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并不全是混血,也有上过战场的士兵,公开场合进行演讲的商人。 哪怕没有类似的见闻,经历过和怪物厮杀的凶险,谁的心中没几分胆气? 在雪莱等人的安抚下,成年囚徒很快安定下来。 最难熬的是幼崽。 原本遇到危险时,它们能躲在大人的身后。 现在不怀好意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射来,背后也能感受到如刀般的视线,根本不给它们躲藏的余地。 很快,有观众发现了恐慌发抖的幼崽们,忍不住升起恻隐之心。 “怎么还有那么小的崽崽?” “正常,混血的幼崽一出生就会被关进监狱。” “那么小呢!真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难道你愿意让家里还没觉醒精神力的幼崽和混血儿接触?” “对,据说混血儿的体内会分泌出一种让基因退化的激素,只要皮肤接触就会受到影响,严重者甚至会降低精神力等级!我可不敢和他们接近。” 刚才还一脸怜爱的观众,立马神色大变,眼里全是看到脏东西的厌恶。 “天啊这么可怕,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他们?” “混血儿就是恶魔之子,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应该被丢进火焰中净化!” “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是太仁慈了,居然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好害怕啊,为什么要留着这样的人活着,除了浪费资源还有什么用?” 人群中,有几人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他们心想,这些不都是早年的谣传吗? 曾经就有医疗机构澄清过,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能够证明,混血儿会分泌影响基因的激素。 如果真的会影响,贵族、商贩就不会乐此不疲地去黑市里“淘货”了。 可听着大家义愤填膺的辱骂,几名观众到底是没敢张口,生怕火星子溅到自己的身上。 观众的骂声越来越脏,说什么的都有。 幼崽们情不自禁地拿爪子捂住耳朵。 可即使这样,也能听到观众让它们去死的咒骂,难以忍受的泪水从紧闭的眼皮缝里溢出。 “吼嗷!” 幼兽的怒吼声突然响起,如风暴席卷而过,驱散了它们心中的惧怕。 只见赤狐佣兵团的所有狐狸崽都站了出来,步伐整齐划一,挡在其他崽崽的身前。 火红的毛发在风中飘扬,锋利的爪子朝前伸出,竖瞳阴冷地往上高抬。 小红狐狸们以年幼弱小的姿态,毫不畏惧地对上如山般巍峨的投影,并再一次发出愤怒的咆哮。 “吼——!” 一群没见识没教养的傻逼,是不是要崽教你们做兽?通通闭上你们的臭嘴巴——! 那咆哮声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气,观众席上真有人被吓了一大跳。 赤狐崽可不是一般的幼崽,是怪物潮里见过血,撕过怪的狠崽。 它们大多一出生就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遇到过的艰难险境,大风大浪,不比成年囚徒少多少。 需要的时候,没长好的小尖牙也能咬碎怪物的颈骨,没发育开的小爪子,也能锐利到撕开猎物的咽喉。 而帝都里这些被圈养在象牙塔里的少爷小姐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死人是什么模样。 瞬间又有人惊恐地认出:“是赤狐!那个臭名昭著的佣兵团!” 赤狐,帝国 传闻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一个成员都是嗜血残暴的极恶分子。 诸多恶名纷纷扬扬,其中一起影响恶劣,涉及帝都周边大小足足十三个城镇的“红莲火”事件,更是轰动了全帝国! 而那场事件的主人公,就是…… “哈哈哈哈!好崽子们,平时没白养你们!” 赤焰放声大笑着,在团员的簇拥下踱步而出。 当他那张极有辨识度的脸进入大荧幕时,几乎所有经历过红莲火事件的观众,都反射性地屏住了呼吸,恐惧到浑身战栗。 赤焰感受到那些惧怕的目光,冲着直播镜头,谑然地挑起一边眉梢。 这一刹那,观众们仿佛被猛然拽回了曾经的噩梦。 滚滚浓烟直冲云霄,极度的高温让空气也变得扭曲。豪华包厢不复存在,雄伟的拍卖场在烈火的燃烧下付之一炬,雪白的墙面座椅被烧得焦黑,发出浓烈扑鼻的恶臭。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残垣断壁中再也看不出 只有红发团长魔鬼一般的颀长身影,在刺目灼热的火光中从容走来。 