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贷款引起纷争张棋的新居在湖畔小区附近,从姚明远家步行十几分钟就到。这是一栋五层封顶的高档住宅,每层只有一户,张棋家在四楼,三室两厅两卫,240平方米,光是房子不算装修,就花了180万元,这还是托了熟人,否则按市场价更贵。姚明远对张棋这次乔迁并不赞成,他原来的房子挺好的,就在南山,位置、环境都不错,120平方米,夫妻俩又没孩子,足够用了,没必要买这么大房子。毕竟,张棋是政府官员,不同于私企老板,还是处事低调一些好。其实张棋也是这么想的,怎奈向小前执意要换,劝了几次劝不住,只好做罢。好在向小前与人合伙开律师楼,收入不菲,对外可以解释的通。但张棋还是觉得不踏实,搬入新居并没有大肆庆祝,他只请了姚明远和权磊,倒是向小前大张旗鼓,请亲戚朋友、同学同事,在饭店摆了几桌,不过是在前一天办的,这是张棋的意思,他不想两波人搅在一起。本来说好带夫人一起来,不巧男男感冒了,秘芸不能来,罗爱萍去美国看儿子还没回来,所以偌大的房子,只有权磊、姚明远和张棋夫妇四人,显的空荡荡的。一见面,权磊和姚明远先奉上红包。“哎,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都给了吗,拿走拿走。”张棋急忙推让。因为房款大部分是向小前出,姚明远和权磊一商量,从公司划了30万元装修费给张棋。张棋没推让收下了,故而现在这样说。“两回事,那是公司的,这是个人的。”权磊顺手把红包往茶机上一扔。“小向,来,收下,当大哥的一点心意。”姚明远用兄长的口气道。向小前殷勤地笑着,“那好,我就不见外,收下了。”向小前在小区饭店定了六菜一汤,让中午送来。她带权磊和姚明远参观新居。权磊对家居装饰不是很讲究,一切以简单舒适为原则。听向小前说这套房子装修用了半年,她全程跟踪,30万装修费没够,又添了几万。他以为这新居多么不同凡响,别俱一格呢,其实并无特别之处,感觉平平,华而不实。除了卧室,清一色是进口大理石地面,配上进口全套咖啡色家俱,给人的感觉肃穆有余,温馨不足,少了几分家的味道,看上去更像一个办公场所。向小前望着他们,“感觉怎么样,昨天我那帮朋友来,看完都说,装的比宾馆还好。”权磊撇了一下嘴,不无嘲讽地道:“得了吧,人家那是讽刺你。你这哪象家呀,简直就是个宾馆。家得有个家样,你这倒好,什么都有,就是少一样——人气。”向小前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这张乌鸦嘴,就不能积点德,说点好听的!我可是忙了半年!”姚明远也不赞成把房子装成这样,但还是替向小前打圆场:“装的挺好,这装修是最累人的,要是换了我,别说半年,半个月都受不了。”“我尊重这种专注精神,但好像用错了地方。我说向大律师,你要是把这半年时间用在打官司上,能赚多少律师费啊!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没算过账来?”权磊故意逗她。向小前从茶机上的果盘拿起一串提子,递过去:“来,吃点东西,堵住你这张嘴。”权磊接过提子,一边吃一边道:“我是实话实说,你别不爱听。只有穷人才自己装修,因为时间成本比较低,像你这么有名的律师,放着案子不接,去搞什么装修,实在是得不偿失。要是装的好也罢了,可好好的房子,让你装成这样,像……”向小前打断他,“行了行了,又不让你住,你就别瞎操心了。还是好好管管你自己吧。”“我自己怎么了?挺好的呀。唔,你是指上市的事?这有什么,我也想开了,哪有一上就成的,大不了重头再来,接着上。”“谁管你上市的事!我是说你家里。我和你说,前几天我在外语学院看见秘芸了。”“她去外院干什么?你没认错人吧?”“认错人?怎么会!我看的清清楚楚。我跟她打招呼,她却装作没看见,转身走了。我觉得有点儿蹊跷。我可提醒你,你这一天到晚不着家,小心别后院起火!”权磊一撇嘴,不屑地道:“就她?一个家庭主妇也不上班,还能红杏出墙不成!”“怎么不能,美国一位心理学家调查过,全职主妇、女白领和女强人,谁最容易出轨?你们猜结果怎么样?是全职主妇,不是女强人。想不到吧?其实也能理解,女强人忙于事业,没有时间出轨,而全职主妇生活空虚,情感寂寞——”张棋见她越说越离谱,不瞒的瞪了一眼:“你胡说什么?秘芸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去打电话催一下,饭菜怎么还不送来!”向小前起身走了。张棋怕权磊有想法,劝慰道:“你别听她瞎说,我看她快得职业病了,疑神疑鬼的。”