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点点头。田中心想这名警察在熔炉区的人脉不少。想确认对方是不是专门来找自己,田中试探性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喝酒?”“我以前就住在这熔炉区,跟这里不少毒贩子都很熟。”“很熟?”听到这话,田中越发不确定眼前的警察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任何警察会在介绍自己时,说和毒贩子有交情吗?但田中还是附和地点了点头,“他们都被你抓过?”皮特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我又不是缉毒组的,我只是利用他们来帮自己查案,偶尔帮帮那些不算太坏的家伙脱身。”“你看起来是个有良心的警察。”皮特发出一连串笑声:“良心,希望你以后在熔炉区也不要放弃良心,在这种地方,太多人被逼上了那些无法回头的道路。”听到这话,田中内心咯噔了一下,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帮黑帮工作?田中赶忙道:“我不知道还会在这里待多久,或许很快就会离开。”“离开?你打算去哪儿?”“现在还没想好,你觉得呢?哪里更好一些?”“我说不准。”“嗯,所以我们一家也在犹豫。”“为什么要离开?觉得这里环境不好?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作为警察,皮特的直觉非常敏锐。田中抿了一口酒,淡淡道:“你知道的,这里晚上到处都是妓女和兜售毒品的混混儿。”皮特问道:“可你能去哪儿?在特区里,如果你们被警察发现,会被送去移民局,然后遣送回东九区。”“看看吧,我觉得如果去找,终归会找到。”皮特看起来不想深入地问更多,点点头,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说:“祝你好运。”田中问道:“你呢?你之前在查东九区的人口贩卖有什么进展吗?”“关于这件事,我正好想问问你。”说着皮特又点燃一根烟。“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如实回答。”“你们在东九区接触的人贩子都是哪的人?”“大多都是本地人,离开东九区有三条线路:一条来特区,一条去中国,一条去韩国。”“为什么不去中国或者韩国?那里离东九区更近一些,大家长得也差不多。”“你知道的,因为一些历史原因,中国和韩国都对东九区的人没什么好感,而听人贩子讲,相比而言,来特区要稍微容易一些,毕竟东九区和这里都是共合体联邦的一部分,检查也要松很多。”皮特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田中的面前,上面是一个文身、一个血色的十字架上,被一条绿色的蛇缠绕着,皮特问:“你在东九区见过这种文身吗?”田中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这是什么标志?”“圣血兄弟会,一个恐怖组织的标志。”“这个组织的人都有这种纹身?”“少数一部分非组织直属的人会用这种标志来确认身份,据我们了解到的情报,他们现在在尝试渗透入东九区,似乎打算和日本复国主义联合起来,让东九区脱离共合体联邦。”“他们也搞人口贩卖?”“嗯,人口贩卖似乎是他们的资金来源之一。”“抱歉,我没看到过这个标志。”“没什么。”皮特收起照片,将面前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光,起身说,“如果之后,你看到了这个标识,记得联络我,我的号码你知道吧?我记得之前给过你。”田中点点头,心中有些奇怪,为什么对方会觉得自己能看到这个标识?但还是应承道:“我明白了,我会留意的。”“那我先走一步。”说完皮特就匆匆离开了酒吧。而田中还不想离开,掏出钱,放在吧台上,冲酒保说:“再来一杯。”两个小时以后。田中再度来到瑞恩他们落脚的公寓大楼前。粉色的电灯和妖娆的妓女们格外吸引眼球,不少妓女还不认识田中,看他走过来之后,都上前搭话,想做他的生意。田中低声道:“我是翻译,是瑞恩让我来的。”接着门口的大汉说:“你就在这等着吧,瑞恩马上就来。”田中点点头,站定在原地,看着妓女们在招揽客人,在其中更发现了亚洲面孔的女孩,女孩的脸色并不好看,也不主动,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是东九区的女孩?田中不敢上前询问,只能远远地看着,心不由得揪起来,那女孩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岁,仿佛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大,她是自愿的吗?看起来不像,或许也是偷渡客,像当初自己的女儿一样被人贩子带走,接着被卖到这里……想到这里,田中的心情异常沉重。这时,瑞恩走了出来,先向四周望了望,接着让田中跟着自己走到那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东九区女孩身前,对田中说:“问问她是不是哪不舒服?”田中问道:“她是东九区来的?”“废话,要不我为什么让你问?”田中点点头,冲女孩翻译道:“别紧张,他只是问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女孩赶紧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田中赶紧看向瑞恩。只见瑞恩盯着这东九区的姑娘,一把将姑娘胸前的领子扯开几个扣,冷冷道:“如果没病,就给我好好招客。”田中赶紧翻译道:“他让你打起精神。”女孩本就看起来满脸泪痕,看着瑞恩,眼中更噙满了泪水。瑞恩突然冷笑了几声:“你果然是病了,你果然是病了,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哭呢?”这时瑞恩招呼身后的几名大汉,说,“带她去打一针,让她上天国。”听到这话,田中很震惊,不敢问,但大致能明白,打针或许是注射毒品的意思,接着田中向姑娘的胳膊上望了望,果然不少针眼,看起来这段日子,她已经受尽折磨。田中闭上双眼,不忍看。只听姑娘用东九区的语言不断叫喊着:“救救我,救救我!”