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地方,嫌恶地看了自己旁边的女人一眼,沉着脸没有说话。 三个男人都不开口,只好由女人来活络气氛,她们极会说话,尤其是那个叫娇娇的,简直称得上妙语如珠,段初言偶尔回个一两句,氛围慢慢地转圜过来。 门轻敲几声,打开,进来一名侍应生。 “几位久等了,是现在去赌场,还是?” “现在去。”卓云连忙开口,引来段初言一声轻笑,他忍不住转头剜了后者一眼。 “那请跟我来。” 以往去赌场,客人都会喊上小姐作陪,这次他们没有开口,娇娇几人也不敢擅自跟去,只好留在包厢里面面相觑。 坐电梯到负一层,又走了一段路,侍应生跟守在门边的保镖说了几句,推开门。 门的另一边,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人声鼎沸,热闹之极。 一张张赌桌前面,围着一些面孔,神色各异,映出人性深处最真实的一面。 卓云甚至认出一些人,都是他父亲的同僚,或者国内知名富豪。 他以前办案子,也曾接触过不少这种地方,却没有见过一个像现在这样规模宏大,金碧辉煌的,这根本不是一个赌场,而是一个地下赌城了。 “大厅是可以赌钱的,这里也有包厢,给不同需要的客人,有些客人喜欢熟人一起玩,也方便谈一些事情。”侍应生一边介绍着,“几位要是想下注,直接填支票或付现金都可以,这里也可以刷卡,会有人给您兑换成筹码的,如果不熟悉规则,每桌也会有人专门介绍。” “祝你们玩得愉快。”他微微躬身,礼数周到。 “去换一份五十万的筹码。”段初言淡淡道,闻仪应声而去。 “真是阔绰。”卓云在一旁冷笑。 段初言却不恼。“卓警官会玩什么?” “没玩过。”他硬着声音。 段初言嘴角微扬。“我也不会,那就随便玩点吧。” 卓云不信这个人真的不会赌博,可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跌破了他的眼镜。 段初言找了张玩二十一点的桌子坐下来,刚好还有个空位。 其他人都聚jīng会神地盯着庄家发牌,没人有空朝他望上一眼。 每一局的赌注,都是由玩家随意的,最低五千。 其他人纷纷把筹码往前推,最多的下了两万。 段初言也下了筹码。 十万。 一桌的人全往他那里看。 庄家笑了几声:“这位先生,你可要想好了,起手无回啊。” 段初言也微笑。“想好了。” 拿牌。 段初言要了四张,牌面上的点数是十八点。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点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要牌。” 庄家看了他一眼,再给他一张牌。 同桌其他人要牌完毕,纷纷亮出自己的暗牌,最多的是二十点。 段初言也翻出暗牌。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一点。 “这位先生运气真好。” 庄家笑了起来。 但是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人看起来跟其他客人一样平常,但是他每次总是不多不少,赢了所有人。 甚至有好几次翻出来的牌是Blackjack。 从来没爆过一次牌,仅仅输了一次。 偏偏他下的赌注又很大。 所以赢起来分外惹人注目。 渐渐的,连别桌的客人都过来围观。 庄家额头上冒出汗,朝一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这位先生真是厉害。”庄家gān笑,开始拖延发牌进度,心里下意识已经把这个人归类为来砸场的了。 一般来说,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们轻易不会得罪,但是也从来没有一个像这个人一样,出手那么阔绰,从一开始的十万,到现在的一百万。 来这里赌钱的人,也就图个娱乐,不是真的想从这里赚到钱。真想豪赌的人,早就上澳门或拉斯维加斯去了,所以像段初言这么奇怪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碰上。 “嗯,今天运气不错。”段初言也笑,优雅内敛。 “行了,适可而止!”卓云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服,压低声音。 这个人难道没注意到那些人难看的脸色吗? 有几个人已经认出段初言来,上前打招呼。 “原来是七爷,怎么这么有雅兴,到这里来消遣了?” 段初言也回以微笑。“过来玩玩,小赌怡情嘛。” 怡你的大头! 卓云忍住想骂人的冲动,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跟人和查案的,怎么成了陪人赌博了,而且段初言的行为已经引来不少人驻足,难保有一两个是认识自己的,到时候就麻烦不小了。 