姚明远虽然不信向小前的话,但觉的应该趁机敲打一下权磊,就接过话道:“秘芸是个稳当人,按说不会有事,但你还是收敛点,别太欺负人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权磊知道他是指左岸的事,耸耸肩,满不再乎地道:“没事,我想起来了,秘芸去外院是为她妹的事,她原来是外院老师,后来去加拿大了。”姚明远还想再劝几句,这时门铃响了,饭店送餐来了,张棋招呼二人去餐厅。向小前知道他们有事要谈,正好她想回娘家看看,吃过饭便走了。向小前一走,张棋便瞒怨权磊。“老二,你可真行,连我都瞒着。我当时还真信了。”权磊知道他是指那天请陆文鼎吃饭,席间他和东方合演双簧那件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想瞒你,是没时间告诉你。以你这么多年在官场修练的功夫,就是知道了也没事,不会露半点痕迹。”“我哪有什么功夫,还是你厉害,硬是把八千万贷款拿下来了!听说,这是商业银行有史以来最快的一笔贷款,也是惟一一次没开行长会就放贷,数目又这么大。了不起,真是大手笔呀!”一向不苟言笑的张棋连连赞叹道。姚明远也心悦诚服,附和道:“是啊,这事做的确实漂亮!”被他们二人一夸,权磊心里十分自得,嘴里却道:“其实没什么,当时没别的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没想到还真成了!”“陆文鼎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他没找你?”张棋问。权磊摇摇头:“没有。我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向他解释一下,让他不要担心,我答应的事情肯定兑现,只是时间往后推迟一些。”“唔?他怎么说?”“他能说什么?款已经放过来了,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张棋嘴角流露出一丝略带阴险的嘲笑:“是啊,他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是他的野心害了他。”“喂,我可没害他。我说到做到,融资款到了就存他们行。”权磊辩解道。张棋看看他,目光中透着一丝嘲讽:“你怎么这么肯定,上市一定成?”“当然。这次我们输在自己身上,如果没人检举,十有八九成了。下一步,要吸取经验教训。现在股份公司注册日期用不着改了,主要是利润这块,要做点文章。这次要绝对保密。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就是丛林,他是财务总监,负责具体操作,没法瞒他。”权磊转身看着张棋,“对了,你们小区还有空的房子吗?”“有啊,那边几栋还空了不少呢。怎么,你想买房?”“我想给丛林弄一套,你帮我联系一下,价位在80万左右就行。你觉的怎么样?”权磊转过身来问姚明远,征求他的意见。“这不太合适吧,丛林来公司时间不长,资历比他高的人都没住这么好的房子。”姚明远不赞成。“我们这是为上市,不能按常理出牌。财务这块主要靠丛林,这段时间他跟着我,我觉的他这人还行,是块好料。我想用房子稳住他,让他死心塌地为公司做。”姚明远沉思着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听说丛林妻子单位效益不好,不如把她调过来,用这个栓他。”权磊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也行。”姚明远看看他,话题一转:“贷款已经到位,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用。”“我正想和你说,这笔款分三块用,一是用于收购蓝城足球俱乐部。我侧面了解了一下,需要四千万。虽然多了点儿,但对树立先锋品牌、提升公司形象以及下一步上市都大有益处。二是用于公司上市,前期做材料加上攻关费用,按一千万预算吧。三是用于芯片生产,我知道你现在急需资金,给你三千万,你看行吗?”姚明远半天不语。良久,缓缓道:“搞足球,我不赞成。那是体育产业,和我们电子行业不相关。上市,我赞成,要控制成本,在五百万元以内。”“五百万,这怎么行?还不如不上,白往里面扔钱!”“那就不上。”权磊惊讶地看着姚明远,“我说,这上市可是你提议的。”“是我提议的不假。我问你,我们当初为什么要上市?”“为了弄钱。”“对,是为了钱。当初贷不到款,我们又急需资金,所以才想走上市融资这条路。