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救师傅。”清风异乎冷静地说。
如此确实是为万全之策。
黎七七与顾子晏往外走，顺手把门也带上了，两个人一回头，却见庭中树影下立着一个玄袍之人。
“清风！”他咬牙切齿道，“我才是疼你的那一个，你别总希冀那个没有心肝的人。”
黎七七拦在他面前：“你别想进去。”
“我一定要进去！”
玄衣撞开黎七七，却又撞进另一个人壁垒似的胸膛。
顾子晏横亘在他面前，面色霜寒：“没听见我的师尊在说什么吗？他不让你进去。”
玄衣气到极致，拔剑刺向顾子晏，还未接近顾子晏，那剑便断成了三截。
纵然他吸取了如此多修士的修为，但他与顾子晏间的差距仍旧很大。
里头烛光骤然熄灭，一切自在不言中。
玄衣气得唇白面青，身子剧烈地抖动，眸中凶光一闪，身形移至顾子晏眼前，竟是赤手空拳也要殊死一搏。
他便是全盛时期，也难以与魔尊一战，何况如今他还身负重伤。
顾子晏立着不动，连正眼也懒待给他一个，只冷哼一声，便无端起了风，袭向玄衣。
玄衣只接了几招，数回之下，便疲于应对，渐败下阵来。
他身受重创，委顿于地，一双眼睛犹自愤恨盯着暗了的窗子。
黎七七有些疑惑，怎么他果真对清风动了情吗？何以竟对清风在乎至此，连命也不顾了？
晃神间，玄衣已再度立起，裸手抓起地上的残剑，剑刃割破了他的手，淌下血来，他也混若不觉，用尽了浑身气力才至顾子晏身前。
“师傅！”
身后骤然响起清风的惊叫声，顷刻间玄衣似增进了千年的修为，那柄残剑非但已送到顾子晏眼前，更送进了顾子晏的臂膀。
黎七七忙去扶顾子晏，他此刻的神情与顾子晏如出一辙。
一样的惊愕，一样的难以置信。
只这刹那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玄衣如有神助，连身为魔尊的顾子晏也被他伤了。
“师傅，师傅他”清风晃荡着身子，跌出了房门，捂着脸痛哭，“师傅他断气了。”
黎七七闻言又是一惊，扶着顾子晏，赶去查看。
秦燓的白衣仍旧说不尽的飒爽，但他的躯体已经干巴巴的，没了皮肉，只剩下一把枯骨。
这般景状黎七七原是认得的，禁地的那些欲望驱使下做出荒唐事的人便是这般下场。
难怪玄衣方才修为大增，原来秦燓的修行已全数被他吸了去。
只是……只是秦燓的欲望不是黎七七吗？方才是与清风，怎么也会落得如此田地？
清风强挣起身子，扯住黎七七的衣襟：“师傅的欲望不是你吗？为什么……”
玄衣从外头迤迤然走进来，扫了一眼清风身上暖昧不清的痕迹，以及那把枯骨，冷笑了一声，讽道：“你救活你的好师傅了吗？”
闻言，清风转而扯住了玄衣，恨声道：“你知道是为什么的，对不对？”
“当初他封印我的时候，我就把他的欲望偷走了，试问如今他身体里残存的哪里是他真正的欲望呢？”
他走到秦燓的尸身旁，低头望着那把了无生气的枯骨，冷笑了一声，“他对黎七七的欲望，不过是他在欲望被拔除以后的空虚之下，新滋生的虚假欲望。”
玄衣走到清风身边，残忍地反问道：“你不妨猜猜，他真正的欲望是什么？”
他仰天大笑起来。
清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环着膝，不断回想着玄衣的话。
原来，师傅曾经也是喜欢他的，若非玄衣从中作梗，也许他与师傅早已结为道侣，只是他知道这一点时，师傅已然身陨。
人生终究有许多错过的。
清风静静走回去，颤颤巍巍抬起手，抚摸着师傅已冰凉的身子，原本他的师傅风华无双，如今手底下却只剩这一把嶙峋的枯骨。
玄衣走到他的身边，抬起手点在秦燓眉心。
那里一团炽热的光跳动着，随着他手的动作而起伏，玄衣缓缓抬起手，秦燓虚无的灵魂从那具躯体里飞出，落入了玄衣掌心。
“成就一个人的欲望可以得到他的修为，成就一个人灵魂深处的欲望，就可以得到一个人的灵魂，若非你们，我倒当真得不到秦燓的魂魄。”
玄衣大笑着，化作一股煞气，周身环以嘶鸣着的亡魂，与黎七七初见他时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些嘶鸣着的灵魂中心淡然地坐着一个秦燓。
他合眼冥坐着，恬淡祥和得如平时打坐参禅。
“师傅！”清风痴痴望着那一缕金灿灿的魂魄，终于有了意识，他抬起手想把师傅抢回来，只是碰到的那一瞬间，秦燓的魂魄便在他掌心中穿过，就好像他们的缘分，总是错过，一错再错。
“魔尊，如今我有最纯粹的魂魄，我不怕你了。”玄衣大笑着，消失在夜幕中。
黎七七与顾子晏对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眸中窥出了忧色。
地上的清风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玄衣远去的方向，口中喃喃地念着“师傅”。
黎七七觉得他很可怜，却也无能为力，只好任由清风入了魔似的愣怔着。
他携着顾子晏的手，往外走。
他们沿着玄衣离去的方向走，一路上有许多鸳鸯，便就这样不避别人视线，不顾他人言语。
他们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欢愉，欢愉至顶峰时，他们又被欢愉所累，死在了欢愉中。
他们的灵魂离了身体，漂浮在空中。
黎七七与顾子晏便循着灵魂所往之处找到了玄衣，那是岂明宗所在。
黎七七往日的同门已有不少死去了，活着的那些极尽丑态，三五个成群。
素日干净纯粹的岂明宗上方回响着浓重的喘息声。
玄衣坐在最高处，那是素日秦燓坐的地方，他那与秦燓一般无二的脸俯瞰着门中诸人丑态，唇边带着玩味的笑。
“凡事适可而止，你不要太过分了。”黎七七想扯住一个面容青涩的少年，但他挣不过少年，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流连欲望，最后化作一把枯骨。
“修士们素日清心寡欲惯了，压抑了甚久，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放肆，你瞧他们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