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乖乖做拓跋轲的妃子?那他刚才以行动表明的贪恋和痴迷,又算是什么?我克制住自己狂笑的冲动,决定继续保持沉默,并下定决心,从此后对他也向对拓跋轲一样恭敬有礼,温顺安静。喜不喜欢他是另一说,如果能令他保持着对我的这份不深不浅的爱意,在必要时不轻不重地帮点忙,也是不错的。他放走萧宝溶,一方面是怕我恨他,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他自觉负我太多,深怀歉疚,才用这种方式来略加弥补?于是,快到林边时,我轻声唤他:“阿顼!”拓跋顼顿下脚步,默默望我。我微微笑了一下,眼中含了泪,轻轻道:“我从没后悔过相山和你相遇。”他神情一黯,埋头继续走着,并不回答。我继续道:“如果有下辈子,我要你做我唯一的男人。”他的脚下忽然一绊,险些栽倒在地。扶着翠竹站稳后,他并没有回应我,只是低沉道:“墨妃,到大路了。”眼前一亮时,果然出了竹林。抱着肩在薄凉的晚风下瑟瑟发抖时,已听得不远处的一处回廊下,传来几声惊叫,便见轻罗、连翘飞一般向我奔来。接着,其他在回廊下候着的宫人也纷纷过来,其中便有好几名宫妃。锦妃率先问道:“殿下,墨妃这又是怎么了?”拓跋顼也不看我,淡淡笑道:“锦妃姐姐,墨妃淘气钻竹林里迷路了,失足掉到了水里。可巧我正往那个方向找,救了她一条小命。”话音才落,便听曼妃笑道:“这可真巧了,怎么墨妃每次都在皇太弟面前落水啊?……咦,墨妃,你怎不快披上外衣?瞧你这副模样,不晓得的人,只怕还以为你故意地……”她抿唇又笑,那轻视不屑的模样,分明在嘲笑我故意掉水中让拓跋顼救,好在他跟前露出一身玲珑身段了。“你闭嘴!”拓跋顼扬声冷喝,“留些口德,没人把你当哑巴!”大约拓跋顼很少喝斥臣下,曼妃神情一悸,低下头顿时不敢则声。锦妃显然和拓跋顼感情不错,此时也不帮曼妃,指责道:“曼妃妹妹,说话知些轻重!皇太弟的清誉,你也敢玷辱?”曼妃不敢辩解,只低声道:“不敢,宫中上下谁不知皇太弟性情端方,德才兼备?”言下之意,还是我淫贱下作,企图勾引皇太弟了。拓跋顼的宫人已取来一件外袍,让他先披着以防着凉。他悄然瞥我一眼,并没有将外袍推让给我,只向轻罗等喝道:“还不送墨妃回去休息换衣?”自己披了外袍,带了从人,大踏步扬长而去,再不曾回头看我一眼。人前果然端方,轻佻的果然是我。懒得理会那些宫妃,穿了连翘寻过来的披风,我扶着轻罗的手,匆匆回琼芳阁。路上,问及拓跋轲时,轻罗正在纳闷:“说来奇怪呢,皇上原来找你找得很急,亲身带人在四处搜寻,可刚才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急匆匆就往重华殿方向去了。”明明很冷,我的掌心却冒着汗水,低声道:“他和皇太弟,刚都在找我么?”“是啊!皇太弟才从城外回来,和皇上在一起,一听说娘娘不见了,两人都赶过来,寻半天了。皇上还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看那模样,若是娘娘找不回来,我们都别想活着了!”轻罗抱怨道,“娘娘,你这究竟是到哪里去了啊?我看皇太弟是从石山北面下去寻你的,那里……你下得去么?”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失神问道:“只他从石山北面下去寻我了么?”“嗯,我们从石山两面蹬道分开寻找,四下里都找遍了,后来扩大到整个行宫都快翻转过来,谁知娘娘会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啊?也亏得皇太弟,他转悠了一会儿,忽然问奴婢,‘石山那里,是不是种有杜蘅?’奴婢正奇怪他是什么意思,他便转头又冲回了石山,一路从北面攀着藤蔓下去了。然后他就在下面发现了娘娘之前戴的那朵蔷薇,向我招手,问我是不是你的,然后扔了蔷薇,急急就沿溪边找下去了。”