瑞恩笑着问道:“她说什么?”田中翻译道:“救救我。”“想来也是。”瑞恩拍了拍田中的肩膀,说,“我们走。”“码头?”“嗯,东九区的新货到了。”随着车队来到码头。下车跟随瑞恩的步伐。只见瑞恩带的手下手中都拿出了冲锋枪,看着格外吓人,田中脑海里又回忆起了之前女儿被带走时的场景。瑞恩笑着对田中说:“本来这工作应该白天干,可最近风声紧了不少,就只能趁夜了。”田中点点头,问道:“大概有多少人?”瑞恩皱了皱眉:“不少吧?或许上百人?哼,看了就知道了。”码头的接头人走过来,带领瑞恩走向货物所在集装箱。拉开集装箱的门,忽然间一股扑鼻的恶臭袭来,所有人都被呛得咳嗽起来。接头人拿着手电朝集装箱里照了照,只见东九区的难民横七竖八地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看到这个场景,田中再也忍不住了,一边呕吐,一边哭了出来。瑞恩扇了扇面前的空气,问道:“该死的,发生了什么?”接头人皱着眉头:“我不知道,或许是这些人不听话,被提前关进了集装箱,所以就……”瑞恩表情狰狞,也不愿再多看,冲接头人问道:“其他的呢?如果其他的也是这样,我就一枪崩了你,我说到做到。”接头人赶紧说:“别拿我出气,我也不想这样。”“处理好尸体,别把他们就放在里面等着腐烂。”“我尽力而为。”说着接头人将集装箱的门赶紧关上,恶臭也就随之消失了。之后,接头人又拉开别的集装箱,让里面东九区的难民都出来。人们不安地瞥着瑞恩手下手中的冲锋枪。或许之前他们只在电影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而如今则发生在了他们自己身上。瑞恩低声跟田中道:“告诉他们不要着急,让男、女以及小孩儿分开站,我们会逐个安排,先将他们运到市内。”田中将瑞恩的话完完整整地告诉了难民们。难民们最开始还议论纷纷,但在田中的安抚之下,便也不再反抗,按照瑞恩的话,男女和孩子们全都分开站。瑞恩拿出一个手电,照着女性的队列巡视了一圈,不断让田中将其中看起来不错的女孩叫出来。田中瞬间就明白了,即将要发生什么,瑞恩要强迫这些看起来靓丽的女孩去卖淫。田中停下了步伐,问道:“这些女孩,你不打算让她们跟自己的家人一起走对不对?”看着瑞恩的行为,男性的队伍里也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似乎明白了瑞恩想要干什么。有几个男性冲出来,准备将自己女儿拉回来。瑞恩使了个眼色。忽地,枪声响起。冲出来的两名男性被击中腿部,倒地大叫起来。人们一下子慌了,更有女孩拔腿就跑。瑞恩摇了摇头,拔出手枪,一枪打中了那个逃跑的女孩后背。顿时,除了倒地者的惨叫外,一切又安静下来。瑞恩叹了口气,冲田中冷冷道:“这就是质疑我命令导致的结果,你的犹豫让他们也产生了怀疑,最终害死了那个姑娘。”田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被吓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瑞恩·克鲁尼竟然会真的开枪杀人,还是如此轻易。瑞恩盯着田中,说:“不想说点什么吗?算了,回到正题吧,跟他们说,我可以就在这里把你们所有人杀光,给特区减轻负担,而不会有任何人来追究我的责任,这就是现状,所以反抗前最好想清楚,你们已经不再待在自己的地盘上了,这里是特默内斯,在感受繁华之前,你们没做好满身污泥的准备吗?”田中一五一十地将瑞恩所说的话翻译出来。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他们明白,现在多说一句话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自己的死不会被人知道。田中看着这些人的表情,他们有的惊恐,有的绝望,有的紧紧抱住自己的家人,生怕松开手一切就会消散,而这一切都源自自己的嘴,自己又有什么办法,田中在内心不断地安慰说:如果不当瑞恩的喉舌,一切只怕会向着更糟糕的方向而去。年纪在十六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女性几乎全被挑了出来。她们被单独装进一辆卡车,而其余的人则被赶上其他车辆,一个个家庭被拆散,田中忽地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幸运,在那时遇见了那名警察,可现在呢?如果自己所做的一切被那名警察知道了,他一定会一枪杀死自己吧。这时,还有几名女性挤不进卡车了,便跟田中以及瑞恩他们坐一辆面包车。坐在车里,引擎发动。三名女性相互紧挨着,看起来十分害怕,田中尽量不回头看她们,害怕自己的同情心会给自己和她们惹来更大的麻烦。“你也是东九区的难民吗?”其中一个姑娘对身前的田中低声道。田中摇摇头,撒谎道:“我是本地人,住在特默内斯很多很多年了。”“我们要被送去哪里?”其中一个女孩问道。“我们要被迫去卖淫对不对?”另一个女孩带着哭腔道。田中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翻译,我不知道你们会去哪里。”“坐在前座上面的那个人,他是干什么的?”很显然,女孩问的人就是瑞恩·克鲁尼。瑞恩听到他们在后面窃窃私语,但也没去管。田中明白瑞恩听不懂自己在和女孩们说什么,但还是很顾忌,低声回应道:“你们最好不要打听太多。”“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其中一个人按着前排座位的椅背,冲田中恳求道。或许是听出了这句话的语气有所不同,瑞恩在副驾驶座上发出了笑声,对田中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她们是不是在说救救我们?”田中不敢撒谎,点点头说:“是的。”“给她们说点好听的,就说你会救她们。”田中从反光镜里看着瑞恩那戏虐的表情:“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为什么?你要学会撒谎,要适应撒谎。”瑞恩的语气越来越冰冷,“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告诉她们,你会想方设法帮助她们。”“瑞恩,不要这样,我不会这么说的。”“你的家人或许正在从广场回家的路上,你知道你必须这么说。”听瑞恩这样说,田中点点头,家人,瑞恩终于提到了自己的家人。