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军械失窃的案子皇上逼得紧,又有直接证据表明此事只有汤简汤松文父子参与,因而一个内宅女子的失踪,并未引起锦衣卫的注意,也是今日傅玦问起,下面的人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可如今看来,却透着蹊跷。 汤素曦失踪被徐有才碰到,在遭受到了那么残忍的压迫和虐待后,仍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就连刚才灵玺问她,她也避而不答,这不合理。 汤家虽然获罪,但也只是泄漏军械消息的罪名,没抄家也没流放,汤素曦的生母还在家里当着大夫人呢,正常姑娘家遇到这种事,谁会不去寻求家里的庇护? 除非,她有不得不离家的理由,或者她怕回汤家会遇见更可怕的事。 灵玺下意识觉得,这肯定跟军械失窃案脱不了干系。 傅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汤素曦,需带回镇抚司。” “这是自然。”灵玺没理由反对,她虽可怜素曦的遭遇,但事情牵扯到军械失窃,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幕后之人连刑部大牢里的重犯都敢杀,她还没那么自大,觉得自己家比刑部大牢还安全可靠,素曦只有去了镇抚司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为避免夜长梦多,傅玦当天深夜便将汤素曦悄悄转移到镇抚司,和她一起的还有妙仁医馆的老大夫。 完成这一切时,天光已经破晓,丝丝缕缕的光束从天边升起,像为这深沉的夜幕绣了个金锁边。 灵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打着瞌睡,红润的小嘴咂着,与平日精明神气的样子大为不同,看起来格外娇憨。 看着她,傅玦的眼神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将她横抱起来,慢悠悠朝荣锦绣庄走去。 赖皮原本在打盹,可察觉到主人离开,立马警醒地睁开眼,见抱着灵玺的是傅玦后顿时又萎靡下来,困困顿顿地跟在后面,左摇右摆像一个肉滚滚的醉汉。 灵玺身上带着绣庄的钥匙,傅玦开了门,将她送到二楼里间的床榻上,轻轻盖了床被子。 也是困得狠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她都没醒。 看着眼前睡姿乖巧,像小奶猫一样软萌的姑娘,一股热热胀胀的感觉自心中泛起,傅玦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灵玺,轻轻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熟练得仿佛捏过很多次似的。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软嫩极了。 睡梦中的灵玺无意识地动了动,傅玦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瞬间脸色涨红,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他竟然,竟然趁灵玺睡觉轻薄了她! 这个认知让向来正派的傅玦有些无措,他抿着嘴唇仓皇离开,仔细看,脚步间还有些慌乱的意味。 一觉睡到晌午时分,灵玺是被吵醒的。 她本就有起床气,被吵醒时更为严重,披头散发地推门而出,冲着楼下大喊:“什么事儿这么吵?!” 筷子被她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凑过来小声道:“掌柜的,那姓温的姑娘又来了,这回还带了帮手!” “她能有什么帮手?”总不会是薛廷风亲自下场来帮她骂架吧。 禁足还没解呢,男主还不至于蠢到瞎折腾惹皇上厌烦。 “说是……”筷子面露犹豫,“是掌柜您的母亲。” 难怪,灵玺冷哼,难怪自打上次之后温允初就不见了踪影,敢情是回鹤阳接韩秀娘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俩人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告诉筷子去拦着,灵玺不紧不慢地梳洗打扮,一柱香过后才神清气爽地下楼。 此刻的店中气氛诡异,宾客们都看热闹似的看着她。 然而灵玺丝毫不在意,目光直接落在最中央的两人身上,无喜无悲。 鹤阳的日子很苦,这点在温允初身上不明显,在韩秀娘身上却体现得淋漓尽致。原本走时还是那个丰腴富态的韩奶娘,此刻的她却削瘦衰老了许多。 她黑了不少,脸上也沟壑分明,鬓间掺了几绺白发,穿着打了补丁的破衣裳,看起来穷困潦倒。 当然,也不排除温允初让她故意这么打扮的可能。 母女俩相携而立,亲亲密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温允初还没告诉韩秀娘,她已经晓得了自己身份的事。 看到灵玺,韩秀娘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老泪纵横道:“儿啊,娘的小玺啊,娘可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期待的尴尬恼怒愧疚嫌弃,灵玺脸上通通没有,她笑得极为自然漂亮,“娘这话说的,我每月都会寄信和银票回去,您没收到吗?” 韩秀娘脸上情真意切的表情僵了僵,“收是收到了……” 但那又怎么能和在京城锦衣玉食的日子相比? 如果不是初儿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小玺竟然成了绣庄的掌柜,听说那一匹绡纱锦能卖五百两——五百两啊!她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既然收到了,娘不在鹤阳好好呆着,到京城干嘛来了?”灵玺从容坐下,明明只是坐在供客人歇息的椅子上,却坐出了王座的感觉,让人无端心中发怵。 韩秀娘从没见过女儿这样,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温允初恨铁不成钢地暗中咬牙,面上却神色哀切地对灵玺说:“姐姐,你过上好日子,可不能不管娘亲呀,娘在鹤阳终日劳作,再这样下去身体都要毁了!” 听她这么说,有客人为韩秀娘鸣不平,“温掌柜,你这事做得可不地道,荣锦绣庄的生意这般好,又不是养不起你母亲,为何要让她在乡下受罪?” 这话一出,很快就迎来众人附和,大家看向灵玺的眼光满是不认同。 灵玺却连脸色都没变,轻笑着跟客人赔不是:“让大家看笑话了,既然妹妹提起这件事,那我就不得不说道说道了。” “母亲沦落至此该怪谁?”她看向温允初,面上笑着,眼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还不是因为妹妹你不顾劝阻私通外男,才害得她被赶去鹤阳受苦。” “母亲身为冯家家奴,本该恪守主母命令,如今你又带着她偷偷跑回来,怎么着,是嫌弃母亲命太长,耽误你偷男人了不成?” 她嗓音娇软,说这话时未刻意压低声线,讽刺意味格外明显。 原本还觉得她不孝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温允初,好家伙,这姑娘看着干干净净的,竟然能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