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鬼忍传

战国时期,甲贺忍之里的上忍杉谷奉命执行刺杀织田信长,任务失败,惨被处死。正欲逃往大明回归故国的杉谷养子若生被信长追杀。若生本是大明海贼后代,天生反叛,不肯屈从忍者压抑的身份。但在目睹养父被残杀之后,他被信长的暴戾激怒,誓死与其为敌。之后,在日本民间出现了一个来去无踪的忍者“天狗”,他总是在百姓遭受战乱之苦要被投入阿鼻地狱的一瞬神秘出现。被“天狗”从火刑架上救出的少女夕雾深深爱上了这个传说中的“鬼忍”,为了他甚至不惜违逆信长。而与若生青梅竹马的忍者清泠怀着对忍之里的仇恨投靠信长,利用若生的信任数次要置其于死地。她与信长的手下蜂须贺互相勾结,在若生面前布下了一张杀机重重的诡谲的网……

作家 姽婳 分類 出版小说 | 25萬字 | 56章
第29章地狱变相图(3)
武井的坚持和直言不讳也让其他家臣忍不住上前一起劝谏。因用兵冷静而常被委以垫后重任的佐久间信盛也开口了:“御馆,我也有话要说!”
织田信长定睛一看是向来少言寡语的信盛,不由得发怒了:“信盛……你也跑来凑热闹!赶紧去做好战前准备,今夜我们就要行动!”
佐久间信盛也是战战兢兢,劝道:“御馆,延历寺乃是日本佛教之母山,自桓武天皇以来,不知道出了多少高僧名典,一直是皇宫仰护的圣地。自古至今,延历寺从未受到侵犯,没有人敢这么做。您这么做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其他各国大名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向您挑衅起兵的!”
织田信长看到家臣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反对之声,变得暴躁起来:“一群蠢材!比睿山延历寺里面的那群和尚早就丢掉了最澄大师的衣钵。他们还算什么和尚,分明是一群暴虐的武夫。谁要是和他们作对,他们就要出兵消灭对方!有几个高僧就可以抹杀他们犯下的罪恶吗?日夜拿着百姓的供给,拥着民间的女子寻欢作乐,已经荒诞之极!况且这些恶僧还包庇我们的敌人浅井和朝仓,对我们的劝导置若罔闻!他们是披着羊皮的贼!!我这么做是为国除害!”
信长说得掷地有声,众家臣反而无话可说。实际上,如果不是比睿山的僧众携兵自重,成了信长布武天下的绊脚石,又怎能招来如此灭顶之灾呢!况且信长信奉无神论,根本不信佛。战国时代一般的大名都会进奉金钱给各个佛寺以求家族的兴旺,只有信长不但不进奉金钱,反倒要求各佛寺捐钱给他。在他眼中,那些狂妄的酒肉和尚与嗡嗡叫的苍蝇没有什么两样,现在不扑杀更待何时?
看到众家臣还是迟疑之色,信长又正色道:“不必理会天下人会怎样众说纷纭,要相信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平息天下的战乱,复兴王道,顺应天意。我们每天修身养性,一心为百姓谋福,难道不应当挺身而出剿杀这群匪僧吗?”
明明是残忍过分的屠戮寺僧之举,但到了信长这里就冠冕堂皇义正词严。
看到还在原地发怔的佐久间信盛还是难以接受,信长忍不住暴喝道:“还不快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大家都各自待命,随时准备突袭!”