瑞恩说出了一个在田中心中的底线,这个底线并不是反抗的底线,而是田中放弃心中道德的底线。田中回过头,冲那三名姑娘说:“他在问我跟你们说些什么,我告诉他只是闲聊,没有告诉你们任何事情,不过你们得明白,同为东九区的人,我想帮助你们,但情势所迫,我很难将你们救走。”三个姑娘盯着田中,眼中既充满了哀求,又充满了绝望。“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尽量不要反抗,那样会遭到殴打,他们甚至会用药品控制你们的思维。”田中冷冷地解释道。听完田中的话,三个姑娘的眼眶都湿润了,她们绝没想到刚来到特区的自己会遭遇这样的命运,其中一人一把抓住田中肩部的衣服,用力扯着,摇头道:“你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对不对?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说着同一种语言,你会救我们的,对不对?”田中看着冲自己求救的姑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只觉得无力感充满心头,应承道:“我会试试,不过,你们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救我们?”“你们看起来也就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我也不想你们遭受煎熬甚至丧命,我会尽我的努力救你们,所以你们一定要老实待着。”说完违背良心的假话,田中赶紧回过身,不想再看身后的三个姑娘,而同时,副驾驶座上的瑞恩则看着反光镜里同样看向自己的田中,笑了笑,看起来十分得意。接着田中向前探了探身子,凑到瑞恩的耳边问:“她们值多少?”瑞恩回过头,眯着眼看着田中问道:“你是认真的吗?”田中没有说话。瑞恩点点头,说:“一个人三万,已经是特别优惠了。”田中赶紧回身,冲三名姑娘问道:“瑞恩他说,你们只要每个人付他三万块钱,你们就可以得到自由。”听到这个价码,三名姑娘相互瞧了瞧,其中一个人说:“如果他能让我联络上我的家人,或许我的家人愿意出这三万。”田中冲另外两个姑娘问道:“你们呢?”其中一人摇了摇头:“我没有,为了来特区,我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最后一名姑娘也同样摇了摇头:“我想我的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田中点点头,又回身冲瑞恩说:“有个姑娘说,她的家人能拿出三万块来赎。”瑞恩抽着烟,笑了出来:“田中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三万块,那是对于你的价格,你跟我们是一伙的,如果你打算出钱赎她们,我自然要给你打折了,如果是她们的家人,则是十万块。”“十万?你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有人付得起?”“田中,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说着瑞恩回身看向田中,一把按住田中扶着椅背的手,将烟头直接戳在田中的手背上。田中忍住疼痛,不吭一声。接着瑞恩放开田中,冷冷道:“三万块,我想你的家人绝不会同意,你用所有的积蓄来赎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小姑娘。”田中坐回去,忍着疼痛,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烧伤,不吭一声。这时刚刚那名说自己家人可以赎自己的姑娘,凑上前,冲田中问道:“他同意了吗?”还未等田中回答,瑞恩冷冷道:“跟她解释清楚,并说自己愿意帮她。”田中点点头,跟身后的姑娘说:“瑞恩说如果是我出钱,就是三万块,因为我是他们的翻译,是折扣价,而如果是你家人出钱,就是十万块。”姑娘惊讶地说道:“十万块?他在开玩笑吗?”田中继续解释道:“或许可以这样,我先出钱帮你垫付,等你和家人团聚之后,你再还给我。”其实田中根本没想过真正帮这名姑娘垫付,一是风险太高,万一对方自由之后跑路了怎么办;二是认为瑞恩根本是在逗自己,什么三万块、十万块根本都是谎言,因为如果付钱就可以赎人,那瑞恩为什么不当着这几个女孩家人面提出这种要求呢?相信不少人都会乖乖付钱。“没问题,没问题,我家人一定会将钱还给你的!”姑娘有些激动地说道。瑞恩抽着烟,又笑了笑,从姑娘语气能听得出来,田中一定又说了什么,给了这个姑娘巨大的希望,问道:“你不会真的说了什么自己愿意帮她付钱的话吧?”田中回应道:“我想帮她垫付,她的家人之后会还我,这样可以吗?”“哼哼,你真的要相信她吗?如果他们之后不还你怎么办?”“我还没想那么远。如果我真的帮她垫付三万块,你会放人吗?”瑞恩回应道:“好吧,可以,如果你真的愿意出三万块,我会放了她。”“真的?那你为什么不跟这些女孩的家人说只要付钱就放人?”“我不能自己坏了生意,我先要保证货物的数量。我的交易对象是那些有钱人,那些变态佬。很多买家可不好惹,他们的需求如果得不到满足,甚至连我都可能被替换掉,等到买家挑完,剩下的,我自然会从她们家人那里再敲一笔,而还有一些没有家人,无依无靠的,我会尽量把她们留在我那干活,因为相对而言,她们逃跑的几率不高,我就不必再费心去天天盯着她们了,所以放心吧,姑娘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归宿。”“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哼,如果口袋里空空的,我良心会更加不安。”“关于三万块和那个女孩,我希望你能遵守自己说过的话。”瑞恩收起笑容,冷冷地冲田中道:“在你犯错之前,我得提醒你,如果你决定帮她垫付三万块,那最好一天之内有所行动,一天之后,很可能我也不知道她会去哪儿。”田中点点头:“我明白了。”“哼。”瑞恩抽着烟,笑了笑,“希望你不要后悔。”领到今天的工钱,田中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想到,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想为一个不曾相识的人垫付三万块。