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连短短一个学期都觉得无比漫长。上了年纪后,眨眼之间,两年便已经过去。仿佛只是过去了两个周末而已。这两年间,莫槐看上去彻底清醒了,再也没带女孩子回过家,待我客气而疏离,渐渐不再以我为中心,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交际圈,就像所有正常男孩子一样。有一次我犯了胃病,疼得蹲在地上起不来,被莫槐撞了个正着。我的胃长期不好,以前每次疼起来,莫槐都会把我抱到床上,一边喂我吃药,一边轻轻揉着我的胃部。而现在的莫槐,只会一声不吭地倒杯温水,拿出胃药,放在桌上,离开。虽然我内心避免不了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悲凉感,但,我的心情不重要。如果他继续像以前一样亲近我,爱慕我,那会更可怕,现在这样才是最合适的。哪怕是一对亲生母子,也不可能永远那般亲密,儿子大了总要跟母亲保持距离的。我常常想,如果我的宝宝能够平安出生,会是一个什么性格的儿子呢?希望比莫槐可爱点。很快地,莫槐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学毕业,正式进入莫氏集团工作,先从副总裁干起,开始慢慢承担起家业。我偷偷询问莫沉以前的老部下:“莫槐表现如何?不会把公司搞破产吧?”老部下笑道:“夫人放心吧,小莫总杀伐决断,很有商业天赋,工作能力不输公司元老,颇有莫总当年的风范。”小莫总。没想到,当年那个眼角沾泪的少年,有一天会被人这样称呼。我扯起嘴角,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跟段锦书这两年交往得很顺利,神奇的是,我们竟然一次都没吵过架,连小小闹一下别扭都没有过,没脾气,没缺点,有想去的地方时,他陪我去玩,有想看的电影时,他陪我去看。最让我欣慰的是,当我们的同龄友人已经忙着生第三胎时,段锦书却从未向我提及过结婚生子的话题,牢记我当初对他的提醒,只恋爱,不结婚。纪薰劝我:“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婚的,虽然婚姻和男人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但段老师很值得。”我微笑:“管好你自己,离异单身妇女。”没错,段锦书值得。但我已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婚姻,我永远无法忘记莫沉,更加无法抛下莫槐。如果我再婚,必然要从莫家搬出去,那就意味着我将彻底离开莫槐。虽然他看上去已经不再需要我,可我曾经答应过他,永远不会丢下他。在这种顾虑重重的情况下结婚,对锦书不太公平。如果,我能把莫槐的事处理好,或许……等等,人家段锦书好像并没有跟我求婚。我自嘲地笑,立刻停止幻想,换上一件素色的衣服,出发去段锦书家。他喜欢我打扮得素净点,为了讨这位男朋友欢心,我把衣橱里大红大紫的裙子全都收了起来,一律换上浅色系。锦书最近放寒假,我经常跑去他家一待就是一整天,两人携手做上一桌菜,比去外面餐馆吃更有成就感。段锦书不仅学识高,厨艺也很好,教会我不少东西,跟他在一起后,我渐渐没那么懒了。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后,发现他家沙发正坐着一个非常眼熟的女孩。女孩很年轻,穿着一件白裙子,脸上半点妆容也没有,只有天然的稚气与纯净。果然还是少女这样打扮更好看,对比之下,我像是老牛扮嫩草。她难道是段锦书的妹妹?我刚想打招呼,便听见女孩挑衅地开口:“嗨,大妈。”桀骜的语气与她的清纯外表完全不符。呃,该不会是小三吧?本大妈呆立原地,问:“锦书人呢?”女孩抬手指了下卧室:“老师还在睡觉,昨晚我们做了一夜,他累坏了。”靠。她叫他老师,该不会是段锦书的学生吧?真是伤风败俗!道德沦丧!不过,以我对段锦书的了解,他不可能劈腿,更不可能睡学生。我决定冷静,轻轻放下手里拎的购物袋。袋子里是刚买的蔬菜和水果,可不能摔坏了。卧室门被猛地拉开,段锦书衣衫凌乱地走了出来,看了看沙发上的女孩,又看了看门口的我,无力地叹气:“望舒,不是你想的那样。”女孩冷笑:“老师,睡完就不想认账了吗?”段锦书凌厉地瞪向女孩:“向秋,不许胡说!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从认识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目睹段锦书动怒的样子。相比那个在我面前永远没脾气的恋人,这样的他似乎更加鲜活。等等。女孩叫向秋。好熟悉的名字。我愕然想起,这是纪薰女儿的名字。自从纪薰离婚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她女儿。上一次见到向秋,她还是个小奶娃娃。此时此刻,十八岁的她正在冲段锦书哭喊:“我哪点不如这个大妈!?我比她更年轻,更热情,更爱你!