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地级领导体检,何东阳因为前一段住院已经做了全身检查。这没多久再体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他说胡亚娟有好几年没体检了,让她顶着自己去体检。胡亚娟嚷嚷着不去,要何东阳去。何东阳再不吭声了,硬是把胡亚娟拽上了车,何东阳坐车把胡亚娟送到了市医院,自己又让伍健送到单位,交待伍健完了跟胡亚娟联系,体检完了再把她送回家。何东阳屁股还没坐稳,张轩宇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敲门进来了。小伙子穿得很精神,但脸上却显得很疲惫、焦灼。何东阳明白,谁都一样,结婚就是折磨人,折磨完了也就太平了。何东阳看张轩宇一眼,笑着说:“新郎官明天就成亲了,今天还乱跑什么?”张轩宇一脸的焦急,喘着粗气道:“市长,舒扬不见了?”“什么?不见了?”何东阳皱着眉道:“慌什么?可能是买什么必备的东西去了吧!”“没有。她走了。婚不结了。”张轩宇近乎是在哭泣。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何东阳。何东阳拿起信纸看了起来。轩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能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你!与其一辈子痛苦,不如这一刻痛苦。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她!谁都不要找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舒扬×月 ×日“扯蛋!”何东阳怒斥一声,甩了信,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身,对着张轩宇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轩宇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前面都好好的,没发现她情绪有什么异常。”何东阳道:“这个舒扬也太不像话了,帖子都发了,酒席都订好了,就这样一走了之?”说完他又说:“打她手机了吗?”“我打了,一直是关机!”何东阳说:“你先别急,肯定是她有什么事想不开,暂时躲起来了。我们分头再打舒扬亲戚朋友的电话找找。”何东阳心里清楚舒扬为什么要逃婚。可此时,他却对舒扬的行为哭笑不得。他了解舒扬的性格,别看她平时很温柔,要拗起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何东阳知道即便把全天下人的电话都打一通,也未必能找到她。可听张轩宇在秘书室里不停地打电话,何东阳也只好拨通了韩菲儿的手机。韩菲儿仍跟以前一样,先是开了一阵玩笑,撒了一阵娇,何东阳好不容易把话插进去,她一口就说不知道,这一段从来没见过姐姐。最后还说:“连自己未婚妻的心都栓不住,还配跟我姐姐结婚?活该!”何东阳气得把电话挂了。40分钟后,张轩宇从秘书室出来了,摇着头,说:“没有,谁都没见过舒扬。”何东阳看着张轩宇可怜的样子,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急,再难过也无济于事。你从现在开始,马上给发了帖子的人打电话,说婚礼延期,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张轩宇已经没了主意,只能照何东阳吩咐的去办。何东阳又打电话叫来宋银河,让他跟吴国顺联系,把预订在华岳宾馆的酒席也退了。然后再一起到吴国顺家,看看张轩宇的父母。谁家遇上这样的事,都心里不会好过。再加之,张轩宇是他的秘书,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中午何东阳步行回到家,一进门看胡亚娟在家,边换衣服边问:“怎么样?体检完了?没什么毛病吧?”胡亚娟情绪有些低落,说:“没什么,医生只是说乳腺不太好,好多结果还都没出来呢!”何东阳抓起筷子吃着饭,说:“没事,那是这几年我摸得少了,往后我天天给你摸,就自然没问题了。”胡亚娟瞪了何东阳一眼,笑道:“赶紧吃你的饭吧!”“哎,你说这个舒扬,明天就举行婚礼了,今天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何东阳说。胡亚娟本来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僵在了盘子边上,嚼着的米粒也停留在嘴里不动了,瞪大眼说:“什么?她不结了?”“连人都没了,肯定是不结了。”何东阳瞥一眼胡亚娟继续吃菜。“这是着了哪门子的邪了?是不是张轩宇做了什么对不起舒扬的事了?”胡亚娟愣愣地盯着何东阳,像要从他口里得到答案。何东阳拿餐巾纸擦着嘴说:“谁知道呢?这个只有他们俩清楚。”何东阳起身去客厅看《新闻30分》,胡亚娟自言自语道:“舒扬挺好的一姑娘,小张这小伙子也挺老实,怎么说不结就不结了?”然后哎了一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他们心里都想的是啥?”说完收拾碗筷进了厨房。第二天,机关里就出现了有关张轩宇婚礼的传言。张轩宇作为何东阳的秘书,再加之前一段就已经传的舒扬与何东阳的关系。所有的传言前面都会扣上何东阳的帽子。说何东阳的秘书张轩宇原定的婚礼因为何东阳不同意而搁浅了。还有人说,张轩宇胆子也太大了,敢跟市长抢女人,这下张轩宇连秘书都当不成了……当然,这些传言何东阳是听不到的。直到吴国顺把电话打来问:“张轩宇的婚事到底是咋回事?”这话把何东阳问得一头雾水,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跟舒扬的关系最知情的就是吴国顺和丁雨泽,现在吴国顺拿这样的话来质问他,显然是在抱怨张轩宇的婚没结成责任全在他这个市长身上。何东阳浑身觉得不舒服,但还是缓缓地说:“这个你应该去问张轩宇。”