想到这里,田中不禁摇了摇头,不过那个姑娘也不在跟前,同情心和罪恶感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家人们都睡去了。田中脱下外套,不想吵到卧室的妻子,便躺在沙发上。可辗转反侧,田中怎样也难以入睡,今天,自己又将不少同胞送去那种工厂,晚上更害死了一个人,而自己还答应了那个小姑娘的请求,却根本无法做到。田中不禁坐起来,默默地流下了眼泪,独自在黑暗中啜泣。可能是听到了什么,卧室的门被拉开,妻子走了出来。黑暗中,只能看到田中手中的烟头在燃烧,发出微微的光亮。妻子并不开灯,怕吵到孩子们,拿出手机,照了照屋里,冲田中问道:“亲爱的,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田中赶紧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摇摇头,默不作声。妻子坐到田中的身旁,问道:“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其实那些黑帮不是在帮从东九区来的人对不对?”田中觉得隐瞒没什么必要,点点头,叹了口气,扬起头,希望能把眼中的泪水倒流回去,说:“我没事,我没事,只是现在还有点不习惯,你知道以前都是我对别人呼来喝去,如今立场调转过来,等我习惯了就好了,不用担心。”妻子知道丈夫在逞强,直奔主题,问道:“他们让你干了什么?”妻子的话又让田中回忆起了这两天的痛苦:“我……我这一辈子做事小心谨慎,起码认为自己还算个好人,可如今,我却在欺骗自己的同胞,将他们一个个领向深渊。”当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田中的声音颤抖起来,眼泪再也难以抑制。妻子轻轻握住田中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良心一定备受煎熬,更没人能像你一样坚强,独自去承担这一切。”田中低着头,眼神十分的颓唐,淡淡地说:“那个姑娘和裕香差不多大,就那样看着我,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我却只能用谎言来安慰她,我说了,我最终还是说了,我跟她承诺,我会帮她垫付三万块,先救她出来,再让她的家人还给我,可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想要帮她,更不可能拿着我们全家所有的钱去帮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姑娘,我只是想当一个好人,起码表面上当一个好人,可实际上,我似乎比恶棍更可恶,而那里还有两个姑娘,她们付不起三万块,甚至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妻子叹了口气,问道:“你想离开吗?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我不确定,离开这里之后我们能去哪儿?又有哪儿能收容我们,更何况,跟着瑞恩干,我每天可以拿到将近两百块钱,这在任何其他地方都难以想象,我们的家需要这一笔安定的收入,只靠存款,我们支撑不了多久。”妻子明白田中说得很正确:“可你,我怕你坚持不下去。”“能坚持多久是多久吧。”妻子扶着田中的肩膀,摸了摸他的脸庞:“谢谢你,谢谢你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田中摇了摇头,语气越发的低沉:“没什么,没什么。”这时,妻子另起话题问道:“你刚才说,有个女孩希望你能帮她垫付三万块?”“嗯,想到和裕香一般大的孩子们遭遇这样的不幸,自己更是无能为力……”田中有些说不下去了。“我们可以帮她,但应该有些条件。”“什么意思?”“我们可以帮她垫付,只要她的家人之后付给我们更高的报酬就好了。这样,既可以救她,也可以赚些外快。”田中摇摇头:“我们不能把全部身家都赌在一个可以随时会逃跑的女孩身上。”“我们可以在赎回她之后,先扣押住她,等她的家人付钱后再放了她。”“就凭你我吗?我们办不到的。”“在瑞恩那里,随便找个人帮忙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再分点给他们,这样我们就又能帮助同胞,同时还能赚钱。”听完妻子的建议,田中觉得并非不可行,只是要冒一定的风险,点点头说:“好吧,明天我找个认识的瑞恩的手下说说,看看能不能合作。”“嗯。”妻子看了看表,“赶紧睡吧。”第二天一大早。田中带上三万块,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半个小时,来到瑞恩的落脚处。大汉瞥了一眼田中,也不带路,直接说:“去老地方等着。”田中看了看大汉,想问对方愿不愿意挣些外快,可大汉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田中有些胆怯,最终没有问出口。推门走入房间。只见每次都会遇见的那名妓女依旧躺在那里。听到门响,女性起身,瞥了一眼门口,接着看了看表,说:“你今天迟了半个小时,看样子你终于变得机灵点了。”田中点点头,笑了笑。女性继续道:“坐吧。”随即田中坐在床边。女性点燃一根烟,问道:“昨晚去收货了?”“嗯,去了码头。”“看样子,你没有缺胳膊断腿,还不错,我以为你会反抗瑞恩,最后被杀。”“我也以为会这样,可看起来,我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我都曾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人,但结果却不是。”“到现在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我的名字重要吗?”“为什么不重要呢?”“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大多数趴在我身上的人都不知道我的名字。”田中苦笑了一声:“放心吧,我不会趴到你身上。”“安娜,我的名字是安娜,你呢?”“Tanaka,我叫田中。”“嗯,记住了,东九区的人名字还算好记。”安娜抽着烟,继续问道,“你打算在瑞恩身边干多久?”