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写字楼,两人上了车,聂长远发动车子,问:“亦杨,刘欣然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王梓的这段悲惨童年经历跟案子有什么关系?还有,咱们现在去哪啊?”游亦杨垂着头,眉心深锁,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敲了敲因为两天没有休息而隐隐作痛的头,沉吟着说:“如果王梓讲述的悲惨童年是真的,那这很可能就是他的杀人动机。可是,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没有理由掳劫我跟蒙娜,让我重新调查何小艾的案子,难道,难道事实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想的哪样啊?王梓的杀人动机不是因为何小艾看穿了他的欺骗,对他来说已经无用,所以他才……”聂长远话没说完,突然停住,几秒种后才惊愕地反问,“难道,难道说,王梓是在为自己复仇?”游亦杨默默点头,一抬头,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车子后排坐着何小艾和何昇,两人都是眼神空洞,一副哭丧脸。一声响指后,游亦杨说:“老聂,所以说你知道咱们现在应该去哪里了吧?”“那自然是何家,咱们得去找何昇的妻子,何小艾的母亲,而且很可能也是王梓的大姨——梁静怡去好好聊聊。”聂长远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12点过后,他加大油门,在脑中提取了卷宗中何家的地址,直奔而去。何昇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吸引游亦杨的注意力,说道:“这其中有误会,我并不是那个大胡子,更加不会去那种地方买春。退一万步讲,我就算想要花钱买春,那对方也一定会是成年女性,怎么可能对一个少年下手?”何昇旁边的何小艾也委屈地说:“我当年是爱看童话书没错,是父母娇惯的掌上明珠也没错,甚至我在我家门口见到了一个小男孩也没错,可我并没有骂他野孩子,更没有用石子去丢他啊!”游亦杨默不作声,眼神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那两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他们的样子并不像是狡辩,反而很真诚。没错,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不会是那么简单,否则的话,王梓时隔四年后以蒙娜来威胁警方重查案件,这动机根本没法解释啊。“可是,王梓的故事中有一个大姨父,还有一个骄纵的表姐,如果故事是真的,那么他对这两人就具备仇恨和杀人动机。大姨父糟践了他,表姐跟他的生活境遇天差地别,他嫉妒表姐,而表姐又侮辱他。“而现实是,何小艾死了,嫌疑犯是王梓;何昇也死了,虽然是死在了医院,但手术号称成功,他却死于排异反应,这也很蹊跷。“更何况,为何昇主刀的陆波似乎还跟王梓有着某种联系,很可能是他的前男友之一。总之现在的局势,就相当于王梓已经完成了他的复仇。”游亦杨这话又像是对身后两个幻影说的,又像是给聂长远解释他的思路。聂长远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悻悻地说:“你看看你看看,咱们这么一查果然把王梓的杀人动机给查出来了。目前咱们掌握的信息表明,王梓对你叙述的故事几乎全都是假的。“首先,他就何小艾的生日对你说了谎;其次,他对他的性取向对你说了谎,并且隐瞒了他跟陆波的某种关系;第三,他声称的案发那晚去取仅剩的五万块也是撒谎,他在查理那里留了八十万呢;第四,他对于何小艾的感情方面也跟你撒了谎,他接近何小艾绝对是别有居心;第五,他对他的童年背景经历对你说了谎,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跟着卖货郎从乡下来到松江市的孤儿,他本姓周,很可能就是何小艾的表弟。”“是啊,他唯一没有对我说谎的一点就是,他的确是个诈骗惯犯,骗人的高手,说谎的技艺炉火纯青。“现在只要能够解释他掳劫我和蒙娜,以蒙娜为威胁要警方重新彻查何小艾案件的动机这一点,这一点能有个合理解释的话,我也会确信王梓就是杀害何小艾的真凶。“可无论我怎么想,就是想不到王梓这么安排的理由,难道,他是故意想要让我公开他的杀人动机?让世人知道何家父女的丑恶嘴脸,然后伏法或者自杀?”游亦杨说着,眼神又飘向了身后两个幻影。