“然后呢?皇上有没有下去找?”“皇上……皇上也奇怪呢,他找了一会儿,也跑了上来,没问娘娘,却问我,皇太弟哪去了,我就指着下面,说皇太弟可能到下面找娘娘去了。皇上往石山下细瞧了一下,失声叫了声,‘那里长的草,是杜蘅么?’奴婢也不认得是不是杜蘅,就回说,‘不知道,应该是吧,皇太弟刚才也在问这里有没有种杜蘅。’皇上听说,脸色便很不好,然后不顾侍从的谏阻,也下去了,并且不许其他人跟着。再后来,他就比你们先从竹林出来,径自回重华殿了,一句话没多说。”杜蘅……这兄弟二人,果然对自己的敌手了如指掌,连南朝掌权未久的萧宝溶最喜佩带杜蘅也清楚,还据此找到了我。据轻罗所说,拓跋轲应在拓跋顼找到我不久,也发现我们了。再不知拓跋顼对我说的话都听到了多少,但对我做的事,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了。仔细回忆了拓跋顼救我后的举动,我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主动,都是拓跋轲自己这个心爱的弟弟在向我表白,我只是没拒绝而已。拓跋轲便是有气有怒,也该先撒在他弟弟身上去才对。如果他们兄弟因此相争相斗,甚至反目相向,倒是我乐见其成的事。即便拓跋顼因此失利受罚甚至被杀,也只能算他活该。我曾愿意倾尽所有去爱他,可他回应我的,是弃我于火坑。他喜欢我,却把我当成随时可以为他的江山奉献的牺牲品,我自然不会再傻到去可惜可怜这么个人。虽然还觉得忐忑,但这晚我还是吃了药和精致的晚膳,继续怀着对萧宝溶的希望安然入睡。因为确认了萧宝溶已经逃脱,我甚至睡得比平时还是沉上几分,甚至到晨间床榻上多了个人时,还觉得自己在梦中。揉一揉眼,再揉一揉眼,我才在床上对着拓跋轲叩头:“陛下……陛下怎么来了?”拓跋轲平素并不沉溺女色,也懒得在诸宫妃所居院落行走,因此只在自己寝殿中夜间召幸,天明即送走,为的是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军政大事上。我常在他的寝殿一睡睡到近午时,已是极特别的一个了,乃至宫中会用“盛宠”来形容。可如今,他居然在天明后入了我的琼芳阁,还径闯入床帏间!留心看他衣衫,居然是浅黄近素白的常服,极轻便的装束,连头上也未戴冠,只将发髻用一根长长的龙头紫金簪绾住,看来竟有几分文人的尔雅雍容。他对我的惊讶只是淡然一笑:“朕来不得么?”我垂头向他请罪:“前几天……是宝墨无礼了,请陛下念宝墨年轻,恕了宝墨这回,宝墨以后再也不敢了!”拓跋轲轻笑:“你倒聪明,知道萧宝溶顺利逃去,乐得趁机和朕重归于好,是不是?”我便知他昨日已将拓跋顼的话语一句不漏听到耳边了,垂头道:“这天底下,就数三哥对我最好。敌也罢,友也罢,宝墨只求陛下体谅这点手足之情。”“嗯,仅是你们的手足之情么?”他微哂。“自然……是手足之情。”我不解。虽说吴后曾因我的早产,而怀疑中伤过我们兄妹的清白,但拓跋轲不可能疑心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果然,拓跋轲继续道:“只怕,是因为有这个最疼你的手足兄长,你就有离开我的希望吧?”他的眸中若有清冷的冬日北风拂过,嗖嗖地吹到我心间,让我打了个寒噤,颤声道:“宝墨……宝墨已是陛下的人,不敢提离开。我当真……只盼他平平安安便好,连当不当什么王爷,都不太重要。”这是实话,当萧宝溶陷入危险时,我宁愿他平安着,救不救我已是其次了。可事实证明,拓跋轲远比我预料中更敏锐精明。他“嗤”地轻笑,淡淡道:“哦?可朕从没听说过,哪位兄长死了,妹妹会为兄长殉葬的。除非……兄长的死断绝她活下去的希望!”最隐蔽的心事被他一语道中,我心脏部位猛地一抽,连身躯都僵硬了。我很想掩饰住我的眼睛,不流露出被撕开面纱时的惊恐和瑟缩。可没有用。拓跋轲紧捏着我的下颔,不容我有丝毫的逃避,锐利的眼神如鹰隼抓裂我或真或假的面具,让我所有的真实情绪,一丝不漏地落到了他的眼底。