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看了会儿,见四周无人注意,身躯阒然前倾,抬起一只手在闻人惊阙面前晃了晃。 动作极轻,堪比树叶在檐下飞舞。 闻人惊阙岿然不?动地啜饮着茶水,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正当闻人听榆将手收回?时,他悠悠道:“呼吸乱了。” 闻人听榆呼吸骤然一停,仓皇收回?手,脸红筋涨。 她怕这个兄长,哪怕他瞎了,也?依然惧怕。 强行按捺住紧张的情绪,闻人听榆找到借口来解释自己的异常了,“这两日府中传了点儿消息,小妹不?确信该不?该与兄长说。” 闻人惊阙侧过脸,做倾听状。 “说……前日五哥成婚,夜间和凌晨都未叫人送水……” 没听说过未出阁的姑娘传兄嫂房里闲话的,闻人听榆面露窘态,心里庆幸着闻人惊阙看不?见,咬牙继续道,“……不?过今日这种言论就没了……” 因为今日大早,天刚放亮,新房里就喊了下人备水。 闻人惊阙放下茶盏,神色散漫,“这事?啊。” 确有这事?,今日刚醒来他就“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在身上?,需要沐浴。 用了大半个时辰,江颂月怕他着凉,中途让木犀催了他两回?。 闻人听榆看不?出他的真?实态度,怕他追究方才的事?,赶忙把话题扯开,“对了,五哥,贺笳生那边还要继续吗?” 闻人惊阙转目,眼中有日光折射的微光,反问?:“你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不?是。” 出身注定闻人听榆要嫁入高门成为掌握后宅的当家主母,引诱一个心高气傲、妄图攀龙附凤的寒门学子,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到今日,她不?过与贺笳生见了两面,给他为自己捡帕子的机会,附赠了一个笑而已,就能让他抛弃将完婚的未婚妻子。 “贺笳生出身低微,品性与能力配不?上?野心,这种人很容易上?钩。我若真?使出手段,能将他骗得血本无归。” 闻人惊阙失笑,温柔得像个好兄长,“这可不?是名门淑女?该做的事?。” “对那等见利忘义的小人,什么招数用不?得?” 闻人听榆愿意配合,她瞧不?起喜新厌旧的男人,除此之?外,还因为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中。 她随时可以撒手,那点暗中的引诱如同晨雾,不?用风吹就消散了。 退一步来说,即便是暴露了,也?没有证据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能用这么点儿无关痛痒的小事?换得兄长的庇护,她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但她想不?通闻人惊阙为何要对付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 贺笳生退了亲,唯一的受益人是对此毫无所知的宋姑娘,成功避免了嫁给一个人渣的命运。 “五哥与宋姑娘有旧?” “这种事?不?可胡言。我是娶了妻的人。” 闻人惊阙模棱两可地答过,看着斜对角库房中的人影,问?:“你五嫂还在忙吗?” 闻人听榆觉得他的嘴比河蚌还要严实,想从他口中套话,极其困难。 问?不?出这事?,她暂时搁下,探身望了望,道:“这会儿停下了,在与侍婢说话。” . “八字相克,宋姑娘提出退亲?” “嗯,说是成亲前突发?重疾,城里的大夫都瞧不?出毛病,寻了占卜算命的先生才知晓,是与贺笳生八字不?合,婚事?越近,疾病越重,成亲后怕是活不?过三日。”青桃竖起三根手指,说得煞有其事?。 这理由牵强了些,江颂月觉得说不?过去。 “他们?又不?是如我与闻人惊阙这般临时成婚,八字不?是该纳吉前就算过了吗?” 青桃道:“说宋姑娘是子夜时分降世的,前头?给的八字不?精准。” 长长的礼单托在主仆二人手上?,江颂月在前面点着,青桃在后面仔细折着,说到这里,两人都停住了。 江颂月往外面瞧了瞧,远处闻人两兄妹正在谈笑饮茶,气氛好到足以写?进书里传颂,就是没有亲昵感——不?是一起长大的,果然关系疏离。 近处廊下,一早被?支开的侍女?们?正围坐着绣花。 没人能听见她主仆二人说话。 江颂月郑重看青桃,“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青桃道,“京中人都盯着县主你与姑爷的婚事?呢,本就没几个人记得贺笳生也?是那日成婚,咱府上?是次日才想着去打?听贺笳生那边的事?,谁知道人家直接无声无息地把亲事?取消了。今早云翘与我说时,我还不?敢信呢!” “贺笳生竟然能答应?” 贺笳生这人功利心极重,当初考得功名,一日都等不?得,就迫不?及待断了与江家的关系,生怕被?人发?现受过江家恩惠,影响了他的清高文人形象。 与军器监丞嫡女?的亲事?是他高攀,江颂月觉得就算宋姑娘奄奄一息了,贺笳生也?会为了仕途与名利,八抬大轿将人迎入府中。 实在无法想象,事?到临头?,他竟然肯放弃。 青桃同样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贺笳生,“人家现在是大理寺的六品官了,能主宰他人死活呢,瞧不?上?这岳家了,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呗。” “是有这可能。”江颂月赞同,但疑惑,“可他一没靠山,二没家底,拒了宋姑娘,还能攀上?谁?” 二人对官场局势一窍不?通,想不?出下文。 青桃撺掇:“县主,问?问?姑爷呗。” “别。”江颂月制止,“他双目受伤后就只剩下虚职,大理寺都没去过几趟了,别提他的伤心事?。” “哦。”青桃讪讪应下。 贺笳生的婚事?没成,就没有掏心掏肺待他的岳父了。 只要他不?得势,江颂月就开心,与青桃又说了几句闲话,继续核对清单了。 点了没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事?,再问?:“云翘今早来了?” 江颂月不?放心祖母,想着闻人惊阙这边不?缺下人,就将卫章、云翘都留在了府上?,心腹丫头?只带了青桃一人。 今晨她光顾着凝光院里的琐事?,不?知道云翘来了。 “来了,念着县主你成亲时日短,她没往院里进,就说了贺笳生的事?。”青桃不?用想就知道她要问?什么,解释后,抢先答道,“老夫人好的很,迎亲的人走了之?后,就开始让人备起食材,等着明日县主带姑爷回?门呢。” 江颂月也?盼着明日呢,明日过后,她就不?用闷在府里忙后宅琐事?,可以去处理那批鲛鱼锦了。 这事?因她的腿伤与婚事?拖了许久,也?该处理了。 想到这儿,她随口一问?:“缘宝阁和金铺的生意还安好吧?” 青桃眼神一慌,低下头?去,道:“好的,都好,能出什么事?啊……” 江颂月对她不?设防,想也?没想就信了,将心思?继续放在清点礼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