从高一到现在,我爱了你整整三年!你一直都那么关心我,爱护我,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只是碍于师生的身份才不敢回应我!现在我成年了,毕业了,再也不是你的学生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啪的一声。向来温文尔雅的段锦书,竟然给了向秋一巴掌。他双手颤抖着:“我关心你,爱护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学生!我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向秋凄然一笑:“一视同仁?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昨晚我吻向你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你心跳在加速!三年前我第一次向你告白,你狠狠呵斥了我,然后马上答应了我妈安排的相亲,就为了让我死心!可是老师,你低估我了,就算你恋爱结婚,就算你子孙满堂,我也会一直一直纠缠你,纠缠到死,你休想逃离我!”我呆立原地,从她脸上看见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癫狂。我下意识过去挡在向秋面前,担心段锦书气急了又给她一巴掌。无论如何,她是纪薰的亲闺女。向秋不耐烦地大力推开我:“滚开!你这个寡妇哪里配得上老师!?”我踉跄着撞上桌角,小腹顿时一痛,段锦书立刻朝我走来。向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钻入他怀中,用身体堵住他的去路。“老师,你是不是嫌我没她漂亮?那我明天就去整容!把鼻子换了,下巴换了,骨头也削了!我底子好,又年轻,整完一定比她更好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停下走向我的脚步,低头注视着向秋,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许整容。”他伸出手,温柔擦掉她脸上的泪,“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好一对痴男怨女。可惜,作为怨女她妈的闺蜜,我必须通知她妈。纪薰抄了根棒球棍火速赶来,瞬间吵闹成一团。我在一旁劝也不是,参与也不是,已然成了个局外人。我好像总是在扮演局外人这个角色。最终,我转过身,悄然离开。马上快过年了,街上处处张灯结彩。我没有坐车,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很久。快走到家门口时,纪薰发来消息,说她已经把向秋带回家禁足了。然后,段锦书也打了电话过来。我握着手机,听了好一会儿电话铃,缓缓按下接听键。段锦书语气有些不稳:“昨晚向秋突然找上门哭了很久,我一时心软就留她在家里睡了一晚,但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作为老师,我不可能,也不应该对自己的学生产生特殊感情。刚才纪薰发了很大脾气,对向秋又打又骂,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多劝劝纪薰,让她不要对向秋太苛刻,虽然向秋有些行为看似叛逆,但其实骨子里很脆弱敏感。望舒,在我们认识的这三年,我是真心待你的,可现在向秋状态很不好,我实在放心不下她……”他提了很多很多句向秋,最终,他轻声对我说:“对不起。”不是求我原谅,也不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而是,对不起。看来,他做出了选择。我开口:“门口购物袋里有速冻饺子,记得放冰箱。”他静了许久才出声:“好。”“那么,拜拜。”我挂了电话。于是,就这么分手了。礼貌,友好,和平。没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扯平了。回到家,屋内空无一人。保姆全都休假回家了,莫槐忙于工作,动不动就出差离开好几天,时常整夜不归家,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是什么时候,家里那台钢琴也再没人碰过。泡了碗面,拿了灌酒,往沙发上一躺。四周万籁俱寂,所有吵闹声都被隔绝。我对着空气轻声说:“尹望舒,欢迎回到孤独。”屈指一算,我已经三十八岁了。二十八岁,我风风光光地嫁给莫沉,以为会从此幸福一辈子。如果可以死在那一天就好了。几罐酒下肚,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屋外的天已经黑透了,我翻了个身,结果从沙发上直直滚了下去,后脑勺扑通一声砸在地板上。再也不会有人把醉酒后的我抱回床上了。