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日】“话剧只是一种戏剧表演,人物是假的,故事也是假的。”陆丁这样说,因为和他坐在一起的人为着舞台上的最后一幕正在落泪。这出话剧叫《求生者》,每年只在五月初至六月中旬演出。“角色们的感情不像是假的。”细微随着鼓掌的人群站起来,抱起早就准备好的鲜花。台上台下有拍照的,有叫好的,热热闹闹的像是另外一场话剧。“你最欣赏哪个角色?”陆丁没有走开,支棱着胳膊分开人群和为话剧落泪的‘小哭包’。“嗯……罗沉。”细微把怀里的花递出去,拿过花的人忙碌的根本来不及看过来一眼。“哦,有些印象,第三幕出场戴怀表的男人。”“错了,我虽然不记得戴怀表的人是谁,但上衣口袋露出白色手帕的才是罗沉。”“你看的这么认真?”“因为那位表演者很帅。”“哧,哈哈哈——”“不这么认为?”“那倒不是,你很直白,我叫陆丁。”“我叫细微。”原本灿烂的笑容在陆丁脸上戛然而止,转瞬间堆起职业式的温柔假笑。“这个姓氏真少见!”“常有人这样说。”【六月五日】两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在这个世界上第二次相遇的几率有多大?约等于太阳和星星的相遇。“为什么总是为虚拟角色落泪?它明明不是真的。”“眼泪也是人的一种情感,我的情感太浅,遇见风便要溢出来。”台上的话剧依旧是《求生者》,鲜花、掌声、闪光灯,一切仿佛是昨日重现。“还是为了罗沉?”陆丁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问出来。“不。”细微简短的回答,眼睛里仍然噙着泪水。“上一次……没来得及告别,最后有拿到签名吗?”“?不用,我只是为那一刹那的角色感动,谢幕了,那个人也就不见了。”“所以这一次才没有准备鲜花?”“是。”【六月七日】“很喜欢这场话剧吗?这是我第三次见到你。”“感觉看不够,所有的破碎,所有的疯狂,不只是虚假的故事,有生活气息在里面吧。”“你……愿意相信有罗沉这样的人存在?”“为什么不呢?在这个有着一千两百多万人口的城市里,总有我们未曾谋面的人。”“罗沉啊……”“寻求帮助没有那么难,在罗浮的阴影之下能一个人坚持那么久,也该鼓起勇气离开了。”“然后去哪儿?”“去……这我就不知道了。”“罗沉也不知道啊。”陆丁微微叹息,他们讨论的是罗沉,又好像不是罗沉,总之他也只是舞台剧中的一个角色。【六月十三日】(感谢大家来观看本场话剧今年最后一次登台,虽然《求生者》就要落幕,但后期的《爱你》《贪生怕死》《我是》等话剧即将上演。)(今日舞台虽然不是明日舞台,但刹那间的记忆深刻留存;今日时光虽然不是明日时光,但刹那间的情感真挚无畏。)(谢谢大家!再见!!)话剧已经结束,细微仅仅只赶上了本场的谢幕,剧场的票握在手里开始发潮,外套上弥漫着夏日的湿气。陆丁赶在人群躁动之前起身,鬼使神差地走了最左侧的通道,在他走近之前,雾蒙蒙的水珠正顺着一缕秀发滑落。“最后一场了。”陆丁说,语气里满是遗憾。“呼……那也没办法。”细微无奈地用手指梳理起凌乱的发尾。“今天很忙?”“是突然的大雨让我来迟了。”“今天是最后一场,还以为你终于看腻了。”“票算是白买了。”细长的话剧票被卷成圆圆的小纸筒,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优雅地跃入垃圾桶。大家一股脑儿地涌向舞台,闪光灯打出一片白幕。“要蜡像馆吗?”陆丁发出邀请。“当然,请帮忙带路。”细微微笑着同意。相比灵动的真人话剧表演,这里的复刻蜡像更加出名,大概那种一比一的仿真模型让人既惊悚又新奇。那些千篇一律的无不是舞台剧中的角色,或高大威猛,或矮小瘦弱,或垂垂老矣,或朝气蓬勃……那些毫无规律分部的椭圆形白炽灯闪烁起来,零点零一秒之后整座蜡像馆陷入一片黑暗。“吓死我了,这种地方停电真是太诡异了。”穿粉色衬衫的女孩子高举着手机照明,蜡像皮肤上的光泽让她毛骨悚然。“怎么?你怕这些蜡像活过来呀?”踩着洞洞鞋的小女生扮出鬼脸,蜡像馆内的照明又在片刻间恢复正常。“喏,”抓着手机的手指向一座蜡像,“它要是活过来你不害怕?”穿洞洞鞋的小女生被吓了一跳,那是整座蜡像馆里唯一一座没有脸的蜡像,既不属于任何话剧中的角色,也没有单独的文字介绍。对于未知事物的先天性预判让两个女孩儿同时转身离开,绝口不提身后那座诡异的蜡像。拖地的白纱在灯光下晕染成橘黄色,年轻的舞者赤着脚,头发随意散落在地面上,身体几乎呈现出九十度的后仰。右手垂落在耳旁,左手高高举起,手指看似柔软无力,却又在奋力挣扎索取,魅惑至极。【六月十五日】“项阳?”值班室的人把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听说你去参加空乘考试,考得怎么样?”“当然是通过了,岗前培训的通知都下来了。”“哦!就说你行嘛。对了,你是来找廖队的吧?”“嗯,他们在办公室吧?”“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一队的人都出去了。”“那……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说,有急事儿?”“也没有,我明天再来吧。”转身往回走,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想见的人发了条信息。——我考试通过了,请你们吃饭怎么样?收到回信,只有一个地址。——第二人民医院4楼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