“我不知道,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劝你好好想一想吧,不断看着自己的同胞陷入绝境,那不是谁都能承受的。”“看起来你很了解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明白,但是每个人都视而不见。”“昨晚谢谢你提醒我,但最终还是有一个女孩死了,因为我。”“不要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我们都没有错,我们只是想在这痛苦的世界上多挣扎一些日子。”田中依旧背对着安娜,问道:“那你呢?你打算干现在这活儿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如果离开这里时,还还不上,不光我,连我的孩子都会遭殃。”田中问道:“你之前说……”安娜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实话?”田中点点头:“也对。”“不过今天我没有说谎,我确实叫安娜,也确实有一个孩子,他在孤儿院。”“你一定很不好受吧,将孩子送去那种地方。”“没什么,这就是现实,总比他跟我待在一起要强。”“他多大了?”“三岁了,已经可以记事情了。”“你不打算把他接出来一起生活吗?”“如果我能将钱还上,我就会接他出来。”这时,安娜瞥见田中手中的包,看起来鼓鼓的,问道,“之前一直没看你带包来,看样子里面似乎装了一些东西,在熔炉区,带着这样的包走在街上,可并不安全。”“嗯,昨天有个姑娘,我对她承诺了一些事情。”安娜一下子笑了出来:“是我听错了吗?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先别着急下结论,我有家人,有孩子,自然不可能无条件帮助一个陌生人。”安娜盯着田中,等着听他的解释。“我和我的家想在救她的同时,赚些钱,想把这件事当成一种买卖,做下去。”安娜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不过你们要面临的风险也很高,如果难民说能还钱只是唬你们的话,你们很可能血本无归。”“做买卖没有一定能赚的。”“瑞恩管你要多少钱?”“他说折扣价,三万。”“哼,什么折扣价,现在东九区的姑娘越来越多,现在市面上的价钱也就这个数了。”“是么?”田中摇摇头,“无所谓了。”这时安娜想了想,试探道:“我想你们需要帮手吧?”田中点点头:“我还在物色人选。”“让我加入怎么样?”“你?我们现在缺一个能看住被赎者的人,你觉得自己行吗?”“哼,我们还生活在原始时代吗?看守难道一定要高大的壮汉,我可以帮你搞来武器,在手枪面前没人敢轻举妄动。”“真的?这件事我不想让瑞恩知道。”“放心吧,武器的渠道跟瑞恩无关。”“你需要多少钱才能搞到武器?”安娜想了想,露出一瞥笑容道:“一千块左右,两把枪,还有子弹,毕竟只有我拿着枪,相信你和你的妻子也不会安心的。”田中哼了一声,似笑非笑:“你现在就能去买枪吗?”“现在?”“你看到了,我已经把钱都带来了,要赎的那个姑娘或许等不到明天了。”安娜起身,将烟头熄灭:“我可以去试试,但不能保证一定能马上弄来。”“一千块?”“嗯。”田中从包里掏出一千块,交给安娜说:“我会回家再取一千块,之后再来找瑞恩。我家的地址在普利大街18号,二层203号房间,买好枪,去我家等着我,我看看能不能在今天的工作开始之前和瑞恩交涉,让他放人,之后我们还要再找一个关押难民的地方,我有两个孩子,所以不能在我家,我不希望他们看到这一切。”说着田中掏出手机,和安娜交换了电话号码。安娜点点头:“或许我知道这样一个地点。”“好的,那一会儿我会去找瑞恩,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和我做这笔买卖。”听田中这么说,安娜也突然想到瑞恩可能是在唬人,问道:“那我要不要等等再去买枪?看看瑞恩是不是真的会放人?”“没事,你现在就去买吧,在熔炉区,如果能有枪来防身,对于我,还有我的家人,都会更安全一些。”随即安娜从床上起来,去穿衣服。田中也站起身,依旧背冲着安娜说:“我现在就回家,如果有任何情况,电话联络。”“嗯,我明白了。”接着,田中就走出了房间,离开了瑞恩和妓女们的落脚点。一个小时以后。田中家的房门被敲响。田中的妻子拉开门,第一时间用并不流利的通用语问道:“你是安娜?”安娜点点头。田中的妻子拉开门,说:“进来吧。”走进门,安娜瞥了一眼田中的妻子,看起来她不时地打量自己,或许正在怀疑自己和其丈夫的关系吧?也难怪,自己忠厚老实的丈夫怎么会和一个妓女搭上了线呢?哪个妻子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怀疑吧。安娜也不客气,直接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点起一根烟,问道:“有烟灰缸吗?”田中的妻子不明白安娜说了什么,只是皱皱眉,摇摇头。安娜环视四周,在一个桌子上发现了烟灰缸,拿到跟前,将烟灰弹了进去。这时,田中的妻子拿着手机,似乎输入了一段话,接着摆到了安娜个面前。安娜看去,是翻译软件,上面显示着一句非常不通顺的通用语,但安娜大致能明白,田中的妻子问自己是怎么和她的丈夫认识的。安娜笑了笑,果然这种时候,妻子最关心的问题还是丈夫,随即向手机里输入通用语,将其转换成东九区的语言。田中的妻子端详着手机,安娜的话看起来翻译得驴唇不对马嘴,但还是能明白一点点,随即有些困惑地点点头,接着又输入了一段话,摆在安娜面前。安娜看完,将包打开,拿出了两个由油布包裹的硬物,放在桌上。看到这两个包裹,田中的妻子赶紧看了一眼孩子们的房间,确认没有动静,便将视线又移了回来,但也不敢去碰包裹,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它们。安娜明白,东九区的人别说碰过枪了,除了在电影里以外,看都没看过。而看到田中妻子紧张的样子,安娜不禁笑了笑,将油布拆开,拿出了里面的手枪。田中的妻子有些害怕,将身体往后缩了缩。但其实手枪的弹匣都没有插上,根本不会有危险,安娜端着枪,接着看向田中的妻子,用简单的通用语问道:“要我教你吗?”田中的妻子明白了这句话,觉得拒绝似乎也不对,可自己真的不想碰枪这种东西。看出田中妻子的为难,也不想更多地挑逗对方,安娜便不再多说,静静地看着墙上的时钟,等待着田中那边的消息。一段时间以前。田中从家里又拿了一千块,有些不安地走向瑞恩和妓女们落脚的公寓。