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弈

都说江山棋院的小恶魔谢南风目中无人,从不低头。 尽管训练不来,比赛睡觉,一手棋依然所向披靡,不惧神佛。却偏偏栽在了孟朝夕手里。 后来,谢南风向孟朝夕表白:你应该喜欢我的三个理由:第一,我棋下得好;第二,我长得好看;第三,少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求求你了。

解杀还杀(二)
孟朝夕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南风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只被人丢弃在外面打雨的狗崽子。孟朝夕心软了下,命令道:“起来。”
“那你还生气吗?”
“你先起来。”
谢南风站起来,向前两步,虚虚地环住了她。
孟朝夕站着没动,只是叹了口气。
她明明知道,谢南风这样的个性,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和决定再正常不过,可那是从欣啊,是和他、和她一起下了快十年棋的从欣啊。
他怎么能这么无情?
谢南风小声地说:“冰淇淋要化了。”
孟朝夕眨了眨眼,退开两步,从他手里接过冰淇淋,却并没有吃。她说:“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听你的。反正,只要欣欣想上场,我绝对支持她。”
意外的是,谢南风并没有反对。他垂着眼,笑着说了一个:“好。”
孟朝夕犹疑地看着他:“你不是不让?”
“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要坚持做一件结果显而易见会坏的事,但是,”谢南风向前走了一步,“因为是你……我以后会努力去理解。我会尊重你的想法,站在你这边。”
说完他又耸了耸肩:“虽然很难。”
孟朝夕咬了一口冰淇淋,半边牛奶味半边巧克力味的,清甜一直沁进心里去。
她没说话,专心致志地吃着冰淇淋。
于是谢南风的月亮眼就弯了起来,他笑着看她,看着她应该不生气了,又弯腰凑上前去。
“我也想吃。”
孟朝夕把冰淇淋拿得离他远了点,瞥他一眼,余怒未消地说:“我的。”
然而谢南风绕过去,猝不及防的在她唇边亲了一口。
“我的。”他笑眯眯地说。
孟朝夕红着耳根,眼睛自以为凶恶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谢南风的电话响起来,他伸手去接,方才的笑意在眼角眉梢还没褪去,语气里甚至都还有笑意地应了一声:“喂?”
然而不过数秒,孟朝夕就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像是迅速退去的潮水。
谢南风站在那里,神色前所未有的冷静。
“你再说一遍?”
孟朝夕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谢南风的声音似乎有些异样,但她想,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而谢南风听着手机里又一次传出的同样的话,没有再出声。
他脑中只剩下了那句话。
——“抱歉……你的爷爷谢鹤,刚刚因为心力衰竭,去世了。”
“怎么了?”孟朝夕问他。
谢南风拿着手机在耳边僵了几秒,然后非常缓慢地放了下来。
他说:“没事。”
孟朝夕迟疑了一下,很直接地说:“我觉得你有事。”
谢南风的唇角恢复了似有若无的笑意,睨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不会影响到比赛。”他朝自己房间走去,背对着孟朝夕,挥了挥手,“睡了。”
到底还是没说怎么了。
孟朝夕没有睡前看新闻和社交平台的习惯,照例在软件上下了几局棋热手就收拾着准备睡觉了。从欣临近半夜才回来,眼睛里还带着点红痕,孟朝夕没问原因。
从欣松了长发,倚在床头,神色郁郁。
忽然,她问:“你也觉得我明天会输吗?”
“没有。”孟朝夕正色,“我相信你。”
从欣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手机关机了,放在床头柜上,并没有接上电源。地面的霓虹与窗外的夜色、雪色遥遥相望,绚丽得有些不真实。
万众瞩目的全国赛,终于要开始了。
手机忽然弹进了一条连昭的消息。
“谢南风还好吗?”
孟朝夕愣了一下,随即不解地回过去:“什么?”