我躺在地上,胳膊懒得动,腿也懒得动,发了一会儿呆后,摸着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踝不小心撞上了茶几腿,顿时刺痛钻心,又倒回了沙发上。“操!”我骂道。回应我的,只有无尽孤寂。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客厅门忽地被推开,灯也被打开。随着亮起的光,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我的视线缓了好几秒才适应灯光,随后,看清了一身黑西装的莫槐。许久不见,他似乎又成熟了些。他垂眸打量着一地空酒罐,低声道:“醉了?”我摆摆手:“微醺而已。”他目光淡淡的:“我回来拿份文件,晚上睡公司。”我在失恋酗酒,他临近除夕还在天天加班。一个废物,一个工作狂。我顿时有点心虚,埋头收拾起了地上的酒罐。莫槐进了书房,不一会儿便拿了文件出来。出门前,他转头望向我,语气平静:“晚饭吃了吗?”我连忙说:“吃了吃了。”生怕他不信,还答了两遍。莫槐瞥了眼茶几上的泡面,一只手已经碰到了门把,忽然,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我的脚踝上,立刻拧起眉。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过去,才发现刚才被撞到的地方破了块皮,正在流血。他放下文件,拿来医药箱,单膝跪地,抬起我的脚踝,熟练地给伤口消毒。“我自己来就行。”我想拿他手上的棉签,却被他躲了过去。莫槐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空气异常静谧。似曾相识的场景,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心境。我将目光落在他的右手掌心,修长而纤细的,曾经弹奏过许多曲子的那只手,留下了一道永久的、触目惊心的疤。胸口猛地揪起来,隐隐发痛。我试着缓和气氛:“那你吃晚饭了没?”莫槐点了下头:“嗯。”我们曾经是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见了面却生疏到无话可谈,只能平淡地互相询问对方吃了没。处理完伤口,莫槐抬头注视着我,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糟糕。眼泪骤然不受控制地往上翻涌。明明内心很平静的,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明完全可以自我消化的。可偏偏,被他这么一问,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御机制,顿时土崩瓦解。我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没事没事,我上个厕所,你快回公司忙去吧。”一瘸一拐地冲向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一边用凉水冲洗着脸,一边任由眼泪倾涌而出。一直哭到双眼通红肿成鱼泡,才慢慢停下来。我照了下镜子,被自己丑得吓一跳,心里暗骂:没出息的东西。走出卫生间,才发现莫槐一直站在门口,静静地倚靠在墙上。我愣在原地,下意识抬手遮脸,不想让他看见我红肿的眼睛。莫槐握住我抬起来的那只手,将我缓缓拉向他,低头凝视我:“分手了?”我无奈:“又被你看出来了。”莫槐垂了下眸:“你的事,我全都知道。”我急忙解释:“其实我内心深处很洒脱,很拿得起放得下的!我之所以哭得这么撕心裂肺,是因为——”因为,被你关心了。莫槐凑近我:“因为什么?”我顿了顿,说:“因为我没出息。”莫槐将我拉入怀中,越攥越紧,低叹:“抱歉,我又擅自碰你了,但我真的很想抱一抱你。”熟悉的,温暖的,他的胸膛。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抱过我了。我将额头抵在他胸口,闷声说:“我还是穿大红色好看。”莫槐用掌心轻抚我的头发,语气放柔:“我们明天就去买裙子,全买大红色,以后我每天都回家陪你,我们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就像以前一样。”我盯着他胸前的西装扣子,材质讲究,精致贵气。虽然才刚毕业没多久,但他已经以飞快的速度适应了集团副总的身份,游刃有余地管理着一家那么大的公司。不,只是看上去游刃有余而已。私底下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工作很累吧?”我抬头看他。“嗯。”莫槐歪头靠在我肩上,动作亲昵得像是这两年从未跟我疏远过。我们,这算是彻底和好了吗?我说:“累就好好睡觉,你黑眼圈又重了。”莫槐贴紧我,薄唇划过我的耳垂:“陪我一起睡?”我愣住了。他刚才那个举动,算是在吻我吗?或许,只是说话时嘴唇不小心碰到了耳朵而已。我佯装无事地摸了下耳朵:“你不是要睡公司吗?”他低眸看着我:“以后都回家睡。”洗漱,上床,莫槐躺到我身旁,将我圈进怀里,温软的唇贴上我的额头:“晚安。”