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村民活动中心前,孙振武匆匆走过阳光灿烂的小道,朝着位于古国遗址的集合点走去。通信员的最新汇报令人无法接受。怀州方面认为,他们的警卫点以及地下基地警卫森严,绝对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至于戎城警方侦查发现的袭击嫌疑对象,不可不信,但又不可轻信。他们认为从地底对基地实施攻击是个天大的笑话。他扭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虎形山峰。这样一座庞大的山系,上百座山峰,几十条沟壑,方面几百公里,地下基地不过占地几十分之一,在绝密级的保密措施下,谁能将它置于危险的境地,他自嘲地摇摇头。怀州的警卫团长跟他通过电话,他也不相信。“小张,”孙振武喊道,“有什么新消息?”通信员小张给他的是一个坏消息。上级发来十二字传真:“全力配合,低调处理,消除隐患。”意思是配合戎城警方,特别是云端专案组的同志做好工作,但又不愿另外调配飞机。说实在话,他很赞成上级的处理方式,既相信戎城的侦查结果,又不相信敌对势力有能力对基地发起攻击,这就是“全力”和“低调”的玄机,但他又不愿“消除隐患”这个责任落到他的头上,他怕万一。警卫工作守则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孙振武赶到遗址前面的茶马古道路口,一辆越野车呼啸着穿过一块草地停在前面不远的集合点。一个中校从副驾驶位上下来。“警卫团参谋长舒勇向孙团长报到。”“来了多少人?”孙振武说着,给舒勇迎面一拳,打到他的肩胛上。“先遣部队五人。”舒勇不动声色地说,“后援正在到来。基地所属的禁区都被包围了,实施地毯式搜索。我们还有空中支援,做到无缝对接,让敌人无处可逃。”“带设备吗?”“在后备厢里。”好。他最头疼的就是地宫里的通信联络,以及定位。舒勇打开后备厢,里面有许多盒子,表面标着仪器名称,是高强度的对讲机和制导定位仪。“都在这里。”“没别的了?”“没有了,团长。有这些东西,我们在基地都够用了。”基地有基地的光缆和发射设备,当然可以通信顺畅,这是五百年前挖掘的地宫,没有承载光缆,射线必须穿过地层。孙振武说:“把这些东西都搬到村民活动中心去。”“是,团长。”孙振武深吸一口气,在越野车旁踱了几步,仰望着天空。上级不同意空中搜索,怕大规模地出动直升机在虎形山盘旋,引起别有用心者的注意;地面的搜索总是有局限性的,不知道接下来有没有钻勘工程兵过来,孙振武请示了,但上级没有回复。可能是运输上的问题,汽车从怀州到云端,全是山路,差不多要十几个小时,等人员到齐,黄花菜都凉了。战士在搬运器材,舒勇站立在越野车旁边待命。孙振武点起一支香烟,狠狠地吸进一口,低头看着后备厢。他注意到一些电钻和支撑设备。孙振武当然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也知道使用这些机械需要一定的专业技能。他微笑了一下,走过去打盒子看了看。太好了。当他问起舒勇带来的人干过哪些兵种时,本以为他会如数家珍地报出那些人的身世,但他只是微微颔首:“他们都是搞钻探工程的,团长。”他冷静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表情。孙振武喜欢专业的人。古国金銮殿遗址上,五个世纪前铺就的大理石地面,连同周边的残砖断瓦都重新归于热闹。在进寨的牌楼下面,几个年轻男子搀扶着驼背气喘的老人踏过茶马古道,走进这块让他们引以为豪的土地。云端镇远远近近、对古国地宫稍有见识的人都来了。平日里,患有哮喘、双目失明、风湿瘫痪的老人总是拒绝出门,情愿凭记忆在他的孤独世界里遨游。可是,今天他们显然急于走进遗址。“快点儿,别让人久等。”跨过牌楼时,佝偻着腰的黑衣老人说,“每个人都得保卫我们的国家,保护历史遗迹,保护我们的记忆啊!”“慢点儿,别摔着了,爷爷。”“今天你怎么这样拖拖拉拉呢?难道你怕我走不稳?”黑衣老人说,松开年轻人的手臂匆匆转身蹒跚地走入村民聚集的殿坪。年轻人仍不放心地在旁边扶持着,心里却十分好奇,老人平时上个卫生间都得让人陪着搀着,这下竟然走得稳稳的,而且充满了斗志。宽阔的殿坪里,云端的男性和女性分开站着。男性又分成三个层次,充当智囊的老人、担任后勤的病残者和准备参加入洞作战的年轻男子们。龙头的儿子在组织年轻男子们,将他们分成几个组,每个组成员又明确分工,谁搜索、谁爆破、谁筑洞撑墙等,都将责任摊派到人,并且每个组搭配得当。龙头和山爷则分别带领一个高中生跟老人交流古国的传说,高中生负责记录,从中总结有效信息。老人们围成一圈,疲惫地瘫坐在小方凳上,快散架的老骨头总算舒坦了些。“地宫将要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龙头说,“现在是我们箍在一起,合力对外的时候……”“制止他们破坏祖宗留下的东西!”……老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这时,有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出来。“二十年前,那时有几个荒唐的人,总是在山里游荡,被我碰上了。”黑衣老人说,“分了我一份,但我从没打开看过,便埋在墙脚底。”“真是份地图,我向你保证。羊皮纸描的,不过,上面的文字好像说是凭记忆绘成,供后代参考,以免走失人,找不回来等。十多年了,我羞于把它拿出来,怕被人发现……千真万确,它是出自地宫里面的。”龙头犹豫了一下,显然不确定如何是好。“龙头,”黑衣老人再次开口时,越发谨慎,“上面标明了所有的洞穴走向和出口,还有双层洞的接驳口,熟悉地宫的人一看就知道。我希望它对处理这次事情有用,以赎我的罪。”场上的老人们都沉默了。龙头接过那张用油布包好的羊皮纸,说:“谢谢。”接着,他的目光离开羊皮纸,深深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