信长一意孤行发出了进攻命令。但是,外界对于信长的意图却一无所知。因为他使出了声东击西之策,在外面四处放风说“将要攻打本愿寺”。那些沉浸在荣耀与荒淫的生活之中的比睿山僧众们,在日夜寻欢作乐之时丝毫没想到信长锁定的标靶正是他们。就在那一夜,信长的大军突然越过湖水攻打对岸的阪本,没有半分准备的比睿山延历寺只能任人宰割,那些尚沉浸在欢腾之中的男女老少瞬间从梦中惊醒,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光着脚从寝室之内爬出,到处乱跑,尖叫着四散逃命。火攻之后不久,信长军从四面八方攻入。
光秀奉命杀入山内,看到这地狱一般的情形,心内很是不忍。此时手下的士兵来报,一些女子和孩童跑到了他的阵营内寻求保护。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那些女子和孩童大多是僧众的女眷,大都是从梦中惊醒,带着惊恐跑了出来,个个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先把他们保护起来吧。”光秀看着那些被吞吐的火舌映射的一张张满布泪痕的脸,内心很是沉痛,“我去求一下信长殿。”僧众虽然可恶,但是惩戒一下即可,何必大开杀戒?
但不及他去找信长,寻求庇护的这些妇孺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啊——等一等!怎么回事?”光秀措手不及,看着冲过来向妇女儿童大开杀戒的那群兵士,顿时怒火中烧。
“这是信长殿的命令!不论淫恶僧侣还是高僧智者,都可挥刀斩杀,不必保全。”
“什么?太……(残忍了)”但向来隐忍的光秀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者在面前凄惨地喊叫着纷纷倒下。
光秀还是按捺不住,找到了信长:“是否可以听我一劝,这些妇女和孩子都不可能反抗信长殿您,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让他们下山?”
信长的面孔已经被火光映得通红,在僧众的嘶喊和兵士沸沸扬扬的叫骂之中,光秀的声音太微弱,他几乎听不清,也无暇去听。
光秀明白了,信长是肯定不会放过这群羔羊的。像是鬼门殿大开放出来的恶鬼,他正瞪着眼睛看手下的兵士将一群僧众连同女眷赶回僧舍去,堆上了柴薪。
一把火,四千五百多间精致的庙舍化成灰烬,三千多人被大火活活吞灭。而那些被僧人们藏匿在寺中的美女娈童被捕后,除了极少数被信长的手下收纳,也一个个地在信长面前首级落地。信长惯用的一套就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他以为天下的百姓受腐朽的僧侣蛊惑已久,一把火烧光一来可以震慑自己的对手,二来可以让百姓们彻底清醒,岂不知这样会让百姓们更加恨他。
若生赶到比睿山下的时候,已经是满目荒敝。当从噩梦中惊醒的僧众向四方发出求救信号时,已经在劫难逃。
甲贺伊贺的众忍潜入了比睿山,奉暮的命令,要找一个人。一个传说中行踪比忍者们更诡秘,更能蛊惑人心的人。但是若生并不相信这个人的存在。走到山脚下他就要冷笑,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如此厉害,为何对信长的突袭毫无察觉,和比睿山的僧众一起做了瓮中之鳖呢。看来此人的法力还是不够高强呢,还要等众忍前来搭救。
大火之后,山门领内包括延历寺根本中堂、日吉社三王二十一社,以及诸佛像、灵社、僧坊、经卷都被炽热的火舌猛烈地吞噬,化作飞灰。
“全都是尸体!怎么找?”三浦瘦马还没有深入寺内,就已经被扑鼻而来的尸焦的味道给窒息了。
“有本事的话自己爬出来啊!估计早就死在乱兵的手上了!还要等我们来找,分明是白费力气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声音气若游丝地传出来。“啊,还有人活着哪!”智人大喊起来。
一个肥胖的老年女子摇摇晃晃地从乱尸堆中钻出来,向若生他们迎去。
“是果心大师么?”智人眼尖,看到白色的影子就迎了上去。暮说,果心是印度婆罗门教僧侣遗孤,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所谓婆罗门教与印度教并没有本质区别,都信奉梵天、毗湿奴、湿婆三大神,主张善恶有报,人生轮回。
轮回的形态取决于现世的行为,只有达到“梵我同一”方可获得解脱,修成正果。“喂,智人你疯了?果心应当是位和尚才对,这明明是个老婆婆嘛!”
