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看样子比前一阵苍老了许多,抱着一个黑色手提包正坐在塞北市桥南分局的会客厅里喝水,他身边坐着一位看上去更显沧桑的迟暮老者,如高僧入定般低头不语。李伟急步走上前客气地和郭宇打招呼:“郭教授,你怎么来了?应该我到您家去拜访嘛!”“我打电话给白方没打通,就跑到这里来找他,可你们这儿的人说没有白方这个人,我再一提你他们竟然说你在里面开会。真吓了我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郭宇显然不知道李伟“复活”的事,脸上充满了迷茫。李伟听他这么说略带歉意地一笑:“真对不起您,我是任务需要。白方不是我们这儿的人。”“那他怎么和你在一起办案?”郭宇不解地问。“哦,那也是有需要嘛,您找他有事吗?”李伟不想和他解释太多,便转移话题问。“当然有,而且是大事。我先给你介绍个人认识。”说着话郭宇指着身边的老头对李伟说道:“这是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的松尾平吉博士,他也是位资深的日本本土文化和历史学家。”“你好,幸会!请多关照!”松尾平吉用极不流利的中文向李伟伸出右手。李伟握着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异国客人:对方个子不高,大约在一米六左右;身上穿着很得体的一套灰西装;理着平头,脸上皱纹堆垒却充满了坚定的神色。最特别的是他那双不大的眼睛,里面放射出的光芒像是一口望不到底古井般深邃。“我今天来是有大发现要和你说。”郭宇的语气突然变得神秘起来。李伟笑着给松尾平吉和郭宇递烟:“到底是什么事值得您亲自跑一趟?”郭宇放下水杯,从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厚笔记本说:“这是白方前几天拿给我的,松尾先生也正因为这个本子才来到中国的。”“哦?这个本子写了什么东西?”上次白方带着成小华去她家小房找到这本日记的时候李伟其实就在外面,但当时他的目的是想搞清楚背后那个神秘白衣人真正的身份,所以并未现身。但遗憾的是每到关键时刻他都总会功亏一篑,仿佛对方在有意在捉弄他似的。“还是让松尾先生来讲吧。”郭宇说着话一指身边的松尾平吉。松尾平吉不会中文,所以他就用日语陈述由郭宇翻译。两个人看来真是老朋友了,配合得非常默契。宁静的屋子里只能听到松尾平吉和郭宇充满沧桑的声音在回荡着,它们像暴雨后的涓涓溪流般渐渐地汇合到一起谱成了一首曲折凄美的乐章,冲击着每个人的耳鼓和心灵!刘建国的出现着实让刚刚清醒过来的白方吃了一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胸口宛如压着一块的巨石般沉闷,脖子上刚才被绳子勒到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得厉害。他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十几平方米小屋正中间宽大的平板床上,身子底下垫着一床破旧的军被。屋里点着盏昏黄的小灯泡,照得一切都显得那么摇曳灰暗。整个房间狭长,又潮又黑且没有一扇窗户,这让白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棺材。刘建国光着上半身坐在床沿,胸口文了朵漂亮的大牡丹花。两只蒲扇一样的大手压在白方胸口,眼睛里流露出释然的目光,轻声道:“你醒啦?还好吧?”“你是刘建国?”白方疑惑地问。“嗯……是的……”刘建国迟疑了一下回应。“你没有死?”“……”没有回答,白方看到刘建国很不自然地冲他笑了笑,然后莫名其妙地大声说:“他醒了,我可以走了吗?”“不行!我还有话问你。”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白方头顶处飘来。白方这才注意到床头的墙角还站着一个人,刘建国的话原来是和他说的。这个人穿着白袍戴着白色的面具静静地站着,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传说中的白色无常鬼。他的声音阴寒冰冷,好像从十八层地狱穿出来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甚至你不能从声音上辨别出他的性别。“你想知道什么?”刘建国的声音微微有些战栗。白衣人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凄冷阴凉:“谁派你们来的?”刘建国小心地往床头白衣人站着的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头招了眼床底下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都是‘霸道’让我们干的,以前的一切也是他吩咐的。”“说清楚点!”冰冷的声音不耐烦地催促道。“刚才被你打死的人绰号叫‘蚂蚁’,和我一样都是‘霸道’的兄弟。