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淡淡笑了笑:“其实这事,你先前就答应过,只是为了小七,你该更用心些。” 明三夫人拧眉:“你先前说的人,就是这位杨公子?” 二老爷颔首:“不错。” “这倒叫人费解了。杨公子虽然颇得圣宠,可博陵侯府早就退出了权力中枢。他有什么分量值得你如此看重?” 她身份特殊,便是二老爷起了龌龊的心思,能见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二老爷笑了:“你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侯府公子?别忘了,他身上还挂着一个职务,皇城司提点。” “这又如何?他如此荒唐,难道圣上还真委以重任?” 二老爷摇头:“圣上让他随蒋文峰前来东宁,绝对不是让他找借口玩耍的。” “照你这么说,这位杨公子深藏不露?” 二老爷淡笑,又用那种温柔到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她:“这一点,就需要你去探听了。” 明三夫人咬了咬牙,忍着气道:“这也太荒唐了。这位杨公子才几岁?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他母亲了,你叫我去……便是我忍得,他也会不喜吧?” 二老爷笑得高深莫测:“你虽才思灵敏,可对男人的心思还是把握不透。对美貌而风韵犹存的女性长辈,谁没点龌龊的心思?” “孩童时期恋母,待长大成人,多少会在他人身上有所投射……他在京城那般风光,年轻稚嫩的美人见得多了,只怕这样更新鲜。” 明三夫人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下去:“肮脏!” “哈哈哈哈!”二老爷起身,“男人就是这么肮脏的东西,都十年了,你还看不透吗?” 他走到门边,停了下:“你与小七形貌相似,若是你做得好,说不定他对小七的心思就淡了。不然,亦有千百种方法叫我们吃了亏,也只能咽下去。” 二老爷走了。 烛光明灭不定映着明三夫人的脸庞。 很快,门又被推开,童嬷嬷出现在那里:“夫人。” 明三夫人连忙收起自己的浮思,快步迎过去:“嬷嬷,半夜风大,你怎么来了?” 童嬷嬷看着她:“奴婢担心您。” 明三夫人自嘲地笑了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 童嬷嬷欲言又止。 “嬷嬷,有话直说吧。这些年我们相依为命,原就是最亲的人。” 童嬷嬷便道:“您与二老爷的话,奴婢都听见了。夫人,我们还是尽早进京吧,这明家不能留了!” 明三夫人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只是,想走也得他们愿意放人才行。” 童嬷嬷面露心疼,握着她的手道:“舅老爷的信一到,夫人就借口小姐的婚事,马上进京。” “嬷嬷说的是。”明三夫人低声,“为了小七,我也不能在明家留下去了。” …… 夜色静谧,二老爷从余芳园出来,进入夹道。 一盏灯笼摇摇曳曳,从那头晃过来。 夹道长而窄,避无可避。 二老爷停在路边,刚刚端出严正端肃的脸,耳边已传来惊讶的声音:“二伯?” 二老爷看着明微主仆走近,多福手里还提着食盒,去了哪里都不用猜。 “给六哥儿和阿湘送吃食?”他语气平稳。 夜灯下的少女羞涩地笑笑,不好意思地偷眼看他脸色,声音清柔:“六弟和八妹都受罚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二伯您别生气,就这一回,以后不敢送了……” 活脱脱一个以为自己做了坏事,担心长辈责骂的孩子。 二老爷不由想起白天,她面对那条蛇冷静的样子。 或许是刚刚病好,反应还有点迟钝,忘了害怕吧? 傻了十几年,难免和常人有点不同。 至于什么侍奉玄女娘娘的说辞…… 便是她的魂魄真在玄女娘娘那里,又怎么样? 不在俗世生活过,又哪里懂得人心? 二老爷温言道:“此事下不为例。” “是。” “回去吧。”二老爷让了让,像个关心她的长辈一样叮嘱,“虽是自己家,入夜也要早些回屋。” “知道了,您也早些安歇。”明微低头施礼,与他错身而过。 走到夹道尽头,转过弯,她脸上的羞涩立时不见踪影。 她仰头看着天上弦月,目光沉沉。 大半夜的,二老爷来余芳园做什么? 明微回身,却见多福一脸困惑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多福欲言又止。 明微就道:“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多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奴婢就是觉得……小姐有时候怪怪的。” “哦?”明微笑容不变,“哪里怪了?” 多福见她不生气,才大着胆子道:“小姐在长辈面前总是很乖巧,但是人一走就……” 明微一愕,低声笑了出来。 多福被她笑得心里发虚:“奴婢错了,不该说小姐的坏话……” “你没错。”明微含笑看着她,“日后只有我们两人,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说。当然,外人面前还是要缄口的。” “奴婢懂!”多福忙道,“不可说主人是非。” “错。是不可说人是非。” 多福更糊涂了。 一个字,有差吗? 明微不再跟她解释,转身进园子。 屋里亮着灯,明三夫人在等她。 “娘。”正如多福所说,到了母亲面前,明微自动变为乖巧模样,两者转换自如。 明三夫人先摸了摸她的手,确定不凉,才帮她脱了外衫。 “阿湘和皓哥儿还好吧?” “好着呢!四叔打得不重,他们也被罚习惯了。我去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吃的……” 明三夫人看着女儿。 烛光温暖,照在她白净的脸庞上,显得分外娇柔灵动,便让她想起二老爷那句话来。 越是清高干净,越是引人攀折。 她不求富,不求贵,只求女儿一生平安。 至少不能像她这样,让人随意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