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正月初六。 我喜欢的女孩结婚。 新郎却不是自己。 站在吸烟区，望向窗外车水马龙。 我又点燃一根烟，深吸长呼的用力抽着。 把心中的意难平，让一切随风。 我的鞋子旁边有几个烟屁股，都被咬出了牙印。 充满祝福又发酸的心里，总感觉空空的。 我仿佛丢了一件最珍贵的东西。 一个胖子走过来笑着说：“要不要带一把紫青宝剑去抢亲？”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呵呵。 如果我有孙悟空的能力，还至于混成这衰样。 我，陈浩然26岁。 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体型偏瘦。 眉目间锁着几分对生活的妥协与麻木。 曾经的梦想与傲气，被社会鞭笞几年后—— 都戒了。 爱的人得不到。 赚钱又赚不到。 躺平，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生活中的追求要么已经拥有，或者追求不到。 谁又愿意躺平呢。 我打趣的说：“感觉你又胖了点，最近怎么样。” 胖子伸手在肚皮上划圈圈。 他眉飞色舞的说着话。 说着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发生的事情。 类似的往事，我以前经常听他说过。 胖子成家有了老婆和孩子。 天天在外面抢单跑货车。 为了省钱没有了娱乐和消遣。 以前号称游泳小白龙，溜冰小钻风，还手把手教会我这些。 我们为生活奔波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玩过了。 胖子有空就和家人视频聊天，身心全部凝聚在老婆和孩子。 我想提醒胖子把爱全部奉献在家庭，会失去自我。 可是—— 我又觉得胖子现在特别的幸福，只要不出现变故，胖子会一直的幸福下去吧。 可能胖子一个人工作太久了，没有朋友经常说心里话。 他一说就停不下来。 聊了一会。 我好奇的问：“最近你跟马蓉蓉聊天时间，还像以前那样长吗？” 胖子没有多想的说：“还好吧！ 年前她也挺忙的。 孩子要上兴趣班。 她也要学瑜伽。” 我有胖子老婆马蓉蓉的微信，偶尔会聊关于胖子的事情。 但是—— 我从朋友圈里发现，以前不爱打扮的马蓉蓉变得会打扮了。 以前她只晒孩子照片。 全职妈妈生活里只有孩子。 现在竟然也经常晒自拍了。 穿衣打扮前后对比之下，一种自信油然而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是—— 夫妻之间聚少离多。 老婆又越来越会打扮变得漂亮。 又在学习瑜伽。 今天我看着面前的胖子。 他满脸笑容，由内而外散发着对生活的满足。 我不由的从脑海里抹掉了—— 胖子与孩子容貌完全不像的想法。 我不由的打趣胖子能吃能干。 胖子得意的说：“我在市里抢单跑货车，一个月一万左右呢！ 要不要一起？ 我们两个两班倒还能赚得更多！” 我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我爱的人追不到，已经对生活失去一半追求了。 然后—— 在社会摸爬滚打几年，只能赚一个月几千的收入。 想想胖子六十多万房贷，三十年的利息快跟本金一样多。 半生赚的血汗钱几乎被房地产吸干了。 如果生活有动力还能接受。 许许多多的青年像胖子一般。 为了家庭而努力奋斗着。 胖子奋斗的动力，就是为了老婆和孩子生活无忧。 工作时候活力满满。 胖子觉得很幸福。 但是—— 我不会选择为了生活而生活。 因为—— 我心里放不下。 也不可能将就。 相亲，然后将就的结婚？ 然后两个人还没有开始爱情，就像亲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按部就班的生活，生活里充满了柴米油盐的琐碎。 我接受不了。 我情愿孤独一辈子—— 也不愿意将就的找个人一起生活。 胖子敞开心扉的说了一些最近的事情。 终于察觉到我笑容中些许的失落。 拍拍我的肩膀，胖子惋惜的说。 “大一时候以为你们会幸福的在一起，没有想到造化弄人。” 我猛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呼出。 有钱的话！ 我和她之间的问题都能解决。 钱不是万能的。 但是—— 普通人十个烦恼九个关于钱。 我也努力过。 尽力了—— 也不后悔。 叮咚。 我掏出手机查看短信—— 末世游戏降临全球，下一个变成僵尸可能会是你！努力活到最后吧！ 胖子也掏出手机一看，说：“这种末世垃圾游戏也好意思推送？” 我随手把短信屏蔽加删除。 游戏玩得多了。 一看游戏就知道假不假，换没换皮。 套路无非卖情怀和割韭菜。 像这种噱头的宣传，只有脑残才想得出来。 胖子说：“快要开席了吧，我们挑张没有小孩的桌子。” 我说：“还没有随礼呢，其他人出多少？” 胖子问：“我之前溜达一圈，都出三百。” “那就三百。” 