来到跟前,大汉问道:“你干吗去了?”田中佯装有些难受的样子,辩解道:“我有心脏病,今早忘了带药,突然想起来,就赶紧回家去取了。”大汉皱了皱眉,指了指后面:“瑞恩正找你呢。”田中看了眼表,现在才八点多一点,平时瑞恩这时候还应该闷头大睡呢。走进公寓,瑞恩迎了上来,打了个哈欠问道:“喔,我的翻译先生,怎么样?一个晚上过后,你打消了昨天的愚蠢想法没有?”田中冷静道:“我把钱带来了。”瑞恩愣住了,盯着田中的包,问:“我听错了吗?你把你全部家当都带来了?”“是的,我要救那个女孩。”“你老婆同意?”“我没跟她商量。”“哼哼,你该不会看上那小妮子了吧?”“你这么早起来,不也是好奇我到底会不会救那个姑娘吗?我钱已经带来了,我想我们可以办正事了。”“好吧,好吧,如果你愿意赌,我也没什么意见。”“她在哪儿?”“跟我来。”随即两人下楼,进入地下室,打开门锁。房间里没有电灯,瑞恩拿着一把手电,照了照,在角落找到了昨天和田中说愿意付赎金的那个女孩。瑞恩走过去,一把将其拉起来,说:“接你的人来了。”黑暗中,姑娘分辨不出瑞恩或者田中,也不明白瑞恩说了什么,哭着挣扎起来,不愿离开。但瑞恩力气大,一把将她拽出了地下室。而看到田中的一瞬间,姑娘跪下来,扑倒在田中跟前,拽着田中的衣服说:“救救我,救救我!”瑞恩将门再次锁上。田中赶紧扶起姑娘,用东九区的语言解释道:“不用怕,我就是来救你的。”说着田中从包里拿出用报纸包裹的三万块。瑞恩接过来,掂量了掂量,重量和体积显示这三万块应该差不多,接着笑道:“这姑娘是你的了,好好对她。”姑娘看着瑞恩手中的三万块,接着转向田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不断地冲田中鞠躬,不住地说道:“谢谢,谢谢。”田中拍了拍姑娘的肩膀,意思让她不必再谢了,接着冲瑞恩问道:“她的家人被送去了哪里?”瑞恩看着三万块,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们把他们送进市内后,就让他们自行离开了。不过我们登记了他们的电话号码,让他们保有一丝希望。”田中接着冲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友子,我叫前田友子。”随后田中从瑞恩那里得到了电话号码。但田中并没有第一时间拨通电话,而是带着友子来到自己家。田中并没有进家门,敲响门之后,和友子站在走廊里。友子也不敢多问,毕竟田中是救了自己的人。田中的妻子拉开门,田中问道:“安娜在哪儿?”田中的妻子指了指身后。看到田中归来,安娜拿起枪,别在身后,走了出来。田中用女孩并不懂的通用语问道:“你之前说的,可以让这女孩暂时待的地方在哪儿?”安娜笑了笑:“她不是不懂通用语吗?暂时待的地方?你说得还真是隐晦。”田中冷冷道:“我没心情开玩笑。”安娜耸耸肩:“跟我来。”田中用东九区的语言,冲友子解释道:“关于你,我们还要跟一些人打招呼之后,才能联络你的父母,在这里,规矩很多。”友子并没有怀疑,点点头:“嗯,我明白了。”很快,几人走进另一栋老旧的公寓。田中打量着四周,这里离家有一段距离,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民宅,当作临时关押难民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了。安娜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门锁里,接着拧动,将门推开。田中和友子也跟着走了进去。就在这时,突然屋里传来人声。“这女孩就是我们的客人?”田中急忙看去,只见一名男性正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自己和友子,田中一把拉住安娜,紧张地问道:“他是谁?这似乎和我们说的不太一样吧?”“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他是我男朋友,这里是他的住处。”“你打算把他也掺和进来?”“为什么不呢?我不可能随时随地有时间帮你看人,有他在就方便多了。”这时,安娜的男友起身,向田中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尼尔森。”田中一边伸出手,一边打量着对方,对方穿着黑色夹克和牛仔裤,留着莫西干头,手上还有文身,看起来像个帮派分子:“我叫Tanaka,田中。”打完招呼,接着田中看向安娜,问道:“加上你的男朋友,你们想要多少?”“五分之二?我们可以把价钱提得高点,以此保证利润。”“五分之二?”田中想了想,“不行,我最多给你们五分之一。”安娜和尼尔森对视了几眼,安娜问道:“先说吧,你打算管这个姑娘的家人要多少?”“我说不准,要看和她家人的交涉情况。”尼尔森盯着田中,那眼神看起来不怀好意,抽着眼笑道:“那你还在等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她家人的电话号码了吧。”田中冷冷地回应道:“你们最好表现得温柔些,不要看起来不怀好意。”尼尔森听出田中在说自己,舔了舔嘴唇,笑道:“你在说我吗?”田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你希望这笔买卖能做成,就少废话。”“哈。”尼尔森笑了出来,“你很有种。”田中看向安娜,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他可以吗?”安娜有些尴尬,她明白,田中是这笔买卖的关键,得罪他这笔买卖就飞了,赶紧安慰道:“没问题,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但并不坏,他帮过我很多次。”田中又瞥向尼尔森,用手指了指对方全身:“你最好改改造型,你现在的样子会吓到人质,我可不想出什么乱子。”尼尔森刚想回嘴,但看到安娜的眼神,便忍下了,悻悻地点了点头。这时,一旁的友子看着尼尔森,用东九区的语言冲田中问道:“他是谁?”“没关系,我的一个朋友,只是看起来有些凶恶而已。”“你打算什么时候联络我的家人?”友子终于忍不住了,不安萦绕在心头。“马上,你先在这里坐吧。”说着田中指了指沙发。友子局促地坐下来。接着田中看了看尼尔森和安娜,说:“你们也坐吧,我出去打通电话。”