“一定就是这样!”聂长远回答游亦杨的问话。在聂长远言之凿凿地回答的同时,游亦杨看到后排的那对儿父女一起摇头。何昇名下的酒店关门大吉,妻子梁静怡在相继失去了女儿和丈夫之后,根本全无心思继续经营家族的生意,她几乎是几夜之间白头,整个人垮了下去,在卧室里倚靠在床上接待游亦杨和聂长远这两个访客。她像是个精神恍惚的祥林嫂,嘴巴里一直喃喃念着:“老何等了两年才等来合适的肾源,这两年他糟了那么多罪,为的就是换肾,可没想到,肾源等到了,换肾手术也成功了,可他却还是……真是造化弄人啊……”游亦杨和聂长远好不容易才把梁静怡的思路从何昇的过世转移到她妹妹身上。“没错,我有个妹妹叫梁静淑,大概是20年前因为丈夫出轨和家庭暴力离婚,没有要儿子的抚养权,把儿子丢给了那个人渣前夫,自己去外地打工,又结了婚。”虽然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问这些陈年往事,但是警察问了,梁静怡就下意识地回答。“后来你妹妹没有再回来找儿子吗?”游亦杨问。梁静怡长长吁了口气,“没有,当初我妹妹只是一心想要远离那段过去,不顾我们的劝说,坚决不要孩子,把孩子丢给那么人渣的前夫。唉,后来那孩子从他爸那里逃出来,被邻居送到我们这里。“当时我就给我妹妹打了电话,但我妹妹却坚决要我把孩子给那个人渣送回去。唉,很多话我没法说,因为那是我亲妹妹啊,还是我家老头子直接抢过电话骂我妹妹冷血。“挂上电话,我们俩又一起数落我妹妹,商量着该把这孩子怎么办。当时那孩子就睡在房间里,但我注意到,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估计是装睡,刚刚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知道是他亲妈不要他。“再后来,他就趁我们不注意自己走掉了,估计是伤透了心吧。我记得,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小艾还跟我们说,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表弟站在街边嚎啕大哭,她为了哄表弟还把新买的童话书送给了他。”游亦杨看梁静怡的样子不像说谎,如果她没说谎,那么说谎的还是王梓。但游亦杨可以理解,为什么关于这一点王梓会说谎。有哪个孩子愿意面对亲生母亲抛弃自己的现实呢?可如果梁静怡说的这些才是真的,那么王梓的杀人动机就不成立,他只是在自己悲惨经历的基础上做了一番艺术加工,把大姨一家人的形象丑恶化,以突出他的孤苦无依。那么这段半真半假的故事还是他骗术的一部分,只为了博取同情,不是什么杀人动机。可问题是,因为有了当年的这段经历,王梓不可能不知道何小艾是他的表姐,他又为什么要接近她呢?何昇就站在梁静怡的身后,看着老伴的背影,双眼噙着泪,哑着嗓子说:“一切就是我老伴说的这样,你如果不信,可以查查2001年9月1日我的不在场证明。“我们家是开酒店的,说不定那天酒店有什么宴席,有录像可以证明我全天都在酒店,根本不可能去城市另一边的发廊做那种事。”游亦杨马上问梁静怡记不记得2001年9月1日的事。梁静怡像是想起什么来,还特意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张单据,这是一张装修公司给装修业主,也就是何昇的装修材料的单据,日期正是2001年的9月1日。据梁静怡说,2001年的夏天,他们酒店的顶楼漏水,因为之前装修的时候跟装修公司签订的协议中特意加上了一条装修公司保证五年不漏雨,五年内漏雨要免费再做防水。2001年正巧就是装修的第五年,差一周时间就满五年,结果那年夏天赶上了暴雨天气,顶楼漏雨。但装修公司却一再推脱,这事儿被何昇闹到了电视台。9月1日那天是电视台的记者陪同何昇找到了装修公司,在媒体曝光的压力下,装修公司答应抓紧时间补救,还给何昇开具了一张防水材料的单据,上面写着答应一周内完工的承诺。也就是说,9月1日一整天,何昇都在跟装修公司交涉,还找了电视台记者陪同,忙活了一整天时间,根本没有可能去城市另一端的某个发廊。当年的新闻节目和记者,以及装修公司的交涉人,都可以为何昇作证。何昇重重吐出一口气,庆幸地说:“太好了,有这么多人可以为我证明。你看看,我说过吧,我根本就不是那个大胡子!”何昇松了口气,可何小艾却傻了,怔怔地说:“不会吧?王梓是我表弟?不会吧?如果他真是我表弟,为什么我父母见过他的照片,却认不出?”“那孩子从10岁以后我们等于没再见过,时隔十几年,孩子成长的变化大,我们认不出也不足为奇啊。”何昇爱怜地对何小艾解释。“可,可如果王梓是我的表弟,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亲戚,他又为什么,为什么会对我……”何小艾问不下去了,掩面哭泣。