我和胖子去女方登帐桌随礼的时候，产生一个小尴尬。 胖子给三张红票子，而我却在找微信二维码。 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钱包了。 生活圈子小。 交际少。 平时手机支付，几乎用不到钱包。 结婚嘛，红色显得喜庆。 就在对方准备亮出手机二维码的时候，胖子为我垫了300。 我随手微信转帐给胖子。 我们每人领了一包烟和一桶食用油，向就餐区走去。 找了一会每桌都有小孩，无奈随便找两个空位坐下。 我坐下抬头—— 发现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女人，羽绒服的拉链半开，竟然穿着一套白色抹胸婚纱。 妆容看起来精心打扮，不过感觉粉有点厚。 不像伴娘，穿成这样，有点喧宾夺主。 更不是新娘。 我不好意思的再看，抹胸上的事业线太深。 呼之欲出之感太强烈。 她穿成这样丝毫不尴尬，反而有种成竹在胸的自信。 我装作随意的低下头，心中却隐隐的产生大胆的猜测。 司仪在舞台上调式着话筒。 婚礼马上要开始了。 我之前参加过几次婚礼。 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期待。 期待新娘穿上婚纱我亲眼所见时—— 新娘会有多么的漂亮。 新郎新娘都是本地县城的人。 宾客参加婚礼齐聚酒店很方便。 司仪说了些开场白。 婚礼程序一步步进行着。 司仪说：“有请新娘卓清涟！”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红毯上的卓清涟，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她的秀发盘起插支白色发簪，披着头纱。 双手捧束鲜花。 嘴角挤出浅浅的微笑。 由于皮肤底子很好，只化了淡淡的妆。 更显得干净天生丽质。 一身雪白的婚纱，更衬托出她清丽的气质。 我全神贯注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 我有许多次在幻想里、在梦里，自己和卓清涟一起结婚的场景。 现在—— 仿佛我一半的心在新娘身上。 由远及近。 又一步步离我远去。 我们像两块磁铁只能保持一定距离。 可是每当靠近彼此。 我心中的爱像磁力一般，吸引我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这种爱而不得。 让我的心无法的割舍。 心缺了一半的感觉，让我空落落的。 现实让我泛起无能为力的失落。 胖子轻轻地用脚踢了下我。 回过神—— 我才发现同桌的宾客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面那个女人，却笑得幸灾乐祸。 卓清涟挽着她的父亲，一起走到舞台中央。 司仪又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开始让新郎说结婚誓词。 新郎拿起话筒深情地说：“卓清涟我爱你！ 爱你比我生命还重要！ 我会用一辈子来守护你！我会…” 舞台下。 我的脸上浮现祝福的笑容。 这是诚心的祝福。 但是心里又酸又空落。 爱你比我生命还重要？ 我也是啊！ 但是—— 我的命换不了钱。 卓清涟母亲重症，医疗费需要很多钱。 她的父亲以前做生意又赔了，原本欠了很多钱。 欠债加重病。 家庭因此雪上加霜。 麻绳专找细处断。 厄运多找苦命人。 卓清涟身为女儿，不可能坐视不管。 而我能做些什么？ 爸妈务工。 年薪几万。 全家家底比不过新郎的一辆新车。 面对这样的困境和抉择，我能自私吗？ 我点燃一根烟，颓然的靠在坐椅上。 视线由下而上。 看到对面那个女人胸膛不断的起伏！ 表情咬牙切齿。 似乎她的情绪要失控一样。 她猛的拉开羽绒服的拉链。 那气势仿佛开闸的洪水向我袭来！ 我不由的打个激灵。 她甩掉羽绒服，把紫色苹果手机塞进胸口婚纱里。 气势汹汹的向舞台走去。 新郎拿起戒指时，听到高跟鞋蹬蹬的响。 一转头。 新郎表情一愣，显眼认识是熟人！ 新郎严肃的说：“露小姐！你别闹事！” 露小姐激动的说：“你说最爱的人是我！ 怎么舍得我难过！ 今天你应该娶我！” 来了！ 真的来了！ 这种只有在电视上见到过的狗血剧情！ 现实也上演了。 真爱的纯爱战士。 极骚的婚纱新郎。 类似狗血剧情小视频里刷到过。 可我现实中从来没有遇到过。 机会！ 机会真的来！ 我按耐不住激动的微笑。 看到卓清涟脸上的不悦，我又心疼起她。 我脸上的笑容消散。 就算闹得不欢而散。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但是—— 我绝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很想冲上舞台！ 一把拉起卓清涟的手！ 带她远走高飞。 我越想越兴奋，双腿像弹簧一样绷直。 我站起！ 行动！ 啪！ 