随即田中走出门,站在走廊里,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之前记下的电话。电话接通,田中也不寒暄,直接问道:“喂,是前田友子的家人吗?”对面的声音明显很急切:“你是谁?我女儿在哪儿?”“放心吧,你的女儿已经暂时脱离了卖淫集团的控制。”“你是谁?你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是昨晚的那个翻译吗?”被对方一下识破了身份,这有点出乎田中的意料,但反正见面拿钱时,怎么都会被对方看到,也就无所谓了:“是的,我叫田中迷,你的女儿暂时在我这里。”“你想要什么?你身为我们的同胞,怎么能帮那些白人来坑害我们?”被这样一问,田中想要解释,想要回击,但顿觉跟对方说这些根本毫无意义,便忍下来,说:“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我帮你女儿垫付了三万块,将她买出来,我要你还给我四万块。”“好,好,没问题,只要我女儿回来,多少我都愿意付。”跟预想的不太一样,田中怎么以为,要多交涉一会儿才能达成共识,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我女儿在哪儿?我去哪里给你钱?”还没等田中说,对方急切道。“你知道熔炉区吗?”“当然。”“熔炉区西南角和市区的边界处,那里有一家医院,附近有一个广场,我们在那见,记住,带上钱,不要试图报警,不要试图干坏事,我会察觉,然后带走你的女儿。”“我明白,我明白,你现在能让我听听我女儿的声音吗?”“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你就能听到了。”说完田中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接着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电话好一段时间。回身进屋,田中先安娜和尼尔森点点头,接着赶紧向友子解释道:“我已经跟你的家人联络上了,半个小时之后,你就能见到他们了。”“真的?”友子激动得站了起来。“嗯。”田中点点头。“谢谢你,谢谢你。”友子不住地鞠躬致谢。但田中的心情却无法轻松起来,当救人与勒索结合起来时,相信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接着安娜将田中拉出门,低声问道:“你管他们要多少钱?”“四万。”“五分之一也就是两千?我觉得尼尔森不会同意的。”“那就说服你的男友,让他同意。”“他脾气不好,还喜欢喝酒到处乱说,如果这件事传到瑞恩耳朵里,我们大家谁也不好过,这种买卖以后也就没机会再做了。”“不做就不做,只要以后我收起自己的同情心,这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田中的态度十分坚决,“如果你们还想挣这笔钱,就闭起嘴,听我的。”安娜只好点点头:“好吧,好吧。”“搞定你的男友,这麻烦是你找来的,所以搞定他。”“我明白。”田中冲安娜伸出手:“两把枪,给我一把,还有一把你自己拿着,不要给尼尔森,我不信任那家伙,万一闹出人命,我们都有大麻烦。”安娜随即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交给田中,并讲解了一些枪支的基本用法。田中端着枪,心里有些打鼓,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希望我们用不上这家伙。”说着田中将枪别进裤腰里,用上身衣服盖好,接着吩咐道:“你男朋友留下来,有他在,我怕人质会产生负面情绪,就咱俩去就可以了。”正当两人回屋时,尼尔森走出来问道:“你们俩在商量什么?”安娜说:“没什么,只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接下来的安排?那可是大事,居然不算上我一个?”田中瞥了一眼安娜,意思让她搞定尼尔森。安娜解释道:“你留下来,由我和田中去见人质的家人。”“你们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收钱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在?你们不会串通起来,想要蒙我吧?我可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田中笑了:“安娜本可以不将这件事告诉你,而她告诉了你,就说明她信任你,想让你也从其中捞些好处,她大可以和我单干,想想吧。”尼尔森眯着眼盯着田中,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可心里又不服气,不喜欢听别人的说教和命令。田中继续道:“第一笔买卖,你只要在家待着就能把钱赚了,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往后安娜没空时,有你发挥的时候,现在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以后安娜不在时,我可以直接联络你。”尼尔森笑了笑,掏出电话和对方交换了号码,看起来也不打算再和田中较劲:“好吧,好吧,这次就你们去吧。”安娜心中不禁暗暗惊叹,惊叹这名东方来的老者竟然用话语便将尼尔森心中的怨气卸掉了大半,还为以后铺平了道路。接着田中和安娜带上前田友子离开了公寓大楼。很快,三人来到广场。田中冲安娜吩咐道:“你先带着她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她应该有段时间没吃没喝了,给她点点好吃的,尽量保持她的情绪稳定,等我一拿到钱,就会给你电话,到时你再将人带来这里。记住,在咖啡馆里,选个里面隐蔽的位置。”安娜点点头:“你也小心。”田中想了想,继续嘱咐道:“如果长时间等不来我的电话,就先带她回家,如果她不愿意,就威胁她,东九区的人服从性很高,我想你能应付得来。”“我明白了。”突然间,田中笑了,语气有些低沉地说:“希望我人生的第一次非法交易可以成功。”这时候,前田友子冲田中问道:“就是这里吗?我的家人会来这里?”田中瞥了一眼对方的手腕,没有表,便看了看自己的表说:“我们来的太早了,我在这里等,让安娜带你去吃点东西,你一天没吃没喝了吧?”友子点点头:“嗯,从昨晚开始。”