“呃,难道暮会让我们来救这个鹤发鸡皮的老妖怪?”若生也是感到诧异。他们还是自顾自奔向各个僧房,看这副狼藉的样子,找到活人是不可能的,只有找一具尸骸回去交差啦。
“唉,失败啊失败啊。”那个婆婆坐在地上不住叹息着。她的身后是堆得如同一座小山的尸体,“信长这个恶贼,我恨不能生吞他的肉,活剥他的皮。”
这句话让众忍都停下了脚步。“果心师父果然还是老顽童的脾气,玩心不改。求你快恢复本相吧。”若生看着那婆婆,出奇的冷静。“呵,若生就是若生,竟然不会被我的幻术所惑。”婆婆的声音徒然变得浑厚苍凉,“也难怪欺骗不了你,你是魔王再生呢。”
方才,就在信长要将僧房内的男女付之一炬的时候,一个人大声喊道:“等一等!我要和信长喊话!”
“什么?这时候还想见御馆,赶快就死吧!”一个足轻将那个人推到被关押的人群之中,正要用火把点燃那堆柴薪。
但那个人极力抵抗,双手举着一个卷轴,跪在那里大声呼喊着。
“放他过来。”信长听到那边的声响,皱着眉头呵斥道。
那人摇摇晃晃地过来,信长一见,很是吃惊,这不是日本本土和尚,他的皮肤、脸都晒得黝黑,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额头上涂着着红白交叉的油彩。像是一个传教士?不是,好像是印度的僧人。
这僧人的身体瘠薄消瘦,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倒地。但他眼睛清澈,和眼中遍布红血丝的信长相比,有着修行者的自信与冷静。火在他身后熊熊燃烧,给他单薄的身影涂上了圣像一般灿烂的光辉。
但信长是手持屠刀就以为可以俯瞰一切的人,懒得去问这个僧人的来历,只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是《地狱变相图》,您一直想要的,你希望让它和这些人一起葬身火海吗?”
“什么?《地狱变相图》在你的手上?”信长吃了一惊,“你是果心?!”
“我要御馆一个承诺,您是要画,还是这些人无辜的生命?”
“哈哈,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啊,太可爱了!”信长抹抹下巴上的胡子,忽然觉得很是可笑。不错,《地狱变相图》的确是他垂涎已久的东西,他也知道这幅画一直在一个唤作果心的人的手上。但是,天下和一幅画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可是,近在眼前,还是免不了有一窥真容的欲望,“既然如此,那就呈上来让我看上一看。”
“《地狱变相图》所绘的是什么呢?”信长带着疑问打开卷轴。想不到这卷轴有如此之长,两个兵士展开,足足有五十米之宽,果然此画有独特之处。
信长打开卷轴,怔了一怔,瞬间心魂出窍,好像恍惚间来到了汪洋海上,碧波浩瀚。那汪洋之中,一只巨大的乌龟在海上起伏不定,一截枯木随波荡漾,这是什么意思?只听果心在一边念念有词,喃喃道:“佛言:人在三恶道难得脱,譬如周匝八万四千里水中有一盲龟,龟从水中百岁一跳出头,宁能值木孔中否?诸比丘言:百千万岁上恐不入也。所以者何?有时木在西龟在东,有时木在东龟在西;有时木在南龟在北,有时木在北龟在南。有时龟适出头,木为风所吹在陆上。龟中百岁一出头,尚有入孔中时;人在三恶道处,难得做人过于是龟,何已故?三恶处人,皆无所知识亦无法令,亦不知善恶,亦不知父母,亦不知布施。更相啖食强行食弱。如此曹人,身未曾离于屠剥脓血疮,从苦入苦从冥入冥。恶人所更如是。”他所诵的是《泥犁经》。
信长并不晓得这些,他也不信佛,但却在果心的喃喃吟诵之下渐渐地失神。一边的光秀却看到信长发怔的异样,暗暗吃惊,忍不住在旁边推了推信长:“御馆,御馆!”
