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现场:一线刑警侦查实录

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特聘作家、“五个一工程”奖得主殷毅探案作品精选,包含10个惊险刺激、真实还原的一线侦查故事: 《跨境行动》:远征“金山角”,密林深处跨境缉毒侦查行动,禁毒民警铸就不朽丰碑。 《破译血案密码》:14年前雪夜杀人的“孤狼”落网,“2004?12?28”重大命案告破。 《骗术变种“名堂山”》:“神骗局”潜伏在江湖,撒旦的“请柬”与除魔的法网展开斗争。 《黑帮团伙覆灭记》:曾经“浪子回头”的街头小混混,如今守法儒雅的金融白领,不改穷“黑”极恶本性。 《围剿“幽灵船”》:游荡在丁字港的“幽灵船”,竟是水上移动赌场。 《猎“狐”24小时》“三剑客”24小时,6000公里,攻心劝返嫌疑人。 …… 百分百写实的一线刑警见闻录,直面危机四伏的人性修罗场!

作家 殷毅 分類 出版小说 | 28萬字 | 61章
“鬼船”玄机
昏暗的教室里只摆着一张桌子,几个混子模样的人正在玩牌。看到戴玉,大家立刻都站了起来。
“玉姐,您来了。”其中一个人说道,又瞄了金东和老张一眼。
金东估计此人是个小头目。
戴玉朝那个人稍稍点了下头:“我盐城的朋友过来玩玩,你们好好陪陪他。”
有两个人应声让开座。
戴玉站在一旁,两只狡黠的眼睛不停地转着,悄悄观察着老张和金东。
老张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了看桌面上的牌,问了声:“不知道这边的打法,跟我们那边有什么不同?”
那个小头目回答:“我们这边是用麻将斗牛,庄家赢钱了就抽。”
“盐城每一把都抽的。”老张不动声色地回了句。
老张朝戴玉看了看:“是要先玩几把?”随后又说了句,“不过,小来来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戴玉连忙说:“鹏哥,先玩几把,暖暖手。”
老张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情,用脚踢了下椅子腿,一屁股坐下。
金东连忙掏出软盒大重九烟,抽出一支给老张点上。
老张抬头望了一眼金东,眉头皱了皱:“小丁,不要得罪人。”其实,他这句话是说给戴玉听的,“你要懂点规矩,上了牌桌就是朋友。来,给几位各发一包‘大九’。”这是做给几个小混混儿看的。
金东站着没动。
老张转过身,瞪了金东一眼:“别拉着个脸,像是谁欠了你多少赌债似的。”
金东嘟哝着:“张总,不要怪我多嘴,您这么有诚意,人家又不相信我们,把我们带到这个小地方。您在盐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老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难道我真的看不出来?你叔叔二杆子明明说好了,带我到船上谈生意的,晚上又耍我,不来了,我心里不清楚?”他越说越来气,扔掉手中的香烟,站起来,就像跟那半截烟蒂有仇似的,用脚尖碾得没影了。
他继而朝戴玉道:“既然小丁把窗户纸挑破了,那我就说几句。这次我是真心实意过来的,大家都是相识了十多年的老朋友,你们不相信我鹏哥就直说,犯不着把我东拐西拐地拉到这个小场子来,连个茶都没得一杯。我当年在这里也混了几年,谁不知道我鹏哥的为人?说出去了,我还有脸在道上走?”