这一次,我确定了,他就是在吻我。难道,在莫槐的认知里,当我跟段锦书分手后,就意味着重新属于他了?亏我还以为这小子变成熟了。莫槐闭眼安静地睡着,低低的呼吸声就在我耳边。我伸手捏了下他的脸,触感还跟以前一样柔软光滑。他没有变。一直都没有变。我似乎,已经没力气再继续保持理智了。那天以后,我和莫槐又恢复以前的亲密,或者说,比以前更亲密了。白天他是大家眼里沉稳干练的副总裁,下班回到家就变了模样,进门第一件事必是凑上来抱住我,用低低懒懒的语气撒娇:“今天好累。”我无奈地哄他:“好啦,辛苦了,我做了纸杯蛋糕给你吃,放了你最爱的花生酱。”莫槐搂着我不放,问:“你什么时候会做甜点了?”呃,还是当初段锦书教的。“在网上学的。”我尴尬一笑。“哦。”莫槐语气淡淡的,呼吸贴上我的脖颈,细细密密地吻了起来。被他如此轻柔地浅吻着,已经成了常态。如同吃饭睡觉一般,仿若是他用来缓解疲惫的安慰剂。我知道,这样是错误的,畸形的。可莫名的,我再也做不到像以前一样推开他,制止他。或许,他也是我的安慰剂。用来疗愈失恋、驱散孤独的安慰剂。两年的疏离,似乎把我的脾气磨没了,连一丝抵抗也没有,每次都老老实实地被莫槐箍在怀里,任由他吻上我的额头、脸颊、脖颈、锁骨。除了嘴唇。每当他炙热的气息靠近我的唇,都会下意识停顿几秒,隐忍着转移到别处。他在害怕。二十岁那年,他试图吻向我的唇,被我嫌恶地拒绝,最终导致我们彻底撕破脸。所以,他不敢了。害怕会再一次被我厌恶,害怕会再一次跟我决裂。他不敢,我更不敢。目前种种行为,尚且可以假装只是家人之间的撒娇与亲近,在失控之前及时停下来,便能维持住表面上的继母子关系。可他一旦吻上我的唇,就等于彻底捅破了那层纸,再也无法停下来了。明明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我和莫槐却不约而同地遵守着这条荒谬的底线。在这段不正常的关系里,自以为能够保持正常。除夕那天,纪薰打电话跟我拜年,顺便为向秋和段锦书的事向我表示安慰:“向秋那个混账丫头,我恨不得打断她的腿!我和她爸现在严防死守,坚决不允许她再靠近段锦书!虽然他们之间确实没发生什么,但你跟段锦书估计也不可能了,别难过,我一定会介绍更优秀的男人任你挑!”“还好啦,我没有很难过,你对向秋别那么凶。”我咳了咳。“我了解你,嘴硬心软,最近一定每天都悲痛欲绝。”纪薰哀叹。事实上,此刻我正被莫槐抱在怀里,依偎着躺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喜庆的晚会,餐桌上摆着吃剩的饺子,茶几上堆着我们一起采购回来的年货。接完纪薰的电话,我倍感心虚,想从莫槐怀中离开,却被他拽回去按在了身下。莫槐压了上来,表情阴郁:“更优秀的男人?”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多男人给我挑,纪薰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莫槐定定地注视着我,沉默不语。我与他四目相对,认真道:“人需要把大部分事都先尝试一遍,才能知道自己最适合什么样的生活,我已经试得差不多了,最终发现,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样子,不想再有任何改变,也不打算再找一个陌生人展开新恋情。所以,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去相亲的。”“喜欢现在这个样子?”莫槐勾起唇,眼底终于有了笑意。“我是指喜欢现在的单身状态。”我连忙解释。“嗯。”莫槐还是在笑,温热的唇贴上我的颈窝。他身体紧紧压着我,我的睡衣扣子不知何时被蹭开了几颗,他的手顺势探进睡衣里,滚烫的掌心灼烧着我的肌肤,肆无忌惮地在我腰间游走,缓缓往上,滑向我的胸口。——快要失控了。我僵住背,出声道:“莫槐,我手机好像响了。”莫槐骤然停下动作,迅速将手从我睡衣里收回去,调整了下呼吸,从我身上离开,拿起茶几上压根没响过的手机,递向我。我坐起身,低头胡乱按着手机。莫槐忽然又凑了过来,将我松开的睡衣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垂眸看我,哑着嗓子开口:“生气了吗?”我避开他的目光,轻轻摇了下头。电视里传来倒计时的声音,新的一年,开始了。过完年后,莫槐的工作又繁忙起来,常常飞去各地出差。莫槐每天那么忙,我却在优哉游哉地当个寄生虫,隐隐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我决定也给自己找点事做,忙忙碌碌几个月后,成功开起了一家酒吧,亲自参与选址、装潢、酒品设计等,正式升级为美艳女老板。纪薰叹为观止:“原来你也并不全然是个废物呢。”我洋洋得意:“老娘这么多年酒不是白酗的。”纪薰又摆起了红娘的架势:“我正好认识一个老板,四十多岁的单身大叔,在运营酒吧方面很有经验,他对你挺有兴趣的,不如跟他约个会试试吧,顺便请他指导一下你,免得你到时候把莫家的钱全赔光了。”我立刻拒绝:“不去,这次我要靠自己。”纪薰狐疑道:“真打算孤独终老了?你该不会背着我跟莫槐好上了吧?”