现在情况不同了,贷款已到位,八千万虽然不是很充足,但计划着用,也可以启动芯片项目。”权磊没想到姚明远目光如此短浅,不禁大失所望,不无嘲讽地说:“我提醒你,扣除利息,还有中间人酬金,现在已经不是八千万了。”“那也够了。”“够了?我问你,明年拿什么还贷款?就靠你那些没人知道、卖不出去的芯片!”权磊这句满带着嘲讽和挖苦的话,深深刺伤了姚明远。什么叫没人知道卖不出去的芯片?这是他带着科研所二十多名工程师日夜兼程,历经三年时间开发研制的。技术上处于国内领先水平,市场前景十分诱人。可是由于缺少资金推广,品牌不够响,加上生产规模小使得成本偏高,才造成现在销路不畅的尴尬局面。如果把八千万贷款全部投入,一定会打开市场销路的!“我相信,”姚明远掷地有声、神情坚定地道:“我们可以按期还贷。就算还不上可以往后延,总比扔到足球里好。那是个无底洞,会把公司拖垮的!权磊气的脸色铁青,心想:好你个姚明远,这贷款是我拼心竭力搞来的,怎么用我说的算,给你三千万就不错了,难道全都给你不成!“你不懂!足球能带给我们的,是品牌和形象,是荣耀和威望,它能让先锋享誉全国,这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我说句话放这搁着,明年这时候,全国人民都会知道先锋,媒体记者整天往这跑,你信不信?”“知道又怎么样?名气不能当饭吃!”“怎么不能当饭吃?自古名利不分家,没有名就没有利。你守在家门口不知道,我整天在外面跑,因为咱们先锋没名,你知不知道我办个事多难?整天求爷爷告奶奶,象个孙子似的。我算看透了,这年头名声就是钱!人都是势利的,虽然都看不起势利小人,但天底有几人不势利?这也对,附和人性,除非你是皇亲国戚,可以不必势利,只给别人提供势利的机会就行了。”“老二,我觉的你心态不对,我们做企业,不是做明星,名气是靠实力积累起来的,不是媒体吹出来的。那样的名华而不实,反而是一种干扰。到时候你什么也不用干,一天到晚就接待记者了。”“那也比谁都不理你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下,谁也不服谁。张棋夹在中间,不知该向着谁。凭心而论,他赞同权磊的做法。他深知,林碧天很关心足球队排名,如果权磊出手,把成绩搞上去,那么他在林碧天心中的份量将不可同日而语。但从感情上讲,他和姚明远更近,不好站在权磊这边公然反对他。于是索性什么也不说,专心品茶,任凭两人争辩下去。“这样吧,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拿到董事会上,讨论决定。”权磊气鼓鼓地说。“好吧。”姚明远点点头,以此结束了两人的争论。50老大地位不保中秋节之后,秋意越发浓了。姚明远站在窗前,望着被秋霜染成暗红色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弯延曲折,一直攀到墙顶,向外延伸出去。他出神地望着,一种深深的惆怅和失落弥漫心头。董事会讨论的结果,以六票赞成、三票反对,通过了权磊关于先锋公司继续上市和收购蓝城足球俱乐部的提议,让一向料事如神的姚明远大跌眼镜!董事会召开前,他和几位董事沟通过,都明确表示支持他。没想到会上纷纷转向,投到权磊一边。如果说投入一千万继续上市还能理解,可耗资四千万去搞足球队,就太不可思议了!权磊喜欢足球,公司上下皆知,这不明摆着是用公款扩张个人私欲吗?董事会居然通过了!都他妈疯了!姚明远在心里恨恨地骂道。身为集团公司董事长,姚明远的提议一向以绝对优势通过。此次失手,还是第一次。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多年辛苦建立的堡垒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牢不可破。一阵秋风吹来,几片红叶轻轻飘落。姚明远的视线随着红叶游移,长长叹了口气,扪心自问:难道上市这步棋错了?当初情况摆在那,除了上市没别的办法筹措资金。所以,上市没错,错就错在不该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权磊。他本来就是一个逮着舞台就表演、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自己退出,正好给了他大显伸手的机会,让他风光占尽!现在,不光是董事会,公司上下一百多号员工,明显偏向他一方,虽然还没到一呼百应、一锤定江山的程度,但也是风头十足,举手投足间,俨然以第一掌门人形象自居,根本不把他这个董事长放在眼里!不行,不能看着他这么胡闹下去,得想个办法。