吴国顺说:“我是怕有人再做你的文章。”何东阳这才发现包括吴国顺在内的人都对他有误解,这种事是没办法解释的,越解释越让人浮想联翩。便说:“我知道,这丫头突然变卦了,肯定对我不利,这种结果也不是我希望的,可是,我的确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挂断吴国顺的电话,何东阳不免生出股股怒气。他打开电脑,随意地浏览着,居然在《西州论坛》里发现了许多有关张轩宇婚礼取消的猜测。何东阳翻了几页,就把鼠标摔下,起身往窗口走去。看着城市远处,苍茫一片,心道,舒扬啊舒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到底是爱我还是害我?没几天,张轩宇就上班了。有关张轩宇和何东阳的议论,就像流行行感冒一样,喧嚣一阵子,也就归于平静了。并不能对何东阳形成什么样的威胁。何东阳再没什么提那件事。但,张轩宇的情绪明显非常低落,干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何东阳这才把张轩宇叫来谈话。何东阳说:“最近我看你萎靡不正的,还没想通?”张轩宇不吭声。何东阳说:“人这一辈子,顺境与逆境相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往后还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我们就是要学会随时应对这些不期而至的不如意。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一定要在舒扬这棵树上吊死?活着即是炼狱,生存即是苦难,我们都无处可逃。”张轩宇勉强笑笑道:“我想慢慢就过去了,请市长放心!”“叔本华的书读过吗?”何东阳问。“没有。”张轩宇低声说。何东阳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递给张轩宇说: “多读些哲学书,可能对你整个人生都有好处。”张轩宇接过书,看着书名:《爱与生的苦恼》。然后抬起头感激地说:“谢谢市长指导!”一段时间后,张轩宇像是把那件事忘了,重新回到了热情的工作之中。何东阳自此再没提到过舒扬半个字。但他常常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打舒扬原先的手机,但结果都一样:关机!这一段时间,何东阳一直在琢磨干部调整问题。他已经拉出了一个单子,上面圈了画了又恢复,已经不成样子了。吴国顺任政府秘书长,邓存斌任副秘书长,丁雨泽转任副秘书长。把广电局局长何明年拿掉。这是他早已决定的事,没什么考虑的。关键是还有一些人,也需要调整。比如说安红英,过春节时就来他家。何东阳把许多人都堵到了门口:“有什么事,上班再说。”然而,他没挡安红英,这里面除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外,更主要的还有一种心心相印的情感,安红英把何东阳当成了靠山,何东阳又把安红英当成了自己人。谈论间,安红英虽然一个字都不谈跑官的事,可字字句句都不离这个意思。何东阳明白,她是想再上一个台阶。论能力,安红英是没说的,给她个县委书记也绰绰有余。如果杨天文咎由自取,那就会空出个书记的位子,安红英还是有希望的,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伍康已经跟他谈过无数次了,说东河县他是一天都不想呆了。自从巴尔克出事后,伍康是书记县长一肩挑,但工作干得也很吃力,少数民族地区的工作干起来是有难度。何东阳打算给高天俊建议让伍康到统战部任常务副部长,原先的常务部长升到省工商联秘书长的位子上都快半年了。另外,他还打算将副秘书长吴军调出政府办。这个人占个位子基本不干活。副市长工作分工时,将吴军调到了陶心武的口上,他还不乐意,说:“陶心武比他还小好几岁,让老子伺候一个碎娃,不干!”当然这话都是宋银河说的,量吴军也不敢当着何东阳的面说。最近听宋银河说,又在写什么让人怎么看都看不懂的诗。最好能调整到政协办去,继续给罗永辉服务,也不错。何东阳抓耳挠腮了几天,才算形成了一个较为成熟的调整腹案。只有做到万无一失,胸有成竹,你提出的方案才不会被握有主动权的人给否掉。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是何东阳多年来积累的经验。一切准备好了。他马上去找高天俊沟通。一进门,高天俊就说:“刚刚纪委的人走了,有关杨天文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他确实是收了白嘉元50万,但后来鹰凹山煤矿出事的当天他就把钱还给了白嘉元,白嘉元还打了收条。别的也没查出个什么事。东阳你看怎么办?”“按照法律规定,受贿罪是行为犯罪,只要达到法律规定的数额,即便收了后来又退了,也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只是量刑上有所区别罢了。这事,还我觉得还是上常委会吧。”“这个同志,本质上不坏,他在纪委找他谈话时,对自己错误的行为表达了深刻的检讨。我想,这事就党内处理算了,就不移送司法机关了。你说得对,这事得上常委会决定。”何东阳一想,这下杨天文在吉源肯定是待不成了。安红英当书记还是有希望的。接下来,何东阳就把整个干部调整的个人想法提了出来。在谈到广电局局长何明年时,何东阳直接以去年年底广电局工作及领导班子考核结果为市直机关倒数第四名为由,建议将其调整到宣传部任副部长(正县)。这已经是何东阳给够何明年面子了,本来何东阳早就准备将他安排到农机局任局长。安红英任吉源县委书记的事,一提出来高天俊就很高兴,说小安这个女同志干事泼辣,很讲原则。接下来的人事调整,何东阳说得有理有据有节,高天俊似乎找不出什么否决的理由,全部过了。高天俊将市委部门的一些需要调整的也拿出来跟何东阳交换意见。何东阳都原则上统一。在何东阳看来,他必须用一到两年的时间,想办法将重要岗位上的领导调换成自己信任的人。这似乎是中国从古至今的常理,谁上台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