那边连昭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才又发来了消息。
“谢鹤去世了。”
很简单的五个字。孟朝夕却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她想或许是她的视力还没有恢复完全,看错了。可不管看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那个笑呵呵的老爷爷,曾经坐在她对面和她慈祥对弈的老人,去世了?她想起谢南风刚刚在门外的神情,心里忽然后知后觉地被拉扯出疼痛来。
他一定很难过吧。
然而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孟朝夕却觉得谢南风似乎并没有太难过。
和从欣明显的忍耐不同,谢南风的举手投足仍然从容,笑容仍然纨绔。
比赛前,工作人员带宁城队的五人进了独立的休息室。谢南风队服上的徽章歪了,孟朝夕走过去帮他整理。
谢南风这个人,硬是能把灰红色的队服穿出挺拔又落拓的姿态,无论在哪里都很打眼。加上他今天把刘海梳了上去,露出漂亮又锋利的一双眉,显得格外锐气凌人。
赛前有选手发言环节,通常来说也就是一些随意又官方的致辞,希望大赛圆满举办成功什么的,往年孟朝夕、连昭他们也都做过。只是不知道赛事主办这次怎么想不通,居然让谢南风来进行这个环节。
更出乎意料的是,谢南风没拒绝。
赛场中央被圈出一块整齐又清净的比赛区,正对着一个不大的颁奖舞台。大厅四周有门,等到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旁观人员就会被请出,门也会被关上,让场内只留下棋手和裁判等相关人员。只是现在当然还是有不少的观众和记者聚在外围,等着接下去能够趁机提问的时候。
谢南风走上台,握过话筒,眉眼间有些漫不经心。
“我没什么要说的。”
说完,他就把话筒放了,要从另一边走下舞台。
“啊,谢选手,”主持人有些尴尬地喊住他。
谢南风停住脚步,回过头挑了挑眉:“还有事?”
“这个……今天大家难得都在,不如多说一点吧?我相信大家也都很想听谢选手的发言的。”
谢南风往台下扫了一眼,人来得比以往都多,不知道其中多少是冲着他爷爷去世的事来,又有多少是冲着从欣的新闻来。
谢南风慢吞吞地走回话筒前。
台下的目光都紧张地看向他,目光里的他声音平稳而清淡。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观看这次全国团体赛,我是谢南风。昨天晚上,我爷爷因心力衰竭,抢救无效,不幸去世。在此,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
谢南风站在台上,郑重地鞠下一躬。
孟朝夕心里就像是被丝线猛然扯紧了,绞得极痛。谢南风的面容很平静,为了他爷爷,他在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
“您爷爷的去世是否会影响您的竞技状态呢?”一名记者骤然发问。
谢南风瞥向他,继续很平静地答:“不会。”
“请问您是和您爷爷关系不好吗?”
谢南风说:“不是。”
又有记者不依不饶地发问:“那请问您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飞回去看谢大师呢?是不是……”
“咚”地一声,面前的话筒架被谢南风踹翻了。
话筒架滚落到舞台下,裂成几半。
台下的记者瞬时噤声,会场一片安静。
谢南风拿着话筒,脸上浮起了笑意。
“我说啊,你们到底想听什么啊。”他盯着那个最开始提问的记者,“觉得很失望?想我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你们到底懂什么啊?”
“关你们什么事啊?”
他把话筒掷向地面,未关闭的话筒撞击木制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
谢南风走下台,走到孟朝夕身边:“分组表出了?打谁?”
语气平淡,就像刚刚砸过话筒飙过狠话的人不是他。
孟朝夕定了定神:“松城。”
“知道了。“谢南风点了下头,继续走向休息区。
他这么闹了一出,其他人包括裁判都有点不敢接近宁城队,生怕一不小心又点了火。而除了谢南风以外,宁非凡还担心从欣。
从欣今天踩了高跟鞋,还化了浓妆,似乎是为了遮掩自己有些憔悴的神色。身上的蕾丝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像个韩剧女主角。
有记者鬼鬼祟祟地在不远处举着相机偷拍她,从欣习以为常,撩了下耳边的头发。
宁非凡忽然侧过身,不动声色地把她挡住。他虽然还是个少年,但个头已然窜得很高,眼睛炯炯有神,神色很认真。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五分钟,宁非凡低低地说:“师姐……让我上场吧。”
从欣偏头看了他一眼,很好看地笑起来,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相信我一次?嗯?“
宁非凡捏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嗯。”
松城一直以来的成绩都不温不火,这几年一直保持在全国团队赛的前八位。没什么特别出挑的棋手,但基本功底扎实,棋风肃雅谨慎,和棋特别多,在圈内也是备受尊重和好评的。只是和宁城这样的夺冠名门比起来,顿时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
松城的主力棋手之一是上回双人赛遇见过的洁癖狂魔夏临,因为上次双人赛与宁非凡对弈时噩梦一样的经历,他在看见宁非凡的时候迅速往自己身上喷了一堆消毒喷雾并光速退避三舍。
”你在第几台!说!“
宁非凡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哎呀……我这场不上,你放心。”
夏临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又偷偷看向谢南风。
谢南风坐在场边,漫不经心地按着手机。
比赛很快开始,无关人员被清出场外,保持了场内的安静。然而第一轮得分公布过后,外面很快就安静不下来了。
谢南风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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