信长毕竟是信长,听光秀这么一唤,顿时惊醒,差点被果心迷惑,真是可恶!但是,他的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无论怎么定神摇头,他面前弥漫的只是汪洋,雾气霭霭,滔天的巨波,像是要把自己吞没,可怖之极!
信长惊惶之下站在那里,吓得不敢说话,意识到什么似的,像是一个发狂的瞎子一般他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大吼:“妖术,是妖术!射死他们!快射死他们!”
顿时箭如雨飞。光秀顿时愣在那里,他潜意识里面还希望果心能够给信长带来一些训诫,让他停止这种疯狂的举动,想不到却让信长更加疯狂。
那些妇孺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最后被付之一炬。果心瞬间消失了。
幻术成功,攻心却失败。这让果心很是痛苦。
他坐在乱尸堆上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谁让他遇见了第六天魔王呢?想让他像一般人那样受到感化是不可能的。
“只是靠一人的绵薄之力,怎么可能救得了比睿山的僧众呢?”若生听到了果心的哭诉,在一旁感伤道。
“信长一定是从异界降临人间的妖怪。”果心黯然道,“如果不是光秀,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光秀?光秀不是死力效忠信长的么?怎么还会向果心施以援手呢?原来光秀趁着信长神志不清大发疯癫之际,让手下放了果心一条生路。否则,众目睽睽之下,果心幻术再高,也不能有逃脱的机会。
似乎幸运的只有果心一个人,除了僧众,数百座佛塔被毁,日本历史上延续了七百多年的佛法王城就这样灰飞烟灭。信长的暴虐掀起了轩然大波。武田信玄闻讯之后马上指责信长的暴逆无道,批评他是“佛法王法破灭,天魔旬之变化也”,使信长日后被人称为“第六天魔王”。然而到了江户中期的朱子学者新井白石对此一事件的看法,则是“亡山门者,非信长也,山门也”的论点。但即便是山门众僧不知检点,这一把火也烧得过分。要知道,这场大火中丧生的不仅有与织田信长作对的僧侣,还有许多无辜的百姓。
后来的白河法皇曾经于诗中感叹道:“潺潺鸭川比睿山,武将专权世遭殃。火烧僧宅弑百姓,天魔恶鬼是信长!”
但是信长呢,毫不介意对手们的评论。对他来说,比睿山在民众心中享有极高的号召力,让它化为乌有,百姓内心的精神寄托就全部倒塌,他信长就可以取而代之,这对社会新秩序的建立无疑非常重要。
但是信长不知道,他这种粗暴的做派也深深刺痛了身边一个人的心。明智光秀渐渐感到迷茫,内心开始偏离这位魔王了。
信长对此也很是不悦,因为他听说果心竟然安全逃了出去,到了甲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怎么回事?光秀,那夜我不是命令你们射杀那个妖僧了吗?他怎么能够逃得出去?”一日,信长在议事会议上忽然向光秀发问,这已经成了他内心的一个谜团。
“呃,您都说他是妖僧了。当时,我也亲眼看到卫兵将他射杀了。”光秀沉静道,以光秀清傲的气质,向来不屑于说这样的谎话来应付主上,但他的性格也在信长的神经质下变得扭曲了。渐渐地,说谎成了习惯。
“这个妖僧,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术,明明就是一幅画,我打开之后怎么感觉像是快要被淹死了呢?啊——真是奇怪。感觉那水已经淹到了我的脖子,我惊骇地快要说不出话!这个妖僧如果和甲贺伊贺的那群乱民混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啊。”权势越来越大的信长,开始夜夜不安。自从那个幽灵一般的小人混入他的帐内之后,他经常噩梦连连,不断地梦到那个小幽灵在他耳边私语。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