这女的好敏锐。我激烈反驳:“开什么玩笑!?我疯了吗!?”事实上,我的确疯了。莫槐最近出差,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家,我竟然,很想他。内心深处汹涌溢出的,对他的思念,让我觉得羞耻又不堪。忙碌一天后,我躺在浴缸里一边听歌一边泡澡。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睁开眼时,竟然看见莫槐正站在我面前。他低头注视着我:“我刚才敲门了,你没理我。”我连忙摘下耳机:“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莫槐声音有点哑:“工作提前完成了,所以我立刻赶回来了。”我点头:“辛苦了。”莫槐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牢牢黏在我身上。气氛有点尴尬。我默默把身体往水里缩了缩,庆幸浴缸里大部分是泡沫,重要部位都被遮住了。莫槐缓缓靠近,坐在浴缸边沿,伸手将我拉入怀中,用力箍紧我,任由我身上的水浸湿他的昂贵西装。“我好想你。”他滚烫的唇落在我耳畔,身体不由自主地压向我,一点点浸入水中。当我反应过来时,发现莫槐整个人都进了浴缸,浑身湿了个遍。“快出去,你这样会受凉的。”我推了下他。“我想跟你一起洗,可以吗?”莫槐压低了声音。我身体一僵,下意识要拒绝,可看着他湿漉漉的委屈模样,心又猛地软下来。见我没有阻止,莫槐开始脱他身上的衣服,我神经紧绷着,不知该把视线放在何处才好,衣服被他一件接着一件脱去,匀称的肌肉在水中若隐若现,还好浴缸够大,多了个一米八几的他也不显得拥挤。莫槐又贴了上来,低头吻上我的锁骨:“那你呢?有没有想我?”我被迫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贴,中间没有任何衣物遮挡,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赤身相对,他的手探入水中握住我的腰,将我更加用力地按进怀里,在我耳边呢喃:“到底想不想我?”一切都是滚烫的。水是烫的,掌心是烫的,呼吸是烫的,身体是烫的。我也想你。很想,非常想。我张口,又闭上。我警告自己不要昏了头,急忙转移了话题,聊酒吧,聊生意,聊自己最近有多忙。莫槐耐心地听着,扯起嘴角:“我们尹老板真棒,我一直都相信,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得很好很好。”我拧起眉:“你对我滤镜好厚,如果我做不好该怎么办?”莫槐低笑:“做不好也没关系,有我在,可以尽情依赖我。”好拽的语气。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人。莫槐抱着我坐到他腿上,唇瓣轻柔地在我脖颈处游走,低声说:“以前是我依赖你,以后换你来依赖我,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好不好?”跟已经是成年男人的继子赤身泡在浴缸里,还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就算我再怎么想要自欺欺人,此刻也必须承认,我们,正在乱伦。我正在跟自己去世老公的儿子搞暧昧。脑中骤然浮现出莫沉满脸是血的画面,我浑身一滞,立刻想要从莫槐腿上下去,他用修长的胳膊禁锢住我,我试图挣脱,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令我瞬间僵化的地方。灼热的,坚硬的,危险的。我自然明白,此情此景下男人会起反应再正常不过,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约会对象,我说不定还有闲情逸致调戏对方一番,可他是莫槐。我是老同学眼中不检点的女混混,是员工眼中雷厉风行的女老板,可在莫槐面前,我却只剩下颤抖和惊慌失措。莫槐的呼吸徘徊在我胸前,渴望触碰,却又带着小心翼翼,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后,他用掌心细细摩挲着我的后背,语气透着压抑:“别怕,我只是太想你了,不会做什么的。”呃,这种鬼话我可不信。我还是想离开,却发现莫槐眼底正翻涌着浓烈的欲望,似乎只要我再乱动一下,他就会抑制不住立刻爆发。我僵硬地坐在他怀里,顿时再也不敢动弹。这是我泡过最漫长的一次澡。直到水温泛了凉,莫槐要将我抱出浴缸,我断然制止:“我自己出去,你,闭上眼睛。”我又开始自欺欺人了。虽然已经肌肤相贴过,但我还是做不到光着身子在莫槐的注视下站起来。莫槐松开了我,听话地闭上眼。我立刻起身出了浴缸,以最快的速度披上浴袍,把自己紧紧裹起来,回头偷瞄了下莫槐,发现他始终乖乖闭着眼睛。混乱的心,在那一刻悄然平复下来。视线无意间落在镜子上,我发现自己正在笑。嘴角微微弯起,笑得充满幸福,悸动,羞赧。就好像,我真的配得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