戴玉没有料到这个老江湖会来这么一手,弄得她一时进退两难。
下午二杆子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这两个人,一个是亲戚,另一个是坐过牢的老赌友,知根知底的,肯定没问题。可戴玉还是坚持要再考验一下,二杆子觉得没面子,气得不肯来了。
现在望着鹏哥怒气冲冲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做得是有点过了。
她也怕失去这位财神爷,还指望他日后多带些盐城的大佬来哩,就立刻堆着笑容:“鹏哥先不要生气嘛,误会了。船上的棚,还没有开呢,先让你在这边的小场子扯扯时间的。”说着,又软软地推了老张一把。
老张还是一脸愠色:“道上哪个不晓得鹏哥我也是开场子的?不是盐城风声紧,我会过来?这行的规矩我比你懂,跟我唱这出戏,有点多余。”
看到戴玉一副尴尬的样子,金东晓得这个转守为攻的策略奏效了,就再添把火:“既然他们坍了您张总的面子,那我们就走吧。”
老张朝几个混子说:“几位小兄弟,得罪了!今晚就不陪你们玩了,有机会你们到盐城,哥哥我陪你们好好玩几把。”说着,拿过金东手上的包,拉开拉链,掏出一沓票子,“几个小钱,就当请你们吃宵夜的。”
扔下钱,老张和金东转身就要走。
戴玉和那几个小混混儿立刻被老张的“气场”镇住了。
戴玉想,这鹏哥到底是走南闯北的,出手阔绰,是个送钱的主儿,绝不能让他走。
她连忙拽住老张的手:“哎哟,鹏哥啊,你当真生气啦?都是在道上讨营生的,日后还望鹏哥有个照应呢!估计船上现在开始了,走,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三爷。”
老张收住步。
金东趁势劝戴玉:“见到三爷,就直接谈生意,张总是个爽快人,不要再拐弯抹角的了。”
“不会的,不会的,三爷也是个爽快人哩。”戴玉说着就站到一边,跟王小三通电话。
破面包车又把他们拉回停车的位置。
金东开着大奔,跟着戴玉的凯迪拉克回到市区,开进了大转盘旁边的一个停车场。出口的地方,停着许多辆没有车牌的车子,像是等客的黑出租。
金东问老张:“门口是什么车?”
“你眼力不行了吧?这些是棚车,跟刚刚接我们进学校的车子是一样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一个接车点。乖乖,有这么多棚车。”
这个停车场很大,处于酒店和洗浴中心中间,车辆进进出出,赌客混在人群中上车,不容易被发觉。
金东停车的时候,刚好有几男几女从一辆的士下车后,又神秘兮兮地上了一辆黑色的棚车。棚车立刻发动,开出了停车场。
随后,戴玉就招呼金东和老张上了一辆绿色马自达轿车。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瘦猴般的男子,听戴玉叫他“二拐”。
发动车子后,瘦猴拿起对讲机就喊:“玉姐带两个人上来,几号位上船?”
那头回复:“二拐,3号位、3号位。”
车子沿着门前的大路往南疾驰,到四岔口遇到红灯,直接闯了过去。快开到“丁字港”大桥时,又拐进了一条沙石小路,路口跳出一个人,朝车子挥了下手。这是个望风哨。
周边没有路灯,夜幕中隐约可见路边有几座高高的混凝土罐。
此时的金东,心里既紧张又激动。他知道,很快就能见到这艘幽灵一般的赌船了。
棚车开到一条烂泥路尽头,下车点距离河边不到10米。
岸旁停了一艘已经发动的小船,船里已坐着几个先来的赌客。
金东悄悄发了个定位给王磊,就和老张高一脚低一脚地上了小船。
开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到戴玉上来后,问了声:“玉姐,这两位是你朋友啊?”
戴玉说:“五爹,是盐城来的老板。三爷有点事,一会儿就到。”
听说王小三还没上船,老张犹豫了,金东立即伸手拉老张上船。随后他凑过去给这位五爹发了支烟,点烟的工夫,悄悄记下那张胡子拉碴的老脸。
河两岸几乎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
河道中央有道微弱的手电筒光划了一下。
随着小船慢慢靠近,一艘装有封闭顶棚的大船轮廓进入金东的眼帘。船头上晃动着两个身影。
小船靠上大船。
大船上那两个人娴熟地用缆绳将小船拴靠在大船边。
小船上的人,一个个被上边的人拉上大船,又立刻被带进船舱。
昏暗的灯光下,金东注意到刚才拉他的那两个人,胳膊上都刺着文身,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
应该是保棚的,金东在脑海里又记下这两个人的特征。
随后,金东迅速观察船舱内的情况。