他的嘴角肆意高扬,身上沾着无数猩红的血液,细长的爪尖犹如鬼影,漫不经心地提起手里黑市老板的人头。 然后,一松。 嘭的一声,头颅重重落地,骨碌碌一转,漆黑无瞳的眼眶赫然冲着所有幸存的商客。 商客目眦欲裂,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嘴里发出尖锐的惨叫,而红发团长却在放声大笑。 他是那样的残忍、愉悦和强大,笑声穿透滚滚黑烟。 噼里啪啦的火焰“呼啦”一声猛然高涨,染红了半边天空,如同红莲般盛大且妖艳地绽放! “啊啊啊啊!” 当年差点被杀掉的战栗冲进脑海,事件的幸存者们齐齐发出尖叫。 至少有几十个人从座位上弹跳而起,争先恐后地往直播现场的出口跑去。 他们跑着,喊着,嘴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让我走,让我走!我不要再看到这个疯子,别挡道啊啊!” “要是早知道这个疯子还活着,我死都不会来看这场直播,妈的他为什么还没死?” “救命啊,谁救救我——” 下层恐慌不已,中层也不遑多让。 要知道在这些匪徒被捕之前,一直以掳掠权贵的各大商队为乐。 也一度让“荒原上的赤狐”几个字,成为众人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由于这些观众的横冲直撞,现场一下子变得乱糟糟。 混乱之中,没人发现,至少有近二十多个人鬼魅般游走在观众席上,散播引起恐慌的言论。 过程中,这些人视线相接,用指尖碰了碰脸上的高仿□□,做出暗号手势,短暂地交流了一下。 “不愧是团长。” “副团长在。” “崽子们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嗯,很有气势。” “其他人也没事。” “先不要引动‘红莲’,等必要的时候再出手。” “是。” 到最后,只属于红莲事件幸存者的恐慌,差一些点燃了全场观众的惊惧。 防卫军不得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制止这场闹剧。 赤焰注意到雪莱那怔愣的模样,一时兴起,伸手勾住人的肩膀:“怎么着,公爵大人,是不是很羡慕我的公众影响力?” 雪莱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想要将赤焰的手拍下去,到底忍住了。 看着乱成一团的观众席,他忍不住回嘴说:“你管这叫影响力?” “嘿,既然威信能叫影响力,那么恐惧为什么不行?” 赤焰笑盈盈地凑在雪莱耳边,话里透着一丝阴暗引诱的味道:“你也算和我齐名的人物了,可当你挡在大家的面前时,那些曾经拥护你的帝国人,有把你当回事吗?” 雪莱动作一顿,抬眼扫了一遍观众席。 作为教廷的荣誉骑士,他也享受过鲜花满车,礼炮鸣天,站在巡游全国的飞舰上,被众人追捧崇拜的目光所包围。 但是刚才他维护囚徒的时候,大多数观众并没有慑于他曾经的名声闭上嘴,而是再一次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 特别是那些认识他的人,张口闭口都是丧家犬,指着他的脸,吐出更多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但雪莱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平静了很多。 他偏头,对上意图给他“板正”思想的赤焰,平淡地说道:“要真正驯服一个人,可以适当利用恐惧,但恐惧绝不是驯服的关键。” “那个人不就是这样吗?” 那个人即是指的许子昭。 以免被监听装置察觉到异样,雪莱在这里转换了代称。 赤焰一哽,确实想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见雪莱仍旧这样“高风亮节”,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话说。 正要转身的时候,雪莱忽然张口叫住了他。 只见冷若冰霜的银发公爵面朝向他,唇角轻轻勾起,抬手比出个大拇指。 “做得不赖……我是说,你们教出来的幼崽,还有刚才。” 赤焰怔愣一下,瞬间笑弯了眼。 大概是雪莱态度软化带给他的勇气,赤焰乐颠颠地跑到陆司泽的身边。 他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惹了雪莱一个还不够,还想把陆司泽一起拉下水。 “我说将军,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帝国上层,难道就没有听到过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司泽转头看他。 “什么瞒着原配私会小情人,帝国官员之间贿赂勾结,表面和和气气,其实背地里相互使绊子下黑手什么的,都行啊!今天难得这么热闹,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嘛。” 赤焰带着一张招猫逗狗的讨嫌脸,冲陆司泽挤眉弄眼:“给他们一点点前上将的震撼?” 陆司泽顺着赤焰的目光往上看。 不管中下层乱成什么模样,帝国上层的权贵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他们的高位上,享受服务,品着红酒,漫不经心地看向大屏幕。 比起破口大骂的下层观众来说,他们看起来优雅、平静,相当沉得住气。 通通都是假象。 看见陆司泽等人落到如此狼狈的下场,那些曾经无比嫉妒他们的家伙,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 只是上层人自以为矜持,有涵养,没有像中下层那样吵闹出声,而是在眼中写尽轻蔑。 直到他们听到赤焰对陆司泽的撺掇。 瞬间,好几个人坐不住了。 靠躺在椅子上的权贵唰一下弹直腰背,捏紧扶手,紧张兮兮地盯着陆司泽的嘴,生怕里面吐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陆司泽终于动了动。 却见他抬起手,像一只高冷的猫,面无表情地将赤焰搭在肩膀上的手拍开。 “呼!” 不少帝国上层瞬间松上一口气,庆幸地拍着胸脯。 陆司泽好歹出身名门贵族,有身为上位者的倨傲,怎么可能会听一个盗匪头子的撺掇,是他们杞人忧天…… “可以,但我知道的秘辛不多,也就每家七、八件。”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暗狱囚徒,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让所有帝国上层猛然心惊肉跳的话。 “由你们来决定,想先听哪一家?” “陆司泽!你让一群卑贱的囚徒开口选人,是想要侮辱谁?” 观众席的右方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制止声,一个褐色头发的贵族站了起来。 陆司泽转过头,看清楚发声者是谁,满眼揶揄:“哦,是诺曼堂弟啊。” 他那如毒蛇般含笑的眼神,让褐发贵族意识到了不妙。 可当他想要开口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陆司泽说道:“多年不见,向你问安。不知道你现在拿到心心念念的剑师职称了没有?” “要知道当初为了顺利升上高级,你可是费尽心思地聘用杀手,让本来备受瞩目的张长官在巡游中受伤惨重,挤掉了他的参赛名额呀。” 注意到周围异样惊诧的眼光,褐发贵族脸色惨白如纸,声嘶力竭地反驳:“你放——” 一个声音比他更快地响起:“诺曼侯爵,请等一等,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褐发贵族浑身一颤,转过头,对上张长官那阴鹜如鹰的眼神。 后者的声音里仿佛掺了毒,一字一顿地问:“请你如实告诉我,陆司泽将军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且不论这边引发的冲突,褐发贵族之后,又有一个年轻的贵族子弟站了出来,痛心疾首地斥责。 “陆司泽,我曾敬重你是位傲然不屈的将军,可没想到,你居然和一帮匪盗囚徒厮混在了一起!你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耻吗?” 陆司泽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用两句话,便让贵族子弟大惊失色。 “什么叫可耻?你买通酒宴的侍从,给奥斯特家小姐下药的事算不算可耻?” 这又是一桩足以轰动整个直播现场的爆炸性新闻! “你说什么?” 奥斯特家的几位妇人和小姐站起来,脸色铁青地盯着贵族子弟:“你说他给谁下药?!” 贵族子弟慌张反驳:“我没有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是他在污蔑我!” “因为酒宴上没有人被迷倒,让你以为侍从办事不靠谱,过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灭口。” 陆司泽撩起眼皮:“你真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 “想要证据的话可以去军情处,照片、影像、录音以及被灭口侍从的口供,都在一个上锁的蔷薇花纹密码箱里。” 话音未落,奥斯特家族就站起好几个人,脸色发青发黑,风风火火地往军情处跑。 与之一同起身的,还有其他家族被调令的亲卫和侍从。 这些人也想要一份证据,不止是贵族子弟下药的证据,没准还能发现其他秘辛。 