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报表,就那么随意扔在了桌上。 仿佛他不在意,甚至无所谓它被别人看到一样。 这个想法让段怀心里发憷。 也许,眼前的这个,真的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恐惧中,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 ——如果他要杀他灭口,就不会等到现在了。所以,至少这一刻,他是安全的。这个认知让他缓了口气。 “你心里应该有很多疑问吧?与其自己瞎想,不如直接问我。”小楼回头,对他笑了一下。 这种情况下看到他的笑容,无异于雪上加霜。段怀甚至想,和活见鬼的惊悚程度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不问他不安心:“都是你做的?这所有的一切?” “你指哪些?”他似乎并没有逃避或者否认的想法,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段怀吞了吞唾液,把自己之前的猜想一一道出。 小楼在椅子里思索了一阵,没有回答,没有否认。 段怀已经可以肯定了,巨大的愤怒取代了恐惧,他像濒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忽然获得了某种绝地反击的能力,疯了一般冲到白小楼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你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这样对得起沅芷吗?邱正东是她唯一的弟弟,你连他也要害?” “我没有故意要害他,就好比一个计划,必然有计划的参与者,考虑的只是这个对象本身合不合适,这是随机的。”小楼说。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合适’,我们就活该被害?去你妈的‘合适’!”几日来的压抑和恐慌似乎忍耐到了极致,此刻竟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一圈轰向眼前这个恶魔的时候,几乎没有想过自己到底能不能打中他。 小楼硬生生吃了这一拳,后退了一步,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你又何必这么动怒呢?”小楼挑起唇角微笑的时候,平时冷淡乏陈的眉宇忽然明亮起来,超乎寻常地光彩夺目,淡色的唇都是红的:“一个游戏,有输就有赢,怪只怪游戏开始和中途都没有人察觉。 仅此而已。” 段怀大口大口喘气,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爸爸,之前诱使阿发出货也一样?一早就给了他错误的路线?” 小楼没有反驳。 “你激发我和程少阳的矛盾,制造混乱,造成一种群龙无首的局面,这样顺理成章地上位?” “听起来不错。”小楼说。 段怀的嘴唇都在颤抖:“你……你害我杀了人?” “胆子不是一般的小。”小楼说。 段怀再也忍不下去了,使尽头浑身力气扑了上去。这一次小楼轻松躲开,他重重地撞到墙上,四肢酸软,头晕目眩,四周的景物都在半空中摇晃。 小楼慢慢走到他面前,脚尖踢踢他:“这样就不行了?” 段怀使劲找回点力气,愤怒抬头。 小楼这时俯身,自上而下望着他被怒火烧红的瞳孔,端详了一会儿:“哎,你父亲这么久一点音讯都没有,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什……什么意思?”他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了。 小楼挺满意,站起来:“走吧。” “……” “再不起来,也许我就改变主意了。” 这是后山的一处dòngxué,顺着甬道通往前方未知的黑暗。 段怀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黑暗中亮起了一簇火苗,定睛看,是白小楼点燃了一根蜡烛,银色的烛盘在他掌心,回头对他一笑,他转身朝深处去了。 段怀亦步亦趋。 里面是一间石室,更像一个监舍,这里有桌子、有椅子,空气流通,显然有通风口。他在角落里看到段明坤就扑上去了,几日来的恐惧和担忧得到证实,眼泪就这么落下来了。 他护住人转身看向小楼:“你想怎么样?” 小楼抱着肩膀靠到一边:“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 “已经掌握一个仇人的生命,却并不杀他,这是为什么?你觉得呢?” “……” “我只是觉得,死太便宜他了。”小楼说,“让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死,你觉得怎么样?”话落的同时,他从腰间抽出了手枪,三两下娴熟地上膛,对准他的眉心。 段怀绝对相信,以他的枪法能一击命中。 这样,他必死无疑。 段明坤这时候说:“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你母亲因为我入狱,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决定展开报复呢?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小楼眉梢微动,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