何昇轻轻抚摸着何小艾的头,言之凿凿地对游亦杨说:“就像我之前说的,王梓接近小艾绝对有目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小艾是他的表姐!”游亦杨赞同何昇的说法,对于跟何小艾的关系,两人之间的感情,王梓又对他说了谎。看来,他今晚必须要问问王梓,对于何小艾是他表姐的事情作何解释。聂长远又问梁静怡,“你妹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他叫周东伟,”梁静怡想了几秒钟便想起了那个久远的名字,而后总算是察觉到了什么,问,“你们为什么要问那么多年前的事儿,还有小伟的事儿啊?这跟小艾的案子有关吗?”游亦杨与聂长远对视一眼,两人达成默契对梁静怡隐瞒他们的调查进程,只是安慰她好好养身体,节哀顺变。傍晚,游亦杨和聂长远从电视台回到积案组办公室,他们辗转了电视台和装修公司,果然找到了好几个对当年事件记忆深刻的证人,他们都可以证明2001年9月1日一整天,何昇都在为酒店顶楼漏雨的事情奔波。也就是说,梁静怡说的是真话,王梓那个悲惨童年的故事中,至少大姨父就是大胡子的部分是在撒谎。可大胡子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根据刘欣然的调查结果,老邻居确实记得有个大胡子男人在那个夏天几次进出过发廊,是个熟客。两个人都在苦思冥想,到底王梓的童年经历与何小艾的命案有什么有关系,王梓又是为什么要接近何小艾,他想从何小艾这里得到什么?聂长远最后得出的观点是,他们这一天恐怕又走了歪路,王梓的童年经历真实版本是梁静怡讲述的版本,而王梓在原有基础上加工只是为了行骗,博取同情。至于说孟琳和刘欣然是否具备杀人嫌疑,至少跟她们的谈话中,她们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聂长远倾向于她们并非真凶或者帮凶。“依我看,凶手还是王梓,真的,除了他我再找不到更加可疑的人。总不可能这些人全都串通一气嫁祸给他吧?要真是这样,这些人还真够团结的,布的局有点大啊。”聂长远一边啃面包一边打呵欠,“至于说王梓为什么明知何小艾是他表姐还要刻意接近,他对何小艾到底是不是有所企图,今晚你好好问问他。”游亦杨对于今天的收获也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找到了王梓的杀人动机,结果转了一圈,动机并不能够成立。而又衍生出一个新的疑问,那就是王梓到底为什么要接近表姐何小艾。孟琳和刘欣然看上去也只是两个痴心等待王梓的女人,对何小艾还达不到因嫉妒而杀人的地步。也就是说,今天跟昨天一样,除了证明王梓是个撒谎高手之外,别无所获。“是啊,虽然我不是什么人肉测谎仪,但我觉得从昨天到今天,咱们见的这些人中有一个两个撒谎还有可能,要说他们全部都是实力超群的演技派,可能性不大。“倒是王梓,他这个职业骗子站在这些人的对立面,按理来说还是他最可疑,”游亦杨说着,抬手用力揉乱头发,懊恼地大叫,“啊——”聂长远看着一向注意形象的游亦杨居然两三天没洗头,又看了看时间,劝说游亦杨在十点与王梓通话前先去值班宿舍那边洗个澡然后小憩一会儿。游亦杨本想拒绝,但想到如果洗个澡睡一会儿能让自己的大脑清醒,重新思考各种可能性的话,那么这也不算浪费时间,不算对不起蒙娜。闷热的夏季夜晚,温热的水迎头浇下来,洗刷了一身的疲惫,游亦杨感觉舒服多了,深呼吸之后,他又想起了蒙娜录的那段视频,视频里提到的好利来蛋糕,还有提拉米苏。有一种预感冒出来,今晚他将得到的视频里,蒙娜还会说谎。游亦杨似乎陷入了一个各种谎言编织的漩涡,想要伸手拉住岸上的什么东西挣扎出来,可是却只能随波逐流。正在抹干身上的水,游亦杨一抬头,竟然又看到了何家父女。何昇还好,可是何小艾也那么大大方方地站到面前,看着一丝不挂的自己。游亦杨下意识大叫一声,用浴巾捂住自己,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何昇和何小艾不过是幻觉,被幻觉看个干净也没什么大不了。打了响指之后,游亦杨感觉更放心了些,继续用浴巾擦拭身体和头发,一边擦一边问:“你们又想说什么?”何小艾先上前一步,“王梓一定不是我表弟,他只不过是知道我表弟的故事,他故意把表弟的悲惨经历重新加工,安放到自己身上只是为了打同情牌欺骗那些女人。“他跟我的相识绝对是凑巧!我认为除了王梓之外所有人都在说谎,是他们合伙陷害王梓,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高明的操盘手,这个人比王梓还要聪明,可以说,是他造就了今天的王梓。“这个人几次出现在你们搜集而来的讯息之中,可是你们却都忽略了他,让这么一个关键人物成了你们的盲点。”