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蓁蓁晃着手里那张纸：“你季三少亲自操刀还用得着签这东西吗？”一旦签了，万一手术失败，医生连同医院也不用负任何责任。季槿辰耸耸肩：“我也是一名医生，按规矩都得签，为什么我不行？”她不说话了。季槿辰盯着她看。徐蓁蓁一向有较强的情绪管理能力，喜怒不形于色，可被他看着，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有些心虚。她做了个很不自然的吞咽动作，呵斥：“你看什么看？”他的眼神没有半分的不敬，相反还挺纯的，大大方方，探究成分居多。“我发觉你对我有点双标。”季槿辰说。徐蓁蓁冷笑：“你少自以为是了，我跟你很熟吗？用得着对你双标？”听这语气就知道她理解错了。季槿辰解释：“我意思是，你对旁人都很客气，唯独我，你百般挑刺，这还不是双标？”徐蓁蓁哑口无言。他又展开了说：“比如这份免责同意书，换做其他医生，你应该想也不想，直接签字了吧？可对我，就怎么都不满意，难道因为我腿脚不便？”徐蓁蓁别过脸，不接话。季槿辰推动轮椅，靠近了些：“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歧视残疾人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徐蓁蓁本能往后退，“什么双标，我一视同仁的好不好！”说完，她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摸了摸口袋，没有笔，手一摊：“笔给我！”季槿辰穿着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支笔。他慢悠悠的递过去。徐蓁蓁接过笔，蹲下，用走廊边的长椅作为桌子，迅速签好字：“行了吧！”与画卷上工整的字迹不同，她的签名龙飞凤舞的，潦草到认不出是哪三个字。“徐小姐，是这样的，我……”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奶呼呼的童音。“爸爸！”很耳熟。徐蓁蓁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风吹过，眼前同时晃过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是徐小妹。她正趴在季槿辰轮椅边：“爸爸！”记得徐蓁蓁说过，她没有丈夫，那么这孩子从小就没有爸爸。一个对爸爸概念很模糊的孩子，是不会随随便便叫一个陌生人爸爸的，更何况在此之前，她曾叫过叔叔。所以是大人教的？想着，季槿辰看向徐蓁蓁的眼神中多了些其他情绪。“爸爸，”徐小妹乖巧的仰着头，“你记得我吗？我是徐小妹，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徐依涵。”不等季槿辰回答，徐蓁蓁尴尬又窘迫的拽过徐小妹：“喂！不要乱喊，他不是你爸爸。”徐小妹眨着眼睛，没说话。本来她跟哥哥商量好的，要等爸爸妈妈谈恋爱后再改口。可是刚刚护工阿姨带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别的小朋友有爸爸抱着，妈妈陪着，她很羡慕，刚巧拐弯过来，远远望见爸爸妈妈站在一起，这才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声。她好像破坏计划了。不过没关系，早晚都是要喊的，既然喊了，那就喊到底。徐蓁蓁脸色紧绷着：“徐小妹，跟这位叔叔道歉，说你喊错了，下次不会了。”徐小妹撇撇嘴。“他是我爸爸，”她委委屈屈的，像是喊不够，又补了两声，“爸爸，爸爸！”徐蓁蓁：……这个年纪的小孩，跟他们讲道理跟对牛弹琴似的。但徐蓁蓁又不愿意用蛮力来解决问题。她蹲下，耐着性子道：“爸爸不能乱喊的知道吗？你有爸爸，但不是这位叔叔，所以你要跟人家道歉，不道歉的话，这位叔叔的孩子听到你喊他的爸爸是爸爸，会不高兴的。”哦，就因为不高兴？徐小妹拍拍胸脯：“不会的，哥哥说爸爸分我一半。”季槿辰：……他在儿子心里是随便能分出去的存在？徐蓁蓁：……现在的小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那也不行！”徐蓁蓁语气强硬了些，“徐小妹，你听着，只有经过妈妈同意，你才能喊人家爸爸，知道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他就是我爸爸，”徐小妹有自己的思维模式，“我做梦的时候看到过他，他就是爸爸，就是！”没跟哥哥商量过，还是先不说实话了。扯个谎吧。徐蓁蓁很生气。但在这个话题上，她实在没办法凶徐小妹。尽管她想尽办法弥补孩子没有父亲这种遗憾，可到底还是缺了些什么，孩子心底有渴望，是可以被理解的。解释不通，她干脆不解释了。可是道歉还是有必要的。“季医生，我替我女儿说声对不起，她认错人了。”言外之意，不是我教的，你别误会。“没关系，”季槿辰眼里带着笑，出乎意料的大度，“孩子不懂事，喊就喊了吧，又不损失什么。”徐蓁蓁不愿再多说什么：“字我签好了，还有什么事吗？”季槿辰摇头。“那就这样吧，不打扰你工作了。”说完，徐蓁蓁抱起徐小妹，进了病房。石磊是在十几秒后出来的。看他的表情，似乎被人赶出来了。“辰少，这……”他在里面跟老太太聊得挺好的，徐蓁蓁突然进来，凶巴巴的来一句“没事就离开吧，外婆要休息了”。明明老太太不舍得他走，但她连句“再见”都不让说，直接把人推出来了。季槿辰盯着紧闭的病房门。石磊问：“辰少，您惹她了？”说完，开始观察他的脸色。没什么反应，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啊。一分钟之内，季槿辰从没有表情到拧起眉头，再从拧起眉头到摇摇头。就是一言不发。“辰少？”“你有没有觉得……”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徐小妹，可每次和那孩子接触，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喜欢吗？应该是的。那孩子很可爱，嘴又甜，没有理由讨厌。可也不应该由着她喊“爸爸”。要知道，在他心里，永远是季小鱼最重要，是他儿子的，无论人还是事，都不应该和他人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