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凌站在房间里，也不禁暗自挑眉。他知道建嘉帝的刚愎又高傲的个性，朝廷上下就没有谁敢忤逆他的意思，想不到今天一个小小的靖西王侧妃，竟然敢这样跟建嘉帝说话。在场的人都为瑾夫人的安危捏了一把汗，但更叫人没想到的是，建嘉帝竟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瑾夫人说：“瑾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快起来？”

    瑾夫人不肯，依旧跪着说：“皇上，您在金禅寺遇刺，想来朝中已经震动，前朝后妃都等着您安全归去呢。您已经将她遗弃了，就请皇上慈悲为怀，莫要再让她担上一个连累皇上龙体有损的罪名，小小年纪便被杀头吧。”

    杀头两个字仿佛触动了建嘉帝的某条神经，他下了禅床，亲自将瑾夫人扶了起来，黯然道：“无论如何，瑾儿，当年是朕对不起你，鸾儿是个好孩子，朕从前不知道，如今……唉！孩子是无辜的，瑾儿，朕要去看看鸾儿。你恨朕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能让鸾儿再没有父皇吧？”

    瑾夫人的神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软化了，别过身道：“皇上进去吧，轻鸾已经没事了，妾身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皇上若是不放心，可让太医去看看。”

    “对，让太医看看。”建嘉帝立刻说，匆忙走入隔壁禅房中。

    一走进去就看到顾轻鸾躺在素净的禅床上，双眼紧闭，巴掌大的脸蛋与嘴唇都毫无血色，长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看起来分外可怜。建嘉帝一见就心软了，坐在床边叫了声“鸾儿”，赶紧让太医过来瞧。太医过来把脉，不只是哪里惊到了顾轻鸾，她猛地一颤，睁开眼睛，却是双眼无神，张嘴喃喃道：“不……别打我……”

    建嘉帝一愣：“她……她说什么？”

    “皇上。”独孤凌道，“当初……微臣是在一个人贩子的队伍中找到九公主的。”

    建嘉帝微微睁大了眼睛：“人贩子？”

    “就是专门将小孩活女子掳来，再卖给别人的一种三教九流之人，也叫牙婆。”独孤凌解释道，“微臣当时也受了伤，费了点心思才将那牙婆给收拾了，不料九公主又被人买入府中做丫鬟。微臣……”

    “不必说了，郑氏的事，你做的很好。”建嘉帝抬手制止，他早就看过独孤凌的奏章，知道是谁将顾轻鸾买走，又出了什么事。建嘉帝握住顾轻鸾细细的手腕，神色哀伤得几乎落下泪来。“朕的孩子，竟然有人敢打，朕非杀了那些人不可！朕要灭他们九族！”

    “皇上息怒，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九公主在被卖到人贩子手上时**过一场大病，从前的事已经不记得了。”独孤凌说，“如今太医已确认九公主的安危，请皇上以大局为重，先回宫吧。”

    说着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去，齐声道：“请皇上大局为重，先移驾回宫！”

    建嘉帝却丝毫不为所动：“让金

    禅寺跟禄安准备一下，朕要等朕的女儿醒来，再一同回宫！”

    皇帝都发话了，其他人还能怎么办？只好照办了。

    退出屋子的时候，瑾夫人跟独孤凌暗自对了一个眼神，各自微笑。

    当皇帝安全的消息传回皇宫，那真真是六宫皆惊。贵妃抓着采苏的手白着脸问道：“皇上他……”

    “娘娘安心，虽然皇上摔下了山崖，但好在只是些许擦伤，并不要紧。”采苏也吓得面无人色，只能尽力安抚贵妃的情绪。“娘娘您放心，安国公已经将人都灭口了，保证谁也不知道是您……”

    “闭嘴！”贵妃咬牙喝道，“这次真是千惊万险，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我们整个晗绶宫跟安国公府都要陪葬！”

    “不，娘娘，您怎么能这样想呢？”采苏笑道，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若是……那您就是皇太后了，整个皇宫，都是您说了算。什么贤良淑德四妃，您通通都能撵到太庙去。”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贵妃笑斥了一声，情绪也放松下来了，眼神复归狠毒。“这个顾轻鸾，真不愧是荣氏那个贱女人的孩子，竟然如此命硬，当年的大火没能烧死她，德妃出手，本宫出手，竟然都叫她化解过去了。如今她为了救皇上而身中蛇毒差点丧命，皇上对她必定宠爱有加。唉……这下是不能阻止她回宫了，否则皇上的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住。”