“老姚,我给你炖的参汤,你喝了吧。”罗爱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碎花瓷碗,打断了姚明远的思绪。姚明远皱着眉头:“我不想喝,你喝吧。”“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罗爱萍看着丈夫,担忧地问。“没事,贷款下来了,我在想下一步工作的事。”姚明远淡淡地说,不愿让妻子知道他和权磊有分歧,免得担心。“哦,那就好。我看你好象有心事的样子,别是公司有什么事。来,趁热把汤喝了吧。”姚明远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他知道,他不喝,妻子就不会走。只好端起参汤,慢慢喝着。“大为最近学习怎么样?”姚明远问。这几天竟忙董事会的事,妻子从美国回来,还没来的及细问大为的事。“挺好的,他很用功。”“等他寒假回来,到公司来实习,把学的东西和实践结合起来。”姚明远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和真真的事怎么样?”真真是公司赵董事的女儿,也在美国留学,赵董事有意和姚家攀亲,趁去美国探亲的机会,把女儿介绍给大为。姚明远原本没太当回事,现在又关心起来了。“嗯,两人关系还行,交往着呢。”罗爱萍说,其实大为和她说,不喜欢真真。“那就好。”姚明远心情开朗了些,如果用联姻的方式,把赵董事拉拢住,也不失为一种方法。罗爱萍犹豫了一下,道:“大为说放假不回来了,想去打工,锻炼自己。”“打什么工?家里又不是不给他钱。想锻炼一下当然好,就来我公司吧,搞计算机的不能只钻理论,重在应用。不过将来他还是要从事管理,不能只钻研技术。”罗爱萍脸上掠过一丝忧虑,她看着丈夫,小心翼翼地道:“大为跟我说,他同学中好多修双学位,他也想再选修一门。”“唔,好啊!他想选修什么?”姚明远问,心情开朗了许多。“他想学绘画。”“胡闹!”姚明远气的一拍桌子,大声道:“要学也是学企业管理,怎么能学绘画呢?我不是早就说过,艺术那东西,只能爱好,不能当饭吃!”罗爱萍有些为儿子抱不平,辩解道:“你也知道,大为这孩子,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绘画,老师也说他有这方面的天赋。都是为了这份家业,才忍痛放弃。有时候想想,觉的他挺可怜的。这次出去见到他,人又黑又瘦,我真有点不放心,是我建议他去学绘画的,反正利用业余时间,只要不影响……”“你让他去学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不行,你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不许去学!业余也不行。否则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去,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算了,我自己打。”姚明远站起身,气呼呼地向书房一角的电话机走去。罗爱萍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充满担忧和疑虑。51新闻发布会石小样匆匆赶到香格里拉酒店,参加先锋公司收购蓝城足球俱乐部签字仪式暨新闻发布会。二楼多功能大厅门外,设了一个接待台,权磊的秘书小温正在接待来宾。石小样和她打招呼,在签名簿上签了名,转身走进多功能大厅。里面坐满了人,她一边走,一边向两边张望,看有没有熟人。就听后面有人喊她,回身一看,姚明远朝她走来。“你好,姚总。你今天可是主角,怎么才来呀?”石小样笑着问。“刚刚出去接了个电话,这里面太闹。”“唔,我说的嘛,这么大的喜事,你这个主角应该提前来才对。”姚明远略带苦涩地一笑,朝前面主席台努了努嘴:“喏,主角在那儿呢。”石小样回身望去,只见权磊身着银灰色西装,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正忙着和来宾握手、寒暄。“我带你去前面记者席。”姚明远热情地道。“不用了,你快去招待客人吧。”“你就是客人啊。别客气,我陪你过去。”“不好意思,今天这么多贵宾,让你这位大董事长陪我这个小记者。”石小样殷勤地笑道。“应该的,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最近忙什么?”“瞎忙,整天东奔西跑,给你们这些企业家当吹鼓手。”