“好一个心机深沉聪明绝顶的女子!”他的赞叹声,随着轻柔的吻落到耳边,却如催命符般叫我惊惧。“你娇弱,你可怜,你聪明,你任性,你刁钻,你胆小,所有少女该有的好习惯坏习惯,连同对故国亲人的怀念和对朕虚假的爱恋,你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你让朕不得不怜你三分,你让九弟不得不护你十分,果然,果然是南齐最了不起的公主,值得萧宝溶孤身犯险不惜一切代价相救!”他挑开我的小衣,柔韧的唇毫不迟疑地逗弄着女子敏感的部位,双手极有技巧的抚摩着我身体的弧度,一点一点,和他素常的脚步及语调一般,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却同样恰到好处地震慑人心。“陛下……我,我没有……”我战栗着辩解,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愉悦。眼前的男子,长着天神的身材和面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我怎么也逃不脱的魔星。“九弟斗不过你。”他从容说道,“连朕都给你蒙蔽这么久,猜不透你心思;甚至明知你不是真心,还对你留连不舍。九弟那等温厚仁善的性子,还不给你耍得团团转?”“我从没耍过他!是他在耍我!我哪里敢和他斗,又哪里敢和陛下斗?一次又一次,我不是都给陛下玩弄于掌心么?要打就打,要辱就辱……”我低低地哭泣起来,心中却已明白,这一次,眼泪绝对无效。拓跋轲自顾自地低叹:“其实,九弟并不是斗不过你,他是斗不过他自己。竟敢为儿女情长而欺骗背叛朕,你的魅力,也够大了!”他覆上我时,叹息声居然是从未有过的忧伤,甚至让我有了错觉,以为真的是我伤害了他,伤害了拓跋顼。而我在与这个分明已对我动了杀机的男人缠绵时,我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我曾自作聪明地以为,或许兄弟两人都对我存有心思,会让他们彼此心存芥蒂,甚至自相残杀。原来,我错得离谱。拓跋轲根本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或许他也会惩罚拓跋顼,但他首先会断了导致他们兄弟失和的根苗,也就是我。他对我的宠爱,仅限于放任自己养的猫或狗在自己跟前嘻耍玩乐,或弄些一眼可看穿的小把戏而已;一旦发现养的猫狗有咬人的意图,即刻打死再养一只,也没什么可惜的。下一只,一样可以活泼可爱,讨他欢喜。这一天,我并没来得及用媚药,但拓跋轲以他超强的体力和耐力,依然一次又一次将我带入极致的愉悦,沉浮在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的漩涡之中。他想在下一刻杀我,而我清楚地知道他会杀我。我们彼此之间毫无感情,可我们还保持着最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主动或被动地享受着对方带来的愉悦。我不晓得他怎么想,我只觉得太过荒谬,太过可笑,最后连泪水都干了,连哭都懒得哭了,也不再作无谓的求饶。事毕后他显然也很疲乏,抱住我闭着眼默默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披衣,然后望着我片刻,将手搭上我的脖颈。我的脖子细柔纤长,他的手掌粗大健壮。只要轻轻一拧,大约不会经历太久的痛楚,我便解脱了。但他迟迟没有拧下来,一双蓝眸幽深杳然,看不出些许怜惜或伤痛的情绪。可我不太喜欢这样给逼住等死的感觉。“给我留点尊严吧!”我叹息道。“怎么留?”“让我沐浴更衣,像个公主一样死去。”而不是这样衣衫不整躺在床上,把被凌暴的姿态带到黄泉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