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

高三那年檀盏家里出事,她选择复读,被母亲送至乡下,在这里认识了肩负着家庭重担、经营一家修车铺的同桌边越。从讨厌到心动再到约定上同一所大学,边越却突然消失。再后来,她成为了医生,在医院见到了成为赛车俱乐部老板的他......

第40章
边越彻底愣住了,嘴角浅浅上扬的一丝笑意僵滞着,手心直冒热汗。
十秒钟,一个大喘气之后,他才听到檀盏将刚才尚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你卖给我的第一辆自行车。”
纹他卖给她的第一辆自行车?
真的是不懂这个小姑娘的脑回路了。
檀盏叹着气,似乎每每聊到这个话题都觉得很遗憾,“那辆自行车值1200,它被人偷走了,我是真的很难过。这1200元能干好多事情,我有好多想买的衣服,好多想去现场看的演唱会,还想去旅游,去……”
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
边越哑然失笑,低声说道:“那看来我得再多赚点钱才行了。”
一直被忽略的小黄狗就在此时“汪”的大叫了一声,这一声也将还没来得及多想的檀盏给拉回了现实里。她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小狗,挑了挑眉,很是欣喜地说道:“呀,你还没走,这是在等我吗?”
小黄狗很通人性,摇着尾巴跑了过来。檀盏是真的喜欢上了这只小狗,怜爱地将它从地上抱起,转头看向边越说道:“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听你的。”边越轻声回答。
檀盏开始上下打量起这只小狗。
黄色的卷毛,耳朵耷拉着,两只眼睛和鼻尖一样黑溜溜,泛着一种清澈的愚蠢感。
“七百五!”檀盏忽然大喊,“名字就叫七百五吧!”
一抬头,她对上边越有些不解的眼神,意识到了些东西,随即又立马改口道:“不对,应该叫一千五才对。”
大概是真的对“一千五”这个名字坚定不改了,檀盏抓着它的两条前腿,一口接着一口不停地喊道:“一千五,你好呀。”
边越想不明白,在檀盏就要抱着狗下楼时,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了一句:“能问问你的取名灵感吗?”
檀盏转过头,笑着解释道:“一个人的高考总分就是七百五呀,它叫一千五。因为它是我们的小狗。”
边越抿了抿唇,对如此朴实无华的名字含义感到沉默。
说实话,真的很烂。
但他的心脏却因为这个烂名字而狂跳不止。
——是他和她的小狗。
檀盏对这只新小狗的喜爱程度已然超越了那个身体里流有和她四分之一相同血液的弟弟,她一直坐在椅子上逗着一千五,还是边越主动提出帮忙,去隔壁理发店接李阳阳。
理发店里顾客依然拥挤。边越走进店内,扫视了一圈,注意到缩在角落里闷闷不乐的小男孩,那样子倒是和刚才浴室里的一千五有几分相像。
他走过去,轻声说道:“我是你姐姐的同桌。”
李阳阳抬起头来,懵懵地看向他。
付钱时,边越问了理发店一声,“小孩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理发小哥从忙碌中抽出空来,将他拉到没人的杂物间里,蹙紧着眉解释道:“你不知道啊,刚才他应该是跟他的一个同学吵架了。”
“另外一个小男孩的妈妈在,听到自己儿子跟别人吵架,一上来就劈头盖脸骂檀盏弟弟是个没爸没妈还没教养的孤儿,然后头发也没剪就拉着儿子走了。”
边越眉眼闪动了一下。
他将李阳阳带出理发店,没有往左侧的修车铺走,而是沿着小巷子走出去。
路上的时候,边越淡淡开口道:“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和你的同学吵架吗?”
李阳阳怯生生的,收起自己挺起来的小肚子后,很小声地回答道:“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他新买的奥特曼卡片。”
说完,他瞄了眼边越,又磕磕巴巴补充。“我之前都送了他两张绝版卡片的……我就是想要看看。”
“那个在哪有卖?”边越径直问道,并不再去追究吵架是由谁先开的口,又是怎样的经过。
毕竟委屈全受着了。
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犯不着攻击一个没有父亲母亲的孩子。
况且,无父无母为什么会是小孩子的错?