    “娘娘。”采苏道，“奴婢听说那丫头在西山上净心礼佛，是个不与人争的主，当初我们用计让皇上派人当街阻拦，不许她进宫，何等侮辱，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就到上山去了，可见是个面团子。奴婢还听说，那丫头**了一场大病，从前的事都忘了，也未必有追查当年的心，横竖娘娘膝下只有一个太子，宫里多一个公主又如何呢？对您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对本宫不会有威胁，本宫是后宫之主，好好地养着她将来还能和亲。”贵妃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只是本宫不在意，未必有人不在意。”

    采苏立刻会意：“娘娘，您说承明宫的那位？”

    贵妃慵懒地靠在锦榻上，挥了挥手：“知道了还不去？”

    “是。”采苏会意地退下。

    当天，承明宫。

    “贤妃娘娘，七公主来给您请安了。”女官睬月禀报道。

    “母妃~”刚过豆蔻年华的少女如欢欣的鸟儿一样扑到贤妃怀里，抱着她撒娇。“母妃，女儿来了您怎么还皱着眉啊？是不是父皇不在，不能来看你，所以不高兴呀？母妃不难过，等父皇从西山礼佛回来，女儿就让父皇来看母妃。父皇最疼女儿了，一定不忍女儿撒娇的。”

    一席话说得贤妃心中酸楚无比，不由得掉下泪来，他呜咽着说：“唉……云翳啊，从今往后，你再不是你父皇最宝贝的公主了。”

    云翳公主脸上的笑容一收，随即又笑了，握着贤妃的手说：“母妃，我早就说过，

    那两个不成气的东西只能一辈子呆在冷宫里，到了年龄就送去和亲，您不必在意。”

    “七公主，娘娘说的不是十公主跟十二公主，而是……”睬月解释，却被贤妃喝住了：“闭嘴！谁让你多嘴的？下去！”

    “是，娘娘。”睬月看了云翳公主一眼，退下了。

    只这一眼就足够了，等云翳公主闹够了贤妃，离开了寝殿，立刻去找了睬月。

    “睬月姑姑，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不是我了？不是云隐、云罗那两个小蹄子，还能是谁？宫中只有我们三个公主而已！”

    “七公主，您有所不知。”睬月道，“前些日子靖西王在民间发现了废后荣氏的女儿，给带回来了。”

    “我知道。”云翳公主道，“父皇不是连见都不见她一下，最后她被送到西山去当姑子……不，等等！”她睁大了眼睛：“西山？父皇他这几天去西山礼佛……”

    “正是如此。”睬月点头道，“那位本来是送到西山金禅寺的，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静心别院的瑾夫人那里。皇上到西山礼佛时遭遇刺客，与那位一同摔下山崖，那位为了救皇上被砍了一刀，还被毒蛇咬伤了。皇上如今不肯回宫，要等那位一起回来呢。”

    “可恶！一个废后生下的东西，来路不明的野种，也敢跟本公主抢父皇？”云翳公主气得脸色都扭曲了，狠狠地踢了一下栏杆说。“被毒蛇咬？被毒蛇咬了之后怎么不死？分明就是苦肉计！刺客？堂堂皇家寺庙，哪来的刺客？气死我了！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她回宫！来人呐！来人！”

    “七公主。”贴身宫女文鸳立刻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替本公主准备一套出宫的衣服，本公主要出宫！”

    “是。”文鸳不敢违抗这个骄纵的公主，立刻去准备了。

    睬月看着七公主气冲冲地离开了，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

    晗绶宫中，采苏快步走来，伏在贵妃耳边说：“下面的人传来消息，七公主出宫了。”

    “很好。”贵妃点头。接下来，就看七公主怎么大闹静心别院，将那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给气死了。如果能让七公主从此在皇上心里留下骄纵跋扈的印象，那就更好了！

    对于宫中发生的一切，西山上的众人完全不知道，顾轻鸾还在昏迷中，建嘉帝在静心别院里看着，而太医随时在一旁照料，随时待命，瑾夫人亲自照料着，独孤凌负责安保护卫。幸好顾轻鸾中的蛇毒并不致命，独孤凌又帮她吸了一些毒血，所以到了晚上，太医就说：“若是不出意外，明天九公主就能醒了。”

    “如此，皇上可以放心了吧？”瑾夫人劝道，“皇上，你去休息吧，这里妾身守着就行了。”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建嘉帝道，“轻鸾是不是有个丫鬟？让她看着就行。”

    “也好。”瑾夫人将手中的帕子交给君儿，叮嘱道：“小心照顾你家公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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