陆司泽透露这些事情后不久,才刚消停没几分钟的中下层,瞬间像再度被引燃的篝火,爆出嗡嗡不绝的议论声。 “没想到啊,这些上位者……” “啧啧啧,是你太天真了,哪个贵族家里没点子龌龊事?” “关键是陆司泽居然全都知道?” 有人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毕竟探听贵族秘辛的机会可不多见:“不可能就这两件事,陆司泽刚才不是说每家都有好几件吗?” “可是好像没人再开口了耶。” 本就安静的上层观众席,此时更如一滩死水般沉寂。 从陆司泽入狱至今,大概有几年的时间。 几年的纸醉金迷,让权贵们全然忘记了,当初被皇帝器重的陆司泽,是如何像千斤巨石一样,将他们牢牢地踩在脚底。 议会、军部、教廷、皇族、贵族。 帝国五大势力齐刷刷地盯着场上风轻云淡的陆司泽,愣是没有一人但敢继续开口。 生怕后者受到刺激,把自己那点子阴暗龌龊事全部抖出来。 赤焰被陆司泽舌战群儒般的英姿帅出一脸血,忍不住啪啪鼓掌。 他走到白尾身边,暗搓搓地说:“我突然发现,对付这些道貌岸然的蛆虫,掀老底好像比打架更管用,要不咱们以后也搞个正儿八经的情报组织?” 白尾无奈地叹口气,把想一出是一出的团长按下去。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直播现场的局面,宛如发生三百六十度大反转。 本该绝对卑微低贱,像小白鼠一样供观众们取乐的暗狱囚徒,此刻全都雄赳赳,气昂昂,在三名s级强者的撑腰下,反过头对观众席投以鄙视的目光。 骂他们是罪大恶极的囚徒,是混血,但你们这些穿着光鲜亮丽的东西,不是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本来气焰滔天的观众席,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吧唧,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也小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陛下驾到——” 宫廷亲侍庄重威严的传报声一道接一道,经由广播,响遍整个直播现场。 礼炮再次鸣响,五颜六色的电子烟花升上高空,璀璨绽放。 插着莫仑迪亚蔷薇旗帜的几艘飞舰悬停在半路,掌舵飞舰的几名军官站在甲板上,向前方致以崇高的问候。 在场众人下意识抬头,被天空上缓缓驶来的超规模大型钢铁舰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作为皇帝的专属座驾,它是那样的巍峨、庞大。 高威能粒子炮在甲板上一字排开,漆黑的炮口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舰船通体银白,日光下反射出泠泠亮光。高精度轻量的稀有材质,使它在短时间内至少能挡下s级十次的全力一击!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莫仑迪亚的皇帝,康斯尼德.泰勒,从舱室内缓步走了出来。 英俊威严,剑眉星目。岁月染白了男人的鬓发,却挡不住他如山似海般宏伟的气势。 这人绝对是个大人物——但凡他出现在人群中,必将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讨论贵族秘事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 大家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向皇帝躬身行礼。 “恭迎陛下——” “向伟大的莫仑迪亚致敬!向伟大的皇帝陛下致敬!”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平身。 他来到直播现场的最高位坐下,然后抬眼,淡淡地看向屏幕中的陆司泽。 虚拟影像同步投射在大逃杀现场。 陆司泽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猛地一下攥紧手掌,尖锐的指尖陷入肉里,将掌心掐出斑驳血痕。 赤焰不是很舒服,或者说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忌惮。 皇帝看上去和陆司泽很像,一样的强大,一样的刚硬。 但陆司泽如果不动真格,平时只会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不会刺痛人眼。 皇帝则全然相反。 无论是那双锐利的眼睛,还是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的威压,都仿佛在散发着一种“逆我者亡”的信号。 