他存了一份私心。
李阳阳回答“明珠超市”,然后这个他第一眼觉得严肃又叫人害怕的大哥哥竟然带他过去直接买了十包,他的外套口袋都鼓鼓囊囊得装不下了。
买完卡片,边越领着小男孩重新走回一个人都没有的小巷子。他蓦地顿住了脚步,薄唇轻启:“其实我和你差不多,也没有爸爸妈妈。”
他的语调稀疏平常,听不出任何难过的感觉。
不过当小男孩抬起头来看他时,他的下一句话,语气才有了些情感起伏,“但是现在,我遇到了你的姐姐。”
李阳阳半懵半懂地点了点头,小短腿迈着步,口袋里卡片的塑料包装发出着嘎吱嘎吱”的动静声,他颇为懂事地说道:“那大哥哥,我和同学吵架的事情,你就不要告诉我的姐姐了吧?”
边越欣然答应,还明知故问道:“你怕她为你担心?”
李阳阳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脸上甚至还一闪而过了一丝惊悚的表情,他小声回答道:“不是的,我害怕姐姐知道了以后,她会去把我同学的脑袋给拧下来。”
在边越错愕的一小会儿时间里。
这个小男孩甚至还拉着他的手,将他拉下后凑到他的耳朵边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哥哥,我姐姐真的很暴力的,你千万不要惹她生气。”
回去的路上,李阳阳还说:“大哥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本来很想打那个同学的,但是姐姐和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莫与小人争是非。”
檀盏连打了三个喷嚏,潜意识里觉得是家里那个老太婆在说她坏话。
不让她瞎吃有毒的药,她还偏要吃,真的是烦死了!
打扫完卫生的黄启放下手里拖把,听见坐在凳子上的檀盏叹了好几声气,走过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檀盏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事情的全部经过,还义愤填膺道:“她真的是什么也不懂,那个保健品里还含有细辛,这个是能随便乱吃的吗?细辛里的马兜铃酸可是一级致癌物,搞不好会造成肾衰竭,肝坏死的!”
黄启一脸诧异,“你怎么懂这么多?”
檀盏倒是不以为然了,双手托着下巴回答道:“我家是做医疗器械的,有的时候和一些药厂也有合作。”
她大概是小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知识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住,还记得那么久那么清楚。
黄启摸了摸脸,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慢慢说道:“我听的这些表述,我觉得是你做错了。你不要管你外婆懂不懂这些,你对我一个不吃这药的人都能解释得这么全面,为什么不和你外婆好好解释一下?沟通这个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檀盏有一瞬间想到了答案。
她觉得这是该死的遗传。就像她和李若男,李若男再和她的外婆,仿佛大家身上互相绑着几斤炸弹,做不到平复着心情,细水长流一般的交流。
“人老了都会怕死啊,况且你外婆这还有个连上高中她都可能等不起的孙子在呢。”黄启继续说着,“你在知道她吃一些对自己身体有害的保健品以后,有没有问问她为什么要吃?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檀盏全部都摇头。
她真的特别烦躁,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干脆把错误都归咎到了源头上,斥责那个卖三无保健品的药贩子,大声骂道:“我讨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骗子!”
边越走到了修车铺门口,一条腿还没迈进去就听到店里檀盏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愣了几秒钟,没注意到身旁的李阳阳率先一步跑进了店里,还大声喊道:“姐姐,我们回来了!”
檀盏闻声看过来。
李阳阳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冰糖葫芦,一脸满足:“这是姐夫给我买的。”
姐夫?
