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才苦笑。 汤老师也感喟,“我七岁的时候,还会照顾弟妹,帮他们做功课。” 七岁生日。 杨本才想到她九岁那年已经在家长怂恿之下开第一次画展。 她被誉为天才儿童,直至十七岁时已彻底厌倦,情愿隐居避世。 今日只为一间出版社设计封面,有空的时候,到儿童医院做义工。 在这里,她结识一班好友,汤老师是其中之一。 “你不用等加乐醒来了,她闹了整天,这一睡也许会三两个小时。” 本才颔首,“我到别处走走。” 护士长看到她,呵哈一声,“杨小姐,正想找你。” “什么事?” “医院新翼有一幅四十乘八的空白墙壁——” “啊,我明白了。” “杨小姐,全靠你啦。” “打算怎么样?” “请你率众住院病童用颜色填满它呀,不过,我们车马费有限。” “不用不用,我乐意相助。” “杨小姐真是好心人,请过来看新墙。” 本才跟着去研究。 “我会先做好设计草图给你拿到董事局开会。” “杨小姐真是明白人。” “给我一个月时间。” “杨小姐,两个星期如何?我急于立功。” 本才见她讲得那么坦白,便笑道:“我尽力而为。” 填满那么一大幅墙壁还真不简单。 本才指指手表,“我告辞了。” 她想再去看加乐,折返护理院,推开房门,只见小chuáng边坐着一个男人,背着门口,看不清楚容貌。 而加乐依然憩睡不醒。 这,可能是加乐的亲人吧。 她刚想轻轻退出,那男子却已转过头来。 本才只得点点头。 他却非常礼貌地站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加乐的父亲,我叫王振波。” 本才只得说:“我是义工杨本才。” “啊原来是杨小姐,我一直想向你亲自道谢。” “不用客气,我同时采访好几个孩子。” “请坐。” “我还有点事,失陪了。” 他连忙替她推开门。 本才心中恻然,那样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相貌清癯英俊,言语诚恳有礼,可是却终生背着一个痛苦的包袱。 她踏上吉普车。 车上电话响了起来。 一定是马柏亮,一听,果然是他,本才露出笑容。 “杨小姐,我在府上已经呆等了一小时。” “对不起,jiāo通挤塞。” “我半生就这样报销掉,杨小姐,等你等得头发白,谁叫我爱上天才艺术家。” “请做一大杯热可可等我回来。” “天气真糟糕可是?” “天昏地暗,yīn雨不停,令人沮丧。” 一边聊一边开车,十分钟后,已经到家门。 马柏亮在门口等她。 “你看上去倦极了,这义工不做也罢。” 本才揉揉双目,“的确伤神。” “与病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情绪自然会低落。” 本才不出声。 “今日又发生什么事,是哪个癌症孩子药石无灵?” “听听你这张乌鸦嘴。 马柏亮赔笑,“你来说说究竟有什么事?” “是那个孩子。 “哪一个孩子?”马柏亮莫名其妙。 本才微愠,“你从不关心我的言行。” “再给我一次机会。”喀皮笑脸往往奏效。 “那个叫王加乐的孩子。” “对,想起来了,你说过,是名弱智儿。” “很多时我凝视加乐晶莹的双眼,真想钻进她内心世界。” “本才,离开工作岗位之后,就该休息了。” “是,我知道,可是有时我迫切想伸手进小加乐的脑部,把堵住的神经给清除掉,使她恢复正常。” 马相亮看着她,“做艺术的人想法时时匪夷所思。” “我知道加乐的灵魂渴望走出来。” “越说越玄,我没听懂。” 本才气馁,“马柏亮,你尽会吃喝玩乐。” 他一怔,“咦,这也是本事呀,对,到什么地方去吃饭?” 本才叹口气,“胃口欠佳,你找猪朋狗友去寻欢作乐吧。” 马柏亮光所谓,他立刻打电话四处约人。 本才从容地看着他忙。 这个人永远像大孩子,家中的老三,上面两个哥哥连同爸妈及父母一起惯坏了他,生活一直无忧无虑。 开头本才就是欣赏他这一点,无论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一下子就振作起来:“喂,到什么地方去吃饭?”他的世界里没有荆棘。 生活似一个大大的筵席,从一头吃到另一头,吃完了就踏上归途。 这一刻他一边咬苹果一边怂恿朋友出来陪他热闹。 在一起两年,本才渐渐觉得他无聊。 一次她问他:“天天这样无目的地寻找娱乐,算不算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