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的三少爷前些日子被人从乡下给送回来了,说是三少爷病了,病得厉害。送到府里才知道,这哪里是病了,是中了邪。三少爷每天夜里闹腾着,说有鬼,有鬼在他身后。神神叨叨的,非要把屋子里点满蜡烛才能安稳。但安稳了人还睡不了,到处扑腾着,说自己背后有鬼。府里的下人都盯着呢,鬼,哪里有鬼?“有鬼!鬼!鬼在我后面!”“别杀我!”接着便是一阵人仰马翻,后院险些被点着。桌椅烧了一些,换了间屋子,哪怕有人盯着也还是如此。周明遥穿着官服带着一身酒气回府,刚刚想开口问自家弟弟的情况如何。忽然听得后院一阵闹腾,伴随着男子的嘶吼声。“就在我后面!有鬼!”“我要把这鬼给杀了,杀了!”周明遥无奈揉了揉额头,神色疲倦。“老爷,三老爷这是又犯病 ,老爷您多多担待。”管家上来提心吊胆道。“我让你们给他灌安神药,可是灌了?”“喝了,都给三老爷喝了,可那药喝了不起效,三老爷闹腾得更厉害了。”“那便多灌一些,下重药量,让他歇会儿。”“老太爷不让啊,说灌了这药伤身子,不让三老爷多喝。”周明遥听了,眉头皱得更深。白天衙门里公务繁多,晚上他还要去喝酒应酬,忙得很,实在是没工夫顾忌这个弟弟。“去把前面的屋子收拾一间出来,我今夜住在前院。”周明遥道。“是老爷。”云华春确定状纸无误以后,跟老婆闺女把这个事说了一遍。他要去衙门报案,告那坞堡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童。“爹,我支持你!”云桃高兴道。万红梅对这事也是支持的,只是:“那坞堡家大业大,我怕你告了被人报复。”“没事的,钟叔跟我说了,白龙使近日在邵安府内,有白龙使在他们不敢作恶。更何况,我们是逃难来的难民,本就不打算在此地安居,我们去了别处,躲远些,这周家日后想报复也报复不到我们。”云华春说道,他这份自信是哪里来的,自然是从钟叔那里来的。“那村里人,也要去说说。”“这是自然。”第二天一早,云华春就把这事跟村里人说了,若是到时候衙门里的人来传唤,他还需要村里人去给他作证。在钟达的陪同下,云华春敲响了邵安府衙门的大鼓。咚咚咚衙门里面的人这会儿也忙得不行,把今年一整年的要务汇总给白龙使的人过目。怎么这会儿外面有人击鼓了?尚宏成便是邵安府的知府,他刚刚给几位白龙使的大人倒了茶,陪着他们清点去年一年的案宗呢。就听到外面洪亮的鼓声,他这个时候想装听不见都不行。尚宏成心想,这击鼓的人最好有要事,若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他,他定然要打那人几十板子。“尚大人既然有事,便先去前头看看吧。”坐在首座上头戴乌檀木簪子的年轻人说道。“那下官先行告退,齐大人若有要事便唤我。”齐坤轻轻颔首,“大人放心。”尚宏成轻手轻脚出了屋子,顺带把木门给带上。甩着袖子,快步往前头前头走去。升堂以后,尚宏成匆匆忙忙落座,看着台下跪着的云华春。“台下何人,有何冤屈要申!”尚宏成拍了拍惊堂木道。云华春双手举着状纸过头,“大人,草民云华春,从西北逃难而来。谁料经过邵安府一坞堡时,那坞堡中的人竟然强抢我家中孩童……”云华春徐徐说来,心中依旧忐忑着。听到西北流民和坞堡这件事尚宏成就觉得头疼!西北流民怎么走到这里了?再怎么走也不应该来他这邵安!隔得这么远!邵安府外的坞堡没几座,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若是放在往日定然无疾而终,或者赔点儿银子,但是现在……偏偏,白龙使在!偏偏挑白龙使在的时候!尚宏成看着云华春心中莫名不喜,这些难民去哪儿不好,大老远从西北过来给他添麻烦!尚宏成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得慌。待到下面的人把状纸递上来以后,他看着上面的字小小惊讶了一会儿,注意力瞬间又转移到这状纸的内容上。“你说十日前这坞堡的主人强抢你,为何今天才来报案?”“只有一封状纸,可有什么人证物证?”尚宏成一一问道。云华春摇摇头,“大人,我们是流民,匆匆逃过来心中不安的很。”“从那坞堡走至邵安府花了几日,才安顿下来又花了几日,所以今日才来报案。”“物证虽无,但我有人证,跟我逃难的有一村子的人,村里人都是我的证人。”云华春说道,跪得膝盖都有些疼了。“去查查这坞堡和这伙流民……”尚宏成对下面的人吩咐道。“是大人。”中场收集证物的时间,云华春站在衙门的前院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没一个搭理他的。大家伙好像都忙得很。“钟叔,你说周家会如何反应?”云华春凑到钟达旁边问道。“周通判应该就在衙门里,这案子过一会儿就会传到他耳中。”“云秀才,别担心。”钟达说道,微微笑着。云华春开始无奈了,周通判马上就知道这事跟自家的干系,这是让他担心呢,还是让他不担心。“大人,那坞堡是通判大人家中的老宅。”刚刚查到这事的师爷慌慌张张跑到尚宏成面前。尚宏成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拿稳。这事,可大可小,尤其是后院里还有一帮白龙使。“你去跟周通判只会一声。”“是大人。”师爷又慌慌张张去了周明遥的小院。周明遥听了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倒是不急不慢。“一伙流民罢了,知府大人何必如此惊慌。”周明遥背着手从案前站起。“知府大人的意思是,这事当着白龙使的面,自当禀公办理,还请周大人有个准备。”“回去告诉知府大人,改日我请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