游亦杨刚想问他们忽略了什么,何昇迈步向前,挡在何小艾面前,“别听小艾的,我认为除了王梓之外所有人说的都是实话,只有王梓是满口谎言。王梓就是周东伟,他接近自己的表姐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动机。但小艾有一句话说得对,你们的确是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谁?”游亦杨问。何小艾和何昇同时回答游亦杨的问题,却是两个不同的答案,何小艾说的是王梓的师父,而何昇说的是他的主刀医生陆波。游亦杨觉得明天一天的时间,恐怕他得跟这两个人好好谈谈了。当然,前提是他得知道王梓的师父到底是谁。而至于说怎么寻找这个师父,除了今晚跟王梓通话的时候问问他这一条途径之外,游亦杨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找现在正在服刑的诈骗犯,而且这个诈骗犯的特长又是家电维修。临近晚间22点,游亦杨回到办公室,聂长远和昨晚的小张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时间一到,由游亦杨拨打蒙娜的手机号码。“喂?”电话接通,游亦杨尽量冷静地说,“王梓,娜娜还好吧?”王梓的声音比游亦杨还要冷静,“她很好,至少到明晚这个时间之前你不用担心。怎么样,今天你查到真凶了吗?”“还没,但你放心,明晚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第一,你知不知道何小艾是你的表姐?”“什么?”王梓不等游亦杨问出剩下两个问题,突然惊讶地大叫,“你在胡说什么?小艾怎么可能是我表姐?我说过,我的老家是在乡下,养父母和亲戚都是乡下的农民,而小艾一家子都是城里人!”游亦杨记得王梓对他来历的说明,他说他是个孤儿,被养父母收养,因为上面还有几个姐姐,因此没有落户口,后来才跟着卖货郎进了城。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什么被大胡子猥亵的故事就是王梓道听途说的再加工,他不是周东伟,周东伟的故事除了被他拿来当做行骗的工具,可以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真的会那么凑巧吗?王梓借用了周东伟的故事,而何小艾正是周东伟的表姐?游亦杨抓紧时间继续问:“那么你对那五名受骗女性讲述的被大胡子猥亵的故事是怎么回事?”王梓顿了一下,犹豫着说:“时间隔的太久,我有点记不得了,好像是我师父讲给我的吧,他给我讲过很多故事案例,教我怎样博取别人的信任。”果然,王梓的师父真的是个关键人物!游亦杨语速极快地问:“教你行骗的师父是谁,在哪里?”王梓想也没想便回答:“我师父叫戴恩德,七年前因诈骗罪判刑,现在还在蹲大狱。”很好,有了名字,而且此人现在又在监狱,聂长远很容易就可以把他找出来问个清楚。游亦杨抓紧时间又问:“你和陆波是什么关系?”“陆波,他不是何昇的主刀医生吗?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他。”“可是他却在满世界找你。”游亦杨紧接着说,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果然,王梓显露出怒意,没好气地说:“我无可奉告,调查是你这个侦探的任务,我只管明天验收成果。我只有一句话,我是无辜的!”游亦杨生怕王梓挂电话,只得表达自己对他的信任,“我当然相信你是无辜的,否则你也不会找上我跟娜娜。我看过了那段杀人视频,凶手在杀人后消失了十分钟……”游亦杨话没说完,因为他看见何昇就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用力对他摇头摆手,面色沉重紧张,似乎是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怎么了?那十分钟怎么了?”王梓有些不耐烦地问。“凶手应该是在那十分钟里在那栋房子里或者附近做了些什么,因为我们目前没法去现场勘验……”游亦杨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因为何昇竟然在游亦杨的耳边歇斯底里地大叫,震得他的耳膜生疼。当然,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包括电话那边的王梓什么都听不到。