上,那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远远地,赵礼朝着楼下一望,便瞧见一杏huáng衫子的丫头奔出去的背影。 他沉吟片刻,还没来得及多想,屋内的廖婆子就已经走了出来,张望一阵才发现赵礼,疑虑地看向他:……不知这位公子是……” 赵礼连忙道:廖妈妈好,家父济南赵同知,在下姓赵名礼。” ……啊,原来是赵同知家的公子。”廖婆子着实没想到,可又联想起方才那一位姑娘来,方才那一位是?” 是家姐。”赵礼道,只是家姐怕羞,不敢多留。现她已走,我得追上。还望周夫人保重身体,改日我们再来探望。” 人虽小,可赵礼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 廖婆子心里嘀咕了一阵,看着赵礼走了,还嘱咐一句道:赵家小公子留心脚下。” 外头动静不小,里面周夫人咳得厉害,断断续续问道:廖妈妈,外头是什么人?” 廖妈妈连忙从外头走近来,只是进门的时候,却看见地上落着一件东西,湖蓝色的绣帕里包着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弯身捡起来,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周夫人还在里面问:廖妈妈?” 哎,在呢。” 廖妈妈勉qiáng镇定地应了一声,手底下却极快地一翻,立刻就知道这一沓银票绝对不少。 心电急转,廖妈妈一下想起了才跑出去的赵家姑娘,又想起自家夫人如今这病,花钱不少不说,周博的事情也要上下打点。夫人如今早连嫁妆都抵卖gān净了,如今只差没被赶出客栈去。 这一笔钱,她着实不该要,若被周夫人知道了,也定然不不会收。 可如今这境况…… 狠心一咬牙,廖妈妈一把把银票连着手帕揣进了袖中,才作无事,进来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赵同知家的姑娘也不知哪里得了消息,想来看夫人。不过才到门前,约莫是脸皮儿薄,害羞,又跑了。” 这孩子我听说过的。”周夫人又咳嗽起来,早些年与我儿青梅竹马,原我是想撮合他们俩,可兼儿一眼相中那宋仪。咳……可惜,也不过是个只想着攀高枝儿,还当着面儿羞rǔ我兼儿的小蹄子!如今她宋家做出这等义绝之事,才叫我看白了他们一家子!都是些láng心狗肺的!咳咳咳……” 看着周夫人这样子,廖妈妈实在心疼,连忙上来给她顺气儿,只道:您莫生气,莫生气。患难才知谁是能jiāo好的呢。咱们家老爷从不贪墨,老天爷会还给他一个公道的。” 周夫人听着,想起儿子丈夫都不知在何处受苦,一时悲从中来,满面是泪。 廖妈妈伺候周夫人用了药,这才叹气出来。 客栈里,早看不出还有外人来过的迹象。 这会儿,雪竹早就跑远了。 一路出客栈,真是个惊心动魄。 她唯恐被人发现,直到了宋府附近那条街上,才缓过神来,假作无事地进了府,去管事处划了名,这才到院子里来。 如今宋仪虽没从书院顺利结业,可到底已经算是不用再上学,但是她每日看书的时间却多了起来,一本接着一本,仿佛想要通过这等方式,补回那两年的时光,补回自己缺少的一切。 窗下焚了香,宋仪往嘴里塞了半块香饼,手下翻了一页书,便听雪香说雪竹进来了。 事情怎么样?”宋仪问了一声。 雪竹饮了一口茶,脸色有些不大好,说了今日碰见赵家姐弟险些没躲过去的事,又道:还没来得及与廖婆子说事……” ……不说也好,免得尴尬。” 宋仪没深想,摆摆手便叫雪竹去休息。 她想着这件事便告一段落,日子倒越发悠闲。 不成想,宋仪这里才把周夫人这件事给撂下,那边厢便有宋倩一路哭着进了她院子,那模样惨烈得很,竟道:五妹妹,陆二公子竟向二姐姐提亲了!我不活了……” ☆、第二十三章闹分家 这消息才真真平地里一声惊雷,炸得宋仪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她知道宋倩心仪陆二公子,当初陆无咎找自己的时候,也曾有陆二公子半真半假地出来,引了宋倩走。 当时宋仪便想,不管这里头真假几分,陆无缺与宋倩两个人之间应当不是没可能。 可是现在,宋倩没成也就罢了,这人平白竟平白变成了宋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