檀盏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边越,脸颊瞬间绯红一片,她舌头跟打结了一样,“你……你别乱说呀。”
偏偏边越还从身后拿出了一串冰糖草莓递给檀盏。
只有黄启坐在椅子上看着,露出八颗牙齿,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
一千五结束了流浪的生活,边越找了个纸箱子,铺上几层绒布当它的小窝,暂时就这么将它安置在了店里。檀盏对这只小狗依依不舍,但却很放心,因为笃定边越能照顾好。
回到村子里,门口很热闹。不知道是从哪儿支起来的一张大圆桌,有很多老太太围在一起聊着天,手里则是熟练地包着馒头。
有个人看见了檀盏,还热情喊道:“盏盏,你去洗个手,也过来跟着我们一起包馒头。”
檀盏“噢”了一声,洗完手回来,大家已经给她留出了位置,就紧紧挨着她的外婆。
檀盏尝试了一下做馒头,觉得比包馄饨和饺子难多了,馒头皮里塞满了馅料,她在收口时总是很容易把皮弄破掉,或者根本就收不紧。
她的外婆见她这番笨手笨脚倒也没生气,刻意伸长一点手臂,举到她的眼前慢慢包着。
几笼馒头包好后要先送到灶头上去蒸,檀盏亲眼看着她的外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金色的五毛硬币,蘸了点面粉后塞进了一个馒头里,又给那馒头捏捏尖,留了个记号。
然后,老人家头也不抬地说道:“馒头蒸好了,你就先把这个找出来吃掉,金币金币,以后可以金榜题名。”
檀盏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鼻尖莫名泛酸。
然而这话也被旁边一个老太婆听了去,鄙夷道:“这些东西都是讲究缘分的,你还做记号,真不要脸。”
“讲什么缘分?”外婆直接眼睛瞪了过去,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我的外孙女,我就强行要她金榜题名,怎么了?”
“嘁嘁嘁。”另外一个不敢吭声了。
外婆的话还没完,碎碎嘀咕着:“年初一还得去趟庙里,让那黑瞎子给算出一挂上上签,算不出来要他好看。”
檀盏的道歉是在深夜里。
此时,做馒头的人都已经走光了,没有人帮忙收拾一下凌乱的桌面。
她的外婆全部弄干净之后就坐在阳台下喝起了酒,看见她,又拿出一只陶瓷碗,倒上了几口,说道:“尝尝,这马奶酒。”
檀盏抿了一口,不太喜欢。
但是酒精壮胆,她眼睛一闭嘴巴就张开了:“上午那些话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你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和我说,我告诉我妈,你生了她,她不会不管你的。”
就像她也讨厌李若男。但是不管怎样,如果出事了,她都不会不管李若男的。
“那个保健品的包装上连副作用都没标明,肯定也没做过什么临床试验。”檀盏认真地说着:“而且里面有个叫细辛的成分……”
话还没有说完,坐在摇椅上的老太婆就厌烦地摆了摆手,她悠悠回答道:“我已经扔掉了。”
“也怪我没脑子,五六年前跟着别人做这该死的劳什子投资,骗到倾家荡产,裤衩都没了不说,年纪越大,吃过的盐越多,还反而越容易上当了。”
檀盏始终保持安静地听着。
直到她的外婆一饮而尽杯子里的酒,叹了冗长一口气说道:“现在想想,边越那孩子也是命苦啊……”
边越?
檀盏皱紧了眉头,忍不住开口反问道:“这些事情和边越有什么关系?”
月色沉寂清寡。
晚风吹过树梢,空气里不断传来“沙沙沙”的动静声。
外婆仍然背靠在摇椅上,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了一大半的酒壶,出声问道:“你和边越是同学?”
檀盏点了点头,过了好久才听到她继续开口说话。
“边越他爸爸,以前从政府手里接过一个私人项目,说是要在镇上建一个养老公寓,专门安置我们这些家里没有年轻人的孤寡老人。”
“本地人全部都能入股,而且还承诺什么售后回租。那会儿他爸从外地赚了钱回来,开了个钢铁厂,风头正旺着,我们许多人都相信了,交出全部家当。”
后面的情节,檀盏大概能预料到。她暗暗咂舌,问道:“这个项目失败了?应该不是边越他爸爸故意骗人的吧?现在解决的怎么样了,他爸爸让人又在哪里啊?”
外婆颇为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眼。没有回答这些问题,缓缓从摇椅上起身,只是怜惜地感叹道:“小越倒是个好孩子,每年都会尽他力还我们点钱,今年上半年还帮着一趟一趟的拉化肥,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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