“那好啊,今天给我们好好吹吹。”说笑间,两人来到前排记者席,姚明远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进去坐吧。开完会别走,有宴会。”石小样答应了一声,在靠过道的位置坐下,一抬头,看见坐在前排的晚报记者林翘,招手让她过来。签字仪式原定下午三点,时间已经到了,主席台上的贵宾都已就位,但最中间的位置空着。足协方秘书长主持会议,他抬手看看表,对着麦克风道:“各位来宾,很抱歉,请大家再等一会儿。”“还等谁呀?新闻发布会跟飞机航班一样,几乎就没准时过。”林翘嘲讽地道。石小样耸了下肩:“可能是哪个大人物还没到,迟道是他们的特权。好象他们的时间特别值钱似的。”“可活是我们干,呆会还得回去发稿呢,我可不想加班,今天得早点回家,这星期我就没在家吃饭,老公都有意见了。还是你好,单身没人管,多自由。”石小样撇了下嘴:“那好,把你老公借给我,让你也单身自由一把。”“行,没问题。不过你得保证,完璧归赵,别给用坏了。”“没事,坏了给你修。本人实行三包,包退包换包修。”“去你的吧!”林翘用手肘搡了小样一下。大厅响起一阵骚乱声,两人停止打闹,回身朝后望去,只见市长林碧天风度翩翩走了进来,微笑着向众人挥手示意,动作娴熟老练,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交官,举手投足间,透着位高权重者特有的威严和魅力。主席台上的贵宾站起来,起立迎接。林碧天走上前,和大家一一握手,在最中间的位置坐下。“对不起,有一个外事活动,耽搁了,我向各位道歉。”林碧天用他那动听的男中音道。林翘伸着脖子,朝主席台望,“好酷!连道歉都这么优雅。怪不得女记们都说,见到林市长,才后悔结婚太早。不过你是单身,还有机会。”“得了吧,人家孩子都上大学了,我可不当第三者。”“当第三者怎么了?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了,第三者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你得有美貌。”“亲爱的,美貌是折旧率最高的资产,有效期很短。”“所以要在折旧之前赶快出手。”这时,大厅里响起方秘书长的讲话声:“各位来宾,静一下,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象蜜蜂似的嗡嗡声立时中断了,周围变的安静下来。石小样和林翘也停止了笑闹。方秘书长清了下嗓子,用热情高昂的声音宣布,会议开始。大会第一项内容,是林碧天讲话。和以往一样,不用讲稿。他是一个出色的演说家,越是面对众人,越是情绪高昂,妙语连珠。他的发言一如继往的简捷,有力,富有煽动性,再配上那富有磁性的浑厚男中音,给听者一种无言的享受。“唉,如果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别说当第三者,就是第四者也心甘情愿那!”林翘羡慕的道。石小样也被林市长头上的光环和身上散发的魅力所吸引,她看看林翘,戏谑地道:“我说,别做梦了,还是多想想自己老公吧,晚上等你回家吃饭呢。”林翘瞪了她一眼:“你这人真没情趣,有老公怎么了,难道连‘打望’的权利都没有了?”“打望”是两人前不久随记者代表团去四川采访,新学的一个名词,意指男人站在街上看美女,以饱眼福。此时被林翘盗用过来,石小样被她逗笑了。“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尽情‘打望’吧。”林碧天讲话一向简短,十分钟就结束了。紧接着,是签字仪式。轮到权磊登场,签字仪式后,林碧天就告辞了。接下来,是新闻发布会,权磊发表演说,答记者问,结束时已经五点了。各家记者赶回去发稿,负责接待媒体的小温为他们安排车,叮嘱大家发完稿再回来,参加招待酒会。石小样问林翘还回不回来。“不回来了。今天说好回家吃饭,你呢?”小样犹豫了一下,“算了,我也不回来了,那种饭没什么意思。”“你要没事就回来呗,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今晚那么多领导贵宾,还有球员,可以好好‘打望’,没准会有艳遇呢。”小样搡了一下林翘,“去你的,你以为我是你呀?我可没你那么开放!”“我怎么了?我比你有免疫力,你这种人貌似纯洁,其实最危险。”小样抬手就要打她,林翘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开了。