赌场在船中央不到30平方米的货舱内,棚顶用活动板材搭建。两扇小窗户被黑色的不干胶纸密封,透不出一丝光亮。船舱左边有一台立柜空调,中间放了一张铺着红毯子的长方形赌桌,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有的大喊狂叫,有的默不作声,有的满脸欣喜,有的骂爹骂娘。一个个两眼充血。
金东冷眼扫视着船舱里的众生相。
赌桌一边的正中位置,端坐着庄主“老爷”,又叫“推庄的”;另外三面为“三门”。庄主对面叫“天门”,左面叫“上门”,右面叫“下门”。这三个人又叫“柱子”,庄主的赌家。“三门”的后面围了几圈飞“苍蝇”的人,手里捏着一把钱,看中哪个门子兴,就跟风押注。每一把牌开始前,一沓沓钱被扔到了赌桌中央,顷刻就堆成了小山。两个专司“出角”和抽“庄风”的人,站在坐庄“老爷”的左右,一把牌结束后,很快就算出输赢。之后以堪比点钞机的速度清点、收发赌资,手法老练,经验丰富。庄家赢钱后,会按10%抽取“庄风”,塞进一只铁皮盒子,这些钱归“棚主”。
疯狂的“斗牛”,一把牌,分分钟,有人欣喜若狂,有人倾家荡产。这个神情恍惚刚刚离开赌桌,那个就立刻冲上来“潇洒走一回”。这些歇斯底里的人,若痴若狂,每个细胞都充盈着滚烫的血,在输赢的博弈中享受着强刺激带来的快感。
这里的中心就是赌桌。
钱,对于这些癫狂的赌徒来说,只是个数字。
其实,在这艘“鬼船”上,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赢家,因为这群赌徒都是在不停地博弈,今天你赢了,不要高兴得太早,只要你身陷赌场,终有一天你也会家徒四壁。
赌乃万恶之源。赌博不但污染社会风气,损害身心健康,而且破坏家庭和睦,影响社会安定。这种劣习和祸根,历来为劳动人民所深恶痛绝。
“赌”网恢恢,“输”而不漏。一个小小的“赌”字,写尽了人间的酸辣苦悲,爱恨情仇。
舱门紧闭着,铁梯口下面是一张长沙发,右边还有一个大床垫,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着。铁梯上坐着一个手拿对讲机,头上有道刀疤的光头男子。
空调开了不顶用,船舱内空气污浊,汗腥味、烟味、尿臊味和泡面的味道混杂,乌烟瘴气,令人作呕。
船身轻微地震动着,金东知道赌船在移动。
船上有不少照片上的熟面孔,也有一些生面孔,他一一记在心里。
“请老板把钱夹好,方便算账。”一个操着淮安口音的小青年,挨个给刚上船的人发了只铁夹子。
金东接过一看,上面有编号。
“因为赌钱的人多,怕混淆或是赖账,每个赌客都会发只夹子。”老张说。
他左顾右盼,问戴玉:“王老板什么时候到?”
“我刚才打过电话了,三爷一会儿就到。闲着也是闲着,鹏哥就先玩两把。”戴玉转身喊,“前面的让一让,让盐城的大老板坐一坐。”站在外层飞“苍蝇”跟风的人立刻让出了一条缝隙。
戴玉拿过一张方凳让老张坐下。
道都让开了,不进去不行了。老张随口应了声:“那就先看看这里的玩法。”
戴玉也坐到了对面桌子角,扔了一包高档烟给老张。
二杆子说过,在赌船上玉姐能主动发香烟给你,是一种特殊的礼遇,说明你是今晚尊贵的客人。
金东站在老张的身后,心一直悬着。
看这阵势,老张非得要玩两把才行。他怕老张忍不住伸手摸牌,就装着很感兴趣的样子,按照预先推演的方案打岔。
“张总,什么叫斗牛啊?”金东一边问,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只不锈钢保温杯,拧开盖子。
“你二杆子叔叔没跟你说过?”老张老到地说,“这斗牛啊,就是每人五张牌,比点数。三门与庄主玩。有点三人斗一头牛的味道。慢慢看就会了,好学。”说着一举手,似乎要摸牌,正好碰洒了金东递过来的保温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浇了老张一手。
“哎哟喂……”老张触电般跳了起来,痛苦地直咧嘴,“你怎么老毛手毛脚的!”他的五官全凑到了一起。
“我,我刚要把老参汤递给您,您手一伸……”“小丁”吓得手足无措。
“还傻站着干啥,快去找点碱水来!”老张咆哮着。
这一幕来得很突然,可来得又是那么自然。
戴玉急忙站起来:“快点,到后面去,五爹那有桶,赶快吊桶水过一过。”
这一路下来,鹏哥的“威风”也耍了不少,一副江湖老大的派头。戴玉已经对鹏哥和“小丁”深信不疑,就怕鹏哥继续发威,扫了大家的兴致,忙扶着鹏哥上铁梯。
舱门开了,迎面下来一个满脸横肉的人。
此人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形粗壮,上身穿了一件蓝色的T恤,一双三角眼透着凶光,脸上斜拉着一道疤痕,左臂刺着一条青龙,脖子上套着一条金灿灿的大链子。
