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句话让齐宏瞬间冷静下来,眼中的愤怒慢慢消散大半。 他猛地想起来在此之前他和方成河讨论举报信里的内容时, 方成河提到一句话“李战不是一般的干部”,非常的意味深长。 李战被方成河拉着后退了几步,但是他眼中的决然没有丝毫的变化,然后慢慢的变得淡然。 这看在方成河眼里,却是更让人心生惧怕了。 李战若是要自己给自己上纲上线闹起来,二师绝对受不了,如果他背后的刘疯子闹起来,空司也要头疼。 况且,买媳妇这件事情还没搞清楚呢! 方成河心里暗暗责怪齐宏太过冲动,却也无可奈何。 顺风顺水的齐宏憋足了劲要把二师打造成完美的劲旅,要比张四海时代更上一层楼, 一听说最好的兵竟然买媳妇,如何不叫他情绪爆炸。 长叹了口气,方成河站在中间缓缓说道,“我还是说两点。 第一,李战,就当是为了你的家人,也为了那个女孩,你要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第二,师长,我知道你恨铁不成钢爱兵心切,但也希望你冷静一下。 有问题咱们想办法解决问题,冲动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想起含辛茹苦数十年的父母,李战那颗坚硬的心脏慢慢软化了下来, 想起那个在绝境中孤独扛着生活重担也没有放弃理想的瘦弱女孩,他同样的心软化。 深深呼吸着,李战的情绪慢慢激动起来,沉声道, “我穿了军装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如果他们在我面前死去,在我面前生不如死,我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她叫应婉君,生在贫困家庭,有哥哥有弟弟,父母重男轻女观念极其严重,要将她嫁掉换取礼金来供养儿子。 没错,就是今年,而今年,应婉君考上了西交大学。 阴差阳错,我的母亲给我物色对象,七绕八拐和应婉君的父母搭上了线。应婉君成了我的相亲对象。 她才十八岁,我不会拿自己的军旅生涯开玩笑,她也不会轻易交出未来。所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发生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人间悲剧序幕已经拉开。 我能帮到她,帮助她也许能为国家留下一个人才,我能感觉得到,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如果她能顺利就读西交大学,也许未来的飞机研发团队里就有她,也许是船舶研究团队。” “总而言之,只需要六万块钱,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我也绝不后悔。” 李战说完,一根烟抽完,他把烟头扔在地板上,用脚用力碾灭,随即立正站好,坦坦荡荡。 长时间的沉默。 方成河问道,“有很多方式,为什么要选择付礼金这种方式,你这是给人口实,做好事落不着好。” “如果是捐赠,钱会被他的父母用在两个儿子身上,应婉君也许不会被早早嫁出去,但她同样无法到西交大学就读。” “为什么?” “因为她是女的,她要外出务工供养整个家庭。”李战回答。 再一次长时间的沉默。 齐宏问道,“你完全可以采取资助的方式,请地方相关部门出面,专款专用。” “没有意义的。”方成河代替回答了, “钱一样会被她父母用在别处,她依然逃不掉同样的结局。” “为什么?”齐宏皱眉,“我就不信他父母敢对抗政府部门。” 李战说,“因为他们是应婉君的父母。” 再再一次长时间的沉默。 “我只有以提亲的名义把这笔钱交给她的父母,明确这笔钱归他们使用, 而应婉君以后求学的费用由我来承担,他们才会真正的把应婉君当成外人,他们才会有所顾忌。”李战说道。 方成河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你必须得在许多人面前制造出应婉君是你没过门的老婆,只有这样才能给应婉君加上一层可以避免诸多影响的身份。” “是。”李战承认。 齐宏说,“可是这样一来,举报信里说的就没错,你的出发点我相信是好的,但是造成的影响相当恶劣。 这件事情如果仅仅是内部知道,我可以网开一面,但是地方相关部门提出请求希望彻查,你……” 方成河看着齐宏,却无法反驳。 齐宏说的是事实,就算你说出花来,就算你救了一条命,但是最终的结果是给部队抹黑了。 单这一条就足够把你钉死。 李战紧紧抿着嘴巴,满腔的委屈和不甘。 “你会为你的冲动后悔的。”齐宏盯着李战说道。 李战咬牙切齿说,“我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这不是最后悔的一件,也绝不是最后一件。” “李战你王八蛋!” 齐宏暴起,指着李战怒骂,“你姿态放低点哀求几句不行吗?你非要跟我顶着干? 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你的师长!我花了多大工夫把你挖过来!你他娘的就这样对我?” 他眼中竟然含泪! “我不对任何人负责,我只对军徽负责,我从无让军徽染上哪怕一粒灰尘,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倘若有,我将会用滚烫的鲜血去洗干净!” 李战掷地有声。 “你从我这里滚出去,滚出我的部队,我要把你调离我的师,我要把你调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王八蛋!” 齐宏指着李战暴怒狂骂。 “师长!”方成河大惊失色。 齐宏出离愤怒,“让他滚蛋!马上让他滚蛋!立即离开二师!滚得远远的!” 注视着两位给予过自己偌大提携的首长,李战猛地靠脚立正,敬礼, “是!谢谢首长!” 天色蒙蒙亮,西县场站仿若无人之境。 方成河踩着起床号来到了四团干部公寓201室,敲响了门。 同时,营区瞬间苏醒,集合的哨音接连响起, 接着就是各部队集合踏步喊番号的声音,给西县场站注入了该有的活力。 门打开,李战眼眶塌陷双目通红站在那里,浓重的烟味酒味扑面而来, 目光越过李战看进小客厅,茶几上散落着大量的罐装啤酒瓶,花生壳满地都是。 军务科如果查获这里,那么将会得到一年之中最骇人听闻的违规饮酒案。 “一夜没睡?”方成河看着双目深陷的李战问道,权当满屋子的违纪证据不存在。 抓他违纪有意义吗? 我就喝酒抽烟了,怎么了??? 二师对李战是心存愧疚的,至少方成河这么认为。 李战没说话,也没按照内务条令敬礼问好,而是转身回去在那坐了一夜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部队集合早操喊番号的声音传了进来,随时是嘹亮的军歌响起。 方成河就站在窗户边等着清晨清新的空气进来,道, “你做错了事理应接受惩罚,况且只是把你调离二师。 师里不会给你处分,功劳该你的也都会给你报。 自暴自弃不是你的作风。是我把你从北区飞训基地接过来,你调走还是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