“去吧,等你家人出现,我会给安娜打电话。”之后,田中一个人站在广场,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不由得心里开始打鼓,自己已经跟对方说得很清楚了吧,四万块只是对方理所应当还给自己的,外加一点谢礼,田中不断将自己带有勒索性质的行为在心中美化,好让道德不会一直在内心批判自己。因为对特默内斯的地理不熟悉,所以田中才会选择这个广场,当然他还特意叮嘱妻子,今天不要带孩子来这个广场卖充电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广场上的人渐多,田中甚至觉得这比当初面试工作前的等待还要难熬,田中不断地看表,突然间,他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正是前田友子的家人。田中接起来。对方急切地问道:“你在哪儿?”田中解释道:“就在广场的钟表下面。”说着,田中就看到两名东方面孔的男女急切地走向自己。挂下电话,田中迎上前。东方面孔的男性应该是友子的父亲,他认得田中的长相,第一时间问道:“我女儿在哪儿?”“就在附近,你们应该还给我的钱呢?四万块。”男子掏出一个袋子,又一次恶狠狠地问道:“我女儿呢?她如果有任何意外,我都不会放过你!”田中看起来很冷静,接过袋子,大致拨了拨捆成一打的钱,觉得差不多,也不向对方多解释,而是掏出电话,给安娜拨了过去,用最简单的通用语说:“带她来。”对方盯着田中,问道:“还要多久我才能见到我的女儿?”“放心吧,我会在你们面前待着,直到你们女儿出现,她从昨晚到现在没吃没喝,我让人带她去吃点东西而已。”田中的表情很淡然,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对方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不一会儿,安娜带着友子走了过来。看到女儿,男性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了她。友子的母亲则流下了泪水,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田中冲男性缓缓道:“不要靠近熔炉区,不要再相信人贩子,这是我给你们的忠告。”听到田中的忠告,男性心中的感情有些复杂,很难对田中产生好感或者谢意,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田中说:“勒索你的同胞,你不会感到愧疚吗?”随即便带着女儿离开了。田中低着眼没有回应。这时一旁的安娜问道:“他说了什么?你没事吧?”田中的表情有些苦涩,但还是努力地鼓出一道笑意:“他在感谢我。”安娜看出了田中的失落,抚了抚田中的胳膊,淡淡地说:“回去吧,我想就要到瑞恩开工的时间了。”田中看了看表,点点头,跟安娜说:“我们先回我家,分好钱,再去瑞恩那里。”又是一天的忙碌。第二天清晨。田中依旧很早就来到了安娜的房间。刚进门,田中看到安娜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并没有睡觉,问道:“你不困吗?”“我昨晚回来的早,有了你给我的两千块,够让我偷懒一阵子的了。”安娜抽着烟,笑道。田中也笑了,说:“今天我说话终于可以看着你了。”“之前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女孩子,还是珍惜自己一点的好。”“年长者的忠告?”“珍惜自己,放纵自己,需要一个平衡,那样男人才会更珍视你。对了,昨天尼尔森怎么样?他拿到钱之后有什么……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哼,还能怎么样?发了两句牢骚,也就没什么了,就算你给他四千,他也依旧会发牢骚,他无法顺从,想让他平和下来,根本不可能。”“看起来你相当了解他。”安娜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得意,回答道:“他很简单。只要了解他的脾气,和他相处就不难,你不也做到了吗?几句话就把他哄开心了。”“我?是吗?”田中笑了,走到安娜的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烟,抽出一根点燃,抽起来,说,“我只是觉得以后会需要他。”“他就像个孩子,简单,有趣。”“看样子,你是以一种姐姐的心态在和他交往。”“有时一个混混儿比那些满嘴甜言蜜语的嫖客更值得相信,那些嫖客为了想要不花钱就能上你,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口。”“看来你经历了很多。”安娜叹了口气,笑道:“经历得多未必是坏事,起码能看透这个世界,对了,你家人怎么样?一下赚8000块,他们一定乐坏了吧?”“嗯,他们很高兴,又去大吃了一顿,还给家里买了几样电器。”“可你昨天……看起来并不高兴。”“嗯?是吗?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哼哼,起码在我面前,你不像一个一口气赚了8000块钱的人,反而像丢了8000块。”“我带着家人来到异国他乡,这里不仅没有属于我们的地方,甚至为了生存下去,还要伤害那些和我们说着同样母语的人,我无法说服自己,去哄自己开心。”说着田中坐了下来,背冲着安娜,似乎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颓唐的神情。安娜爬过去,从身后慢慢地抱住了田中:“我曾经也有着和你相同的感觉,在我步入这间房间以前,我以为一切只是过眼云烟,可并不是,那些痛苦和伤痕,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远比现实更加真实,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我知道怎么安慰一个男人。”田中一把拿住安娜的手,掰开,接着起身,摇着头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想自己的罪孽变得更深,我不想在看到自己的家人产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