王小三!金东一眼就认出这个刻在脑海里的面孔。
“三爷来啦!”戴玉道。
“这位老板是……”王小三问。
“他就是盐城的张老板。”
“是鹏哥啊,小弟刚才有事,来迟了。失敬!失敬!”王小三连忙拱着手下了梯子。
老张朝王小三摇了摇被烫的手,算是打个招呼。
“鹏哥的手刚才被开水烫了,到后面去用冷水过一下。”戴玉说着,就扶着老张上了梯子。
王小三转身跟了上来,金东紧跟着王小三。
沿着船舷,几个人就到了一股柴油味的船尾。
五爹从河里吊了一桶水,老张龇牙咧嘴地把手伸进了桶里。
“明天你就滚回二杆子那边去!”老张对“小丁”怒气未消。
“小丁”哭丧着脸,求援似的看着戴玉,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鹏哥,小丁也是不小心嘛,就看在二杆子的面子上,不生气了。”戴玉替“小丁”求情。
王小三也劝老张:“鹏哥消消火,都是自家兄弟,我看也没什么大碍,就算了吧。”
老张还能说什么呢?这条苦肉计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当初赌瘾上来的时候,他几次想把自己的手剁掉。
傍晚出门时,金东还犹豫不决呢,他坚定地说,这九十九拜都拜了,还怕这一哆嗦?好在有准备,茶水也不太烫。
“就给王老板和玉姐个面子,滚一边去!”老张借坡下驴。
金东顺势走了出来,观察着船甲板上的情况。
后甲板上安装了三台柴油机,一台发电,两台动力,最后面竖着一个小铁棚,有两块蹲脚的板,应该是方便的地方。方向舵轮后面还有一个木板隔成的小舱室,堆着几床棉被。驾驶舱和货舱之间有一个方孔,货舱里的人可以钻出。从船头到船尾约有20米长,宽约4米,两侧船舷都安装了护栏……
金东听到老张和王小三在谈着“生意”。
“我听二杆子和玉姐说了,鹏哥是前辈,盐城的大老板。哥哥想和我一起开棚,没有问题,都是道上的朋友。我们这边的规矩是平分,但是哥哥你难得来,第一场你带人来,我拿个三成就行了。”
“这个不可能。鹏哥我绝不能占兄弟的便宜,有财大家发,五五分。”
见鹏哥的口气很坚决,王小三就说:“那弟弟我就不客气了,鹏哥什么时候带人来?”
“我这边还有点生意上的事情,过几天回盐城一趟,专门请几个大老板来暖个场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玩得大呢。但是你这里一定要保证绝对安全。”
“鹏哥,这个你放心。我有好几个接客和上船的点,每天都变化,沿途和岸边都埋伏了眼线,用的弟兄也可靠。今天你也看到了,船上有上百号人,如果不安全,他们也不敢来啊。以前在岸上开场子,三天两头就被公安抓,现在在河中央的船上赌,公安不敢来抓。就是船有些破,环境不是很好。”
“破些无所谓,玩得踏实就好。”
赌船上不宜久待,待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就越大。半小时后,金东朝老张咬了咬手指甲,下达了撤退的暗号。
老张跟王小三打了个招呼:“兄弟,本来想玩两把的,可是今天这手晦气,玩了也不顺,算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我陪鹏哥尽兴玩几把,散散财。”王小三也十分爽快,互留了手机号后,他请戴玉送张老板到岸上。
临上棚车前,老张让金东递了500块钱给“玉姐”。
戴玉满心欢喜,加上之前在小场子上发的500块钱,一晚上,盐城这位“阔佬”已经给了她1000块的好处费。
金东看着有些心疼,这可是他5天的工资啊。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能顺利上了赌船,并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上了车,金东就默默复记着沿途各点及“鬼船”的情况。
回到酒店后,他连夜和王磊成功识别出水上赌场的十多名骨干成员及一批赌徒。
守舱门的两个人,一个叫“榔头”,另一个叫“豹子”。折角的是“锤子”,抽庄风的叫“西门”,发夹子的外地人是“钉子”。当天坐庄的也是当地的一个棚主,叫“九公”;开接送小船和赌船的是一个人,叫“五爹”。另外还有“大虎”“二杠”等当地的小混混儿。棚车、岸上望风哨、小船和大船上都配了对讲机。
王小三赌博犯罪团伙的作息规律、成员分工、赌船结构、接车点位置等已经逐渐清晰。
第二天一早,刺探小组悄悄返回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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