周围保镖本想上前,看有人跟段初言打招呼,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说话间,新一轮发牌开始。 段初言又想下注。 那边传来一声调侃。 “七爷,那天请你吃了顿便宜的饭,你心里不痛快,也不用这么砸场吧?” 听到来人声音,众人都松了口气。 老板来了。 段初言看向来人,微微一笑。“不这样的话,也找不到你。” 他并没有留贺清宇的联系方式,想让人查又过于麻烦,也小题大做。 于是直接找上门来。 贺清宇走过来,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肩膀上,状若亲昵。 “七爷想玩什么,说一声就是,要我亲自上场也没二话。” 他是这里的主人,客人自然大都认识他,纷纷打招呼,贺清宇在人群中走出来,笑容耀眼。 段初言却注意到跟在他后面的保镖,微低着头,线条冷硬,身板笔直,看上去就像上过战场的人。 警察,尤其是卓云这样的警察,见到贺清宇这种流氓头子,自然就像看到天敌一样。 但他只是冷冷地看了贺清宇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样,贺清宇也没注意到他。 其实就连卓云的老子也很奇怪,他自己在官场上八面玲珑,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嫉恶如仇的儿子来,若不是有父亲的背景摆在那里,以他的性格,就算立了再大的功劳,也不可能做到现在这个职位。 “我不会赌博,只是来找你的。”段初言还是那句话,摊手而笑。 这话在看了他刚才的表现之后没人相信,但贺清宇却点点头。 “去包厢聊吧。”他看了卓云一眼。“这位眼生得很,是?” “我的朋友,姓卓。”还是段初言帮他回答,卓云也没有出声,只是静观其变,他不知道段初言为什么不揭穿他的身份,还帮着自己隐瞒。 贺清宇伸出手跟卓云握了握,寒暄一番,引着他们往包厢去。 刚才那三个女人还坐在那里,一见有人进来,纷纷看向门口,结果见到的却是老板,都站起身来,不掩惊讶。 段初言几人坐了下来,侍应生赶紧上前询问:“换人吗?” 贺清宇转向段初言,以眼神询问,后者笑道:“贺老弟作主就行,我们随意。” “那就不换了,这几个在这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哦,现在怎么说来着,综合素质?”他意有所指地调笑,带了股流氓气。 三个女人立时娇笑不依,适时调节氛围。 段初言拿起一瓶酒倒了几杯,边笑道:“在这里赌不过瘾。” “哦?” “你在这里赢了,都是自己的,有什么意思,赌钱嘛,玩的不就是心跳。”他端起一杯,轻啜一口,灯光映着红酒,照出一种微醺的旖旎,露在外面的脖颈曲线显得优雅而魅惑。 “有道理,哪天上澳门去玩玩心跳。”贺清宇笑了起来,与他碰杯。“其实我一直想在澳门开一家赌场,但是澳门的赌场,被葡萄牙人和本地人把持着,外地人轻易进不去。” 段初言微微一笑。“这种bào利的行业我也很喜欢。” “傅家在澳门有产业,想进军博彩业并不困难吧?” 他笑容渐淡,喝了杯酒,半晌才慢慢道:“三年前傅氏有这个意向,计划书也写好了,不过后来就搁浅了。” 贺清宇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低头敛眉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禁欲色彩,他本身对男人没有兴趣,这时候也忍不住心中一dàng。 “我帮你。”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脱口而出。 傅家叔侄的不和,外界早有风闻,从三年前段初言大权旁落无故失踪,到三年后又突然出现,这中间有多少暗cháo汹涌波涛曲折,当事人三缄其口,众说纷纭,都是臆测的多,证实的少。 贺清宇会这么说,段初言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和惊喜。 两个人jiāo情不深,如果合作,纯粹也是因为利益。 段初言淡淡一笑:“多谢,不过生意场上的事情,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能够彼此双赢,那是最好的了。” 贺清宇流氓出身,说话向来直白,尤其不喜欢那些自恃身份话中有话的人,但是段初言说话,虽然也慢条斯理,却丝毫不让他反感。 人通常都会被第一印象所影响,所以他有这种感觉,也不足为奇。 他也是人jīng,怎么会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段初言不希望欠他的人情,双方互惠互利,才是最让人放心的jiāo易。 心下明了,贺清宇笑了起来:“七爷说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