皇帝的目光太有侵略性和掌控欲,让曾经效忠过对方的雪莱,想起几段不好的过去。 他忍着不适来到陆司泽的身边,感受到后者愈发急促的呼吸,心里直觉不妙。 皇帝和陆司泽已经对视了许久。 就在大家都以为,曾经的君臣将会展开一场阔别多年的叙旧时,皇帝扭头,询问亲侍:“怎么还不开始?” 前面被诸多事端所颠覆的局面,在皇帝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询问中,再一次发生翻转。 暗狱观测站的站长现身于左边的大屏幕,连忙致歉:“抱歉陛下,因为 “原来是这样。”皇帝斜倚王座,用指尖点点额头,似乎困乏地问,“大逃杀的地图选好了没有?” 站长愣了一下:“还没有,陛下。地图是随机的。” “我刚才听闻一点直播现场发生的闹剧,看来,即使接受多年改造,也无法拯救这些堕落的灵魂。” 皇帝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声:“既然心灵得不到救赎,就让他们去黑暗丛林,用死亡洗掉身上的罪孽罢。” 听到这句话,站长显然有些错愕,因为他们并不能更改暗狱的基础设定。 陛下应该清楚这件事才对? 在他迟疑着到底要不要说明这件事的时候,正在操作的工作人员气息一变,压着声音呼喊:“站长,您快来看一下!” “什么?” 站长离开通讯屏幕,来到操作台。 就像陡然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的瞳孔骤然凝缩成一个小点。 “为什么……”站长两步贴近,脸上难掩震惊的神色,“为什么可以更改了?!” 三分钟的时间很短。 短到站长来不及细想,就冷汗直冒地推开工作人员,半点时间也不敢耽误,按照皇帝的吩咐,快速选好【黑暗丛林】的地图。 囚徒们眼前一黑,被传送出监狱区的眩晕感,再度如潮水般涌来。 但是这一次落地,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啊啊啊啊!” 瘦长的黑影穿透胸膛,脊骨瞬间断裂,剧烈的疼痛让囚徒忍不住发出尖锐的嘶吼! 他看向众人,嘴唇惨白,哆哆嗦嗦地伸出沾血的手掌,眼中全是恐惧的泪水:“救,救救我……” 旁边的人乍然回神,目眦欲裂,连忙去抓他伸过来的手。 唰。 穿透囚徒胸口的黑影突然动了。 满是尖刺的尾端在空中折返,狠狠勾入囚徒的身体,将他拖进深不见底的黝黑地洞。 病化发黑的土地上洒满赤红的鲜血,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从囚徒被击伤,再到被拖走消失,他们甚至连袭击者的身影都没看清楚! 观众席上的投影都被隐去了,只有皇帝似乎慈悲且厚重的嗓音,在半空中响起。 “记住,罪人们。” “如果你们一开始诚心忏悔自己的过错,虚心接受帝国的审判,而非冥顽不灵,掩过饰非,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囚徒们狼狈逃窜,人仰马翻。 “陆司泽。” 陆司泽猛然抬起头,眼白爬满红血丝。 “还记不记得那些被你牵连的人?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忍一忍。”皇帝揉着太阳穴,轻声叹息,“现在,你又要让别人为你那孩子般的傲气丧命。” 皇帝责备的话语,唤起了陆司泽惨痛的回忆。 那一瞬间,陆司泽仿佛看见黑土地上冒出无数双鲜血淋漓的枯手,纷纷攀扯住他的裤脚、脚踝。 亡者没有眼球。 汩汩鲜血顺着黑黝黝的瞳孔淌下,在惨白的脸颊上留下两串蜿蜒的血泪。 它们张开没有牙齿的口腔,一声声地泣嚎。 ——将军,将军啊。 ——为什么你就不能忍一忍,你的尊严,你的自由,你的苦痛,难道会比我们的命更重要吗? 陆司泽想要张嘴解释。 但血红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于是陆司泽再也无法发声。 瘦长的黑影还在袭击,不是一个,是数个! 雪莱艰难躲闪,聚精会神地适应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楚那些黑影高速移动的轨迹。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黑影形如毒蛇,狠狠地刺向陆司泽的后心口。 但陆司泽不知道为什么一动不动! 雪莱来不及冲过去,只能发出大喊:“快躲开,表哥!” 陆司泽置若罔闻。 他的瞳孔颤抖不停,浑身却像是泄了劲儿。 越来越多的血手掌攀附上他的身体,像一个无法挣脱的牢笼,将他死死地困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震喝从脑海中响起,如惊天霹雳刺穿陆司泽混沌的意识。 【你在干什么?陆司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