回到报社,小样坐在电脑前写稿,好在材料都是现成的,没怎么费劲,她把稿子送给大张主任,正要离开,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是权磊,他派丛林开车来接她,然后再去接左岸,让她们一起过去。权磊诚意邀请,小样不好拒绝。去左岸家的路上,她心里嘀咕:这种场合,她会来吗?权磊本来不想找左岸,在新闻发布会场见到陆文鼎,一下动了恻隐之心,就给左岸打了电话。陆文鼎对左岸有意思,他早看出来了,所以不愿他们见面。今天算是破例。反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不能把左岸怎样,不妨大度一把。谁让自己欠着他的钱呢!他担心左岸不来,让丛林和石小样两人去接她。左岸哪知道权磊的心思,听他说小样和欧阳都在,正好闲着没事,就来了。谁知来了一看,陆文鼎也在,就觉有些别扭。但又不能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好在陆文鼎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毕竟是有身份的人,要顾及自己的面子。晚餐进行到九时,本该散了,权磊正在兴头上,说什么也不让大家走,非要去卡萨布兰卡唱歌。陆文鼎也是意犹未尽,权磊一提议,他热烈响应。左岸不愿去,但又不能不顾及权磊的面子,她把视线转向姚明远,希望他出面说句话。要是平常,姚明远早就挡了,他已看出些端倪,陆文鼎似乎对左岸有想法。趁现在清醒,散就散了,否则醉意朦胧地去了那种地方,再喝上几杯,保不准会出什么事。但这些天他和权磊正别着劲,不仅没挡,反而跟着起哄。果不出所料,到了卡萨布兰卡,几杯酒下肚,陆文鼎已显醉意。这时,欧阳深情款款地唱了一首情歌,有人带头跳起了舞,陆文鼎借着酒劲,拉着左岸的手,走下舞池。开始,陆文鼎倒也得体,可跳着跳着就有些把持不住,搭在左岸腰上的手暗自用力,把她往怀里搂。左岸含胸收腹,尽力往后靠,头扭向一边,不让他呼出的酒气喷到自己脸上。好不容易把一支曲坚持下来,回到座位,左岸借口去拿饮料,趁机离开。不想陆文鼎跟过来,抓起她的手,握住不放。左岸又恨又气,脸涨的通红,想找权磊给自己解围,可他早已不见人影,不知跑哪应酬去了。姚明远在一旁看的真真切切,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欧阳看不过去了,过来邀左岸跳舞,帮她解围。欧阳动作娴熟地和左岸轻舞,附身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往门口方向去,你先走,我去给你拿包,你在楼梯口等我。”左岸感激的看看欧阳,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两人拥在一起,慢慢舞着,像一对亲密的情侣。把陆文鼎眼馋的,心里直痒痒,抬眼朝四下望,女宾都下到舞池去了,只有石小样坐在姚明远旁,两人说着话。此时,他也顾不上身份和面子了,涎着个脸靠上前,没话找话说了几句,一只手伸过去,抓着石小样的手握住不放,吓得她直往姚明远那边躲。姚明远过来解围,他给陆文鼎倒上酒,敬了他一杯。又冲石小样使个眼色,让她趁机离开,自己也随后溜了出来。石小样本来不胜酒力,刚才被大家逼着喝了几杯,就觉浑身轻飘飘的,有些头重脚轻。在里面还不觉怎样,等到了外面,晚风一吹,就觉一阵头晕,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她告诫自己,千万忍住,可别失态,结果还是没忍住,蹲在路边,哇哇吐了起来。姚明远递过纸巾:“没事吧?想吐就吐,吐出来就好了。”石小样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她不愿在姚明远面前失态,心里又恨又气,又委屈,加上胃里难受,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姚明远见她两颊绯红,泪珠扑扑往下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觉十分怜爱,伸手搂着她的腰:“走,上车,我送你回家。”姚明远扶石小样上车,又从后备箱拿了瓶矿泉水给她。“感觉好些了吗?”“嗯。好些了,对不起,姚总。给您添麻烦了!”石小样靠在座位上,有气无力地道。“别这么说,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你现在难受别说话,来,我帮你把座位放倒,这样感觉会好些。”