“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梓的耐心即将用尽,语气更加强硬,“我看你是什么都没查到,哼,什么侦探,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你问我的这些问题根本跟案件没关系,我还真是所托非人!”说完,王梓挂断了电话。游亦杨本来想说让王梓在那栋房子里或者四周仔细检查一遍,看看凶手杀人后停留的10分钟里到底做了什么,是否改变了房子里的某些陈设,房子里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有哪些细微的改变,或者说房子是不是有什么地窖之类的秘密所在。但因为幻象中的何昇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大叫,他失去了继续说话的机会。小张再一次定位到了蒙娜手机的位置,这一次是在江边的友谊码头附近,于是聂长远组织人手马上出发,像昨晚一样,大家一起寻找蒙娜的手机。午夜时分,蒙娜的手机被找到,王梓这一次还是把手机藏在了公交站牌的灯箱上方。他倒是体贴,生怕警察找不到手机。聂长远的车里,还是昨晚的四个人,游亦杨坐副驾驶,跟驾驶座的聂长远和后面那两个警员一起观看蒙娜手机中的视频。蒙娜还是昨晚的那个方位,被捆绑着,只不过这一次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状态明显没有昨晚好。她的胸前还是立着一张报纸,是今天傍晚发行的晚报。“亦杨,我这几天只有方便的时候才能稍稍被松绑一些,其余时候绳子都被勒得很紧。这都要怪你,要不是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你非要趁王梓不在的时候咬断绳子逃跑,还被捉到,他也不会把绳子勒得这么紧。”蒙娜带着撒娇似的怨气抱怨着。游亦杨面色凝重,果然,蒙娜又开始说谎了,当着王梓的面说谎。他们俩被囚禁的第一天,王梓的确出去过,可他们并没有趁机逃跑,更没有被回来的王梓捉到啊。“亦杨,这两天我一直在回想咱们俩过去的种种。说真的,我学的是心理学,一早就看出了你对我的感情,你那么美好、那么优秀,我怎么可能不动心?“只不过因为年龄的关系,我一直逃避,一直自己骗自己,我不喜欢你。可是感情这种事真的是身不由己。亦杨,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被掳劫那晚,我们喝了酒,送我回家的时候你酒后吐真言,对我表白,我也答应了你的表白。“可是后来我们醉得太厉害了,竟然把表白的事情给忘记了。如果这一次我能活着回到你身边,你能再对我表白一次吗?清醒地表白?”后排两个警员再次面面相觑,他们越来越觉得蒙娜跟游亦杨之间的关系不单纯。又是一起喝醉酒又是送回家又是表白的,难道这两人真的谈起了姐弟恋?看蒙娜的样子分明是真情流露,而且还眼含泪光,不像是撒谎啊。但聂长远心里清楚,那晚只有他一个人喝的啤酒,蒙娜和游亦杨喝的是可乐啊,喝可乐又怎么会醉?明明是王梓在可乐里下了药啊。视频结束,但游亦杨却保持着身子倾斜看手机的姿势怔了十几秒。突然,从刚刚上车就坐在后排中间的何小艾开口了:“你在怀疑蒙娜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对吗?你希望这些都是蒙娜的真心话,她真的早就喜欢上了你,只是碍于年龄差距,所以才一直逃避,对吗?别傻了,蒙娜不可能是真情流露,她不过是在演戏而已!”游亦杨从后视镜注视着何小艾,眼睛半眯着,嘴巴里喃喃念着:“演戏,只是演戏而已吗?”“亦杨,你没事吧?”聂长远拍了拍游亦杨的肩膀,“蒙娜的话中有什么含义吗?她又在说谎对吧?”游亦杨只觉得自己遭到了当头棒喝,瞬间清醒明朗,脑子里一切的纷乱全都顷刻间各归各位。这两天听到的各色人物的种种说法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老聂,我竟然这么笨,到现在才读懂了蒙娜传递的信息。”说着,游亦杨苦笑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啊?亦杨,你该不会又先我们一步洞察到了真相吧?”聂长远惊喜地叫道,“凶手到底是谁,是不是王梓?”游亦杨挺直腰板,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对聂长远说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他的杀人动机了。凶手就在为我们提供这些纷乱信息的人之中,他掩藏得太好了,太绝妙了。“现在的难题在于,咱们怎么抓到这个凶手,并且让他承认罪行,而且是在王梓面前承认罪行;咱们怎样才能让王梓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