我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舞台上已经争吵到动手的地步了。 露小姐捂着脸，大声的吼：“她个子没有我高！ 身材没有我好！ 整天装出一副清纯模样！ 你一直得不到才念念不忘！” 新郎克制不住怒气，说：“露小姐，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也没亏待你！ 你别破坏我们的婚姻！” 露小姐像是崩溃了！ 狂乱挠了挠头发，歇斯底里的大叫—— “昨天我们还在车震，口口声声喊我小甜甜！ 今天新人胜旧人！ 老公！你是我的！ 谁也抢不走！” 舞台两边的宾客们一阵唏嘘。 握草！ 我脚步一顿，看到露小姐发疯似的扑向新郎！ 似乎想把新郎吃了，与之融为一体！ 附近的人慌忙去拉扑倒新郎的露小姐。 混乱一片。 拉人的混乱场面，像一阵风吹弯了一片荷叶。 而卓清涟像一朵白色的荷花。 她看着我。 她浅浅地扬起笑容—— 眼睛泛起点点星光。 此时此刻我们相视一笑—— 我心疼！ 我懂了！ 我们朋友之间的距离，瞬间被融化。 我迈步走到卓清涟面前。 一把拉住她的手。 转身带她小跑向酒店门口！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带她走！ 一直带她走！ 走到天涯海角拥有属于我们的自由！ 刚出大门我全身一僵。 眼前的情景让我愣住了。 车辆相撞，开车、坐车的人相互撕打攀咬起来。 路人莫名的脾气暴躁见人就咬。 附近不远处有家银行，一个人抱个箱子疯癫的大叫发财了！ 疯了！ 所见之处仿佛都疯了！ 比酒店里手撕新郎还要离谱。 胖子也跑了出来，看到有人从银行里抱钱出来。 激动的也想参加！ 我连忙的拉住胖子说。 “胖子！” 胖子兴奋的大叫：“要发财了！ 要发财了！” 情绪像鞭炮一样，一点就爆炸。 我抓住胖子衣服说：“你冷静点！抢劫是要被判刑的！” 胖子似乎兴奋过头了！ 这种激动的情绪，如鞭炮一样不断的爆炸！ 胖子大叫：“抢几百万到手！ 房贷车贷一次性还了！ 不用每天工作那么累！ 只吃利息也够舒服的活一辈子了！” 失控！ 胖子的情绪要彻底失控了！ 我连忙的大喊：“你抢了钱要被抓到坐牢，你老婆孩子谁照顾！” 果然！ 心有羁绊就会有顾忌。 心存良知就会有底线。 胖子身子不再兴奋的发抖。 那种歇斯底里的兴奋劲，终于消退一半！ 胖子回过神，心有余悸的说：“我这个三好青年，怎么会想抢银行。” 过年街上人特别的多。 环顾四周没有一处比酒店安全。 我掏出手机拨打110。 占线！ 忽然—— 城市拉响防空警报。 我抬头看天空阴云密布，警报声像某种恶魔的嚎叫。 目之所及一片混乱！ 无差别的—— 打！ 砸！ 抢！ 烧！ 仿佛一下子秩序崩塌！ 我紧紧地握住卓清涟的手，说：“别怕，有我在！” 卓清涟害怕的点点头。 我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外面的人都特么疯了！” 酒店内，一个长相尖嘴猴腮的熊孩子大叫：“怎么还不上菜！ 我快饿死了！” 片刻—— 有人惊呼大叫：“你这孩子怎么咬人啊！” “救命！有人得狂犬病咬人了！” “快打110啊！” 我原本准备回酒店的。 结果—— 转身看到酒店就餐区也一片的混乱。 有人仓皇的跑出了门，一股脑的往前跑。 有人奋起反抗，对那些失去理智的人拳打脚踢。 情况变得随时会遭到生命危险。 容不得我想太多，说：“去二楼应该有包间，我们躲那里去！” 许多宾客惊慌失措的向门外跑。 有的人还想开车逃离。 远处十字路口都被车堵得严严实实。 我用身体护住卓清涟向二楼冲去。 胖子十分卖力的冲在最前面。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虽然害怕又惊慌。 但是—— 我深呼吸几次调整情绪，注意着前方的环境。 我要保护好卓清涟，一定不能害怕慌张！ 那个熊孩子追着逃跑的人群，像只黄鼠狼追一群鸡。 眼见要向我这边扑来！ 熊孩子双眼泛白，满脸是血。 龇牙咧嘴！ 张牙舞爪间，两颗尖利的牙齿特别突出！ 嘴里还有红中泛白的皮肉！ 恐怖和血腥交织的画面，随着熊孩子的脚步扑面而来！ 僵尸？ 这怎么可能！ 视觉冲击效果太强！ 胖子被吓的本能避开。 眼看熊孩子扑向我！ 只有两步距离的时候。 我全心全意想保护卓清涟不受伤害。 我咬着牙硬着头皮，提前抬起腿！ 一脚将熊孩子踹倒！ 我们终于挤到楼梯口，向二楼跑去。 果然有包间！ 而且最近一间没有人！ 胖子首先冲了进去。 我让卓清涟先进包间。 随后准备关门时，我却被撞个趔趄。 没有想到有两个人尾随冲了进来。 关上门。 我看到气喘吁吁的新郎。 另外一个人是卓清涟的爸爸。 我们彼此相视，都在努力的调整急促的呼吸。 新郎脸上出现几道抓痕，衣服被撕扯，头发乱糟糟。 戴的金丝平光眼镜也没了，与之前斯文模样对比之下。 狼狈不堪。 新郎从害怕惊恐中缓过气，平复下情绪，理了理衣服说。 “陈浩然，请你放开我妻子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