姚明远俯身帮她把座位放倒,石小样忙说不用,两人推让着,身子挨在一起,脸也差点碰到一起,一瞬间都停住了,四目对望,石小样一颗心突突直跳,她怔怔地看着姚明远,心里一阵阵冲动,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姚明远一愣,下意识地伸开双臂,把石小样抱在怀里。先是轻轻的、而后近乎疯狂地吻了起来……52柳下惠坐怀也乱石小样睁开眼睛,看着旁边枕头上的凹痕,陡地记起昨晚发生的事,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像。怎么回事?怎么会和他做那种事呢?自己接近他取悦他,是为了让他同意和大为的事呀?怎么会弄成这样?石小样懊恼的想。头痛的厉害,她用食指揉太阳穴,揉到手指发麻,头痛稍稍减轻了些。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往上拽了拽被子,伸展了一下四肢,感觉身体内涌起一种诱人的欲望,那是被男人唤醒后的本能反应!她终于变成女人了,紊乱的心绪夹杂着一丝模糊的快乐,又交织着一种难言的苦涩。与石小样苦乐交织、悲喜参半的心绪不同,此时的姚明远,更多的是懊悔和忧虑。昨天去卡萨布兰卡,他原本是想看权磊的笑话,巴不得陆文鼎和左岸闹出事来。没想到人家只是摸摸手,反倒是自己栽在女人床上。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怎么会这样?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姚明远问自己,仔细回忆起昨晚的事。从卡萨布兰卡出来,石小样蹲在地上吐了,自己扶她上车,帮她放倒座位,就是这时出的事。好象是一瞬间,事情就发生了。他们拥抱、亲吻,再后来……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紧接着是妻子的声音:“饭好了,起来吧。”姚明远答应了一声,起身下床。就觉腰也酸,腿也痛,这是昨晚剧烈运动的结果。好久没有这么剧烈运动了!刚结婚那会儿,好象也没这么激荡、消魂过。虽然那时年轻,身板好,但与岳父母同住一个屋檐下,行动不能太放肆。结婚两个月,罗爱萍怀孕了,后来他忙着考学、读书,心事都用在啃书本上。再后来,到科研所,创办公司,一路走过来,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自己在性事上,一直有些亏空。原以为已经习惯了,没想到人过中年,又来了这么一挡子事!姚明远先去冲了个澡。他一向是晚上洗澡,昨天回来的太晚,再加上那种心情状态下,没敢声张,悄声回房。他和妻子是分开睡的,各住各的房间。她身体不太好,有一点动静就睡不着,姚明远喜欢晚上躺在床上看书,难免会互相干扰,索性分开睡,已经好几年了。两人年轻时性事就不怎么频,现在年龄大了,又分房而居,就越发少了。姚明远洗漱完,穿着睡衣去了餐厅。早餐是大米粥,煎馒头,还有几样小菜。正合他的胃口。他是真饿了,几口喝光碗里的粥,妻子问他还要不要,他点了下头,眼睛看着别处。这一早晨,他一直回避她的目光。趁她盛粥的当儿,朝她的背影望了一眼。她穿着睡衣,肥肥大大,像个套在身上的布袋。不要说“三围”,连一点略带孤度的曲线都没有。姚明远皱起眉头,眼前浮现出石小样那柔软富有弹身的胴体,那充满青春光泽的肌肤,心中一阵微颤。他原以为自己不喜欢年轻女孩儿,现在才知道错了。青春,当你拥有时可能不觉怎样,但对于已经失去它的人来说,永远是一笔宝贵财富。姚明远内心涌起想要见到石小样的渴望,真想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吻她,要她。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就变的越来越强烈。妻子端着粥过来,但姚明远已经没心思吃了。“公司有事,我走了。”他匆匆说了一句,起身离去。去公司的路上,他尽力阻止自己去想石小样,集中精力开车。好在路途不远,不多一会儿就到了。他把车停好,刚要下车,又停下来,犹疑了一下,拿出手机,拨了一半号码,又停住了。姚明远坐在车里,沉思半天,决定给她的传呼机留言。“对不起,昨晚我本来是想保护你,没想到会这样。”不到一分钟,他的呼机提示铃响了,屏幕上只有五个字:爱无需道歉!姚明远心里一阵冲动,想要见她的想法更加强烈,只是用了坚强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