我最近一直在他开的一个歌舞厅当经理,前一阵‘霸道’突然找到我和他去喝酒。酒桌上他说我是他手下唯一一个给他干了二十多年兄弟,问我愿不愿意发财。我当时被他问懵了,说当然愿意。‘霸道’听我这么说很高兴,就从兜里取出一张写满了日语的纸,说这张纸是他一个朋友给他的,上面记载了一个秘密。”“秘密?”白方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小白楼地下室,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起来。‘霸道’的名字他也曾经听说过,但一直以为仅仅是个近似于黑社会组织的大哥而已。难不成他也知道小白楼的事情?听刘建国的意思‘霸道’甚至知道地下室里放了什么东西?刘建国扭过头瞥了一眼白方,又继续说:“‘霸道’说日本人当年在小白楼地下室里藏了不少价值连城的文物,还说有人甚至怀疑传说中的北京人头盖骨也在那里。”“他让你干什么?”白衣人的声音仍旧冷冷的,不过音量有了明显的提高。“‘霸道’说他认识一个人可以做假尸体,用什么做我不太清楚反正只要别细看就能以假乱真。他要给我做一个,然后让我跟着他把文物弄出来。说没有了身份以后干什么方便点。”“你答应了吗?”“我当天没答应,回去以后想了很久就同意了,因为他出的价钱实在吸引人,而且我也不想得罪他。于是我在答应‘霸道’的头一天晚上去了趟我弟弟刘建斌家,把这件事和他说了。并把‘霸道’给我的那张纸条留在他家,想将来如果要出了什么事好留个证据。如果‘霸道’问我就说那张纸丢了,不过他后来倒是没提。没想到建斌听我一说有文物眼都红了,非要插手和我偷偷干,还说将来弄到北京人头盖骨我们一起出国定居。”他说到这儿舔了舔嘴唇:“后来‘霸道’给我做了假尸体又弄了张死亡证明,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并告诉我说原来的那个联系人也死了,让我跟紧那个叫白方的就行。他说白方掌握着两把钥匙的线索,只要得到了钥匙就能打开小白楼地下室的门。并说如果有人阻挠我们的计划就直接干掉……”“你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刘建斌?”白衣人突然转过身来,用一种慑人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刘建国,甚至连床上的白方都感觉到了一丝阴冷的寒气。刘建国不由得打了冷战,惨然点了点头:“‘霸道’心狠手辣,我对他有点不放心。而且建斌毕竟是自己人,关键时候没准能帮上点忙,所以才和他说的。哪知道他不顾我的吩咐,竟然急匆匆去找白方要钥匙,最后因为这个还犯了病。”说到这儿刘建国有些激动,胸口一起一伏,似乎还在为弟弟的死难过不已。白方这才想起来刘建斌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心里顿一紧。这么说所有的一切难道都很可能是这个叫‘霸道’的人为了得到文物而不择手段搞的鬼了?“替‘霸道’杀过人吗?”白衣人冷冷声音响起,打断了白方的思索。“没……没有!”“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白衣人声音没有提高多少,听上去却显得更加阴森恐怖。数条冷汗顺着刘建国的脑门滑落下来,他又望了望床下咬着牙道:“前几天经常有一个男的来找‘霸道’,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反正‘霸道’事后很生气。后来他让我们当天夜里去把他做了,而且按‘霸道’的吩咐把头砍了放在桌上。”“战钢叔叔!”白方就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他挣扎了几下想坐起来却被白衣人拦住了:“别紧张,激动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说完他又问刘建国:“他为什么又让你杀白方呢?”“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霸道’说白方留着没什么价值了,钥匙不在他手里,让我和‘蚂蚁’把他办了。”“你还真是‘霸道’的忠实走狗啊!”白衣人冷冷地说着走到刘建国身边,缓缓地抬起双手。“别……别……”刘建国的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他一把抱住白衣人双腿:“别杀我,都是‘霸道’让我干的。”白方望着刘建国惨白的面孔,心中充满了鄙夷。第一次在地下室见到刘建国时那种彪悍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猥亵的小人姿态。这个‘霸道’真是不择手段,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如果能找到他的话也就能搞清这件事和小白楼所有的秘密了。他刚想到这时里思维就被刘建国刺耳的尖叫打断了:“别……”刘建国惨叫着倒了下去,两行鲜血正从眼眶里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