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律师！张伟！你别愣着了赶紧说话啊！” “你赶紧反驳那个秃子啊！” “你的职业操守呢！就算我没出钱，你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 魏诗媛眼见局势不妙，着急忙活地催促张伟。 张伟一阵无语。 草（一种植物） 老子只是律师又特么不是法师。 你自己净干蠢事儿，让别人抓住把柄，我能怎么办？ 内心暗骂一通。 可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即便张伟内心再怎么不满，还是得认真对待这场庭审。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帮魏诗媛辩护。 只可惜，他这勉强组织起来的辩护词刚一说出口，便被罗大状无情驳倒。 根本站不住脚。 魏诗媛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绝望。 她看出来了，自己的律师根本不是对面那个秃子的对手，几乎是全面溃败！ “妈的真坑！” 魏诗媛内心暗骂。 但有一说一，其实张伟的个人能力还是挺不错的，专业技能过硬，熟读法律法条并能灵活运用，而且实战经验也非常丰富。 可以说绝对算得上一个很有实力的大律师。 但问题来了，他就是运气差了那么亿点点。 每次碰到的当事人都是猪队友，各种离大谱的骚操作，疯狂往自个儿身上叠buff。 实在是抢救不过来啊。 更何况对手还是罗大状这样的大魔王。 那你说，张伟还能咋办？ “咚——” 沈中远敲响法槌，终止了法庭辩论，接着沉声道：“请被告做最后陈述。” 最后陈述，是刑事审判中被告拥有的权利。 虽然这个案子被告人数巨多，但法院方面还是为每个被告保留了其最后陈述的机会，只不过严格限制了陈述时间。 每个被告最多有十秒钟。 时间很短，但也很宝贵，毕竟这可是被告最后挣扎的机会。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魏诗媛要痛哭流涕认罪道歉争取宽大处理的时候…… 她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抬了抬眼皮。 满脸的无所谓。 “我没什么好说的，爱咋判咋判。” 话音落，审判庭内一片死寂。 对面，姜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对魏诗媛的表现大感意外。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 有句话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估计魏诗媛也知道，以自己的情况，诽谤罪封顶三年刑期基本是没跑了。 毕竟诽谤视频播放量超过五百万，还有毁灭证据的嫌疑，再加上以牟利为目的，以及过往的种种黑料…… 层层buff叠加之下，认罪道歉的态度再怎么诚恳，也不可能得到减刑。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那般作态。 索性放飞自我。 沈中远深深看了魏诗媛一眼，敲响法槌。 这也意味着，魏诗媛的案子彻底结束，开始进入下一个被告。 沈中远再次拿起一份材料。 “四号被告人于亮，抖音账号‘爱狗小亮’……” 被告席上，于亮精神一振，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轮到他了。 没什么好说的，张伟辩护，罗大状反驳，张伟再找角度辩护，继续被罗大状反驳…… 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快第一批次的八个被告就全部审理完毕。 虽然张伟很努力了，但实在是这“八大天王”的情节过于严重，哪怕抛开各种离谱的骚操作不谈，光是诽谤信息的浏览量，都很难逃脱定格判决的命运。 好在张伟已经“身经百战”，受过很多伤所以承受能力都提升了。 重整旗鼓，收拾心情，继续接下来的辩护。 这第二批次和第三批次的被告人代表，还算比较争气。 虽然以诽谤信息的浏览量来看，他们的情节也属于比较严重的，但好在没有横生枝节，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张伟逐渐找回了状态。 发挥越来越好。 针对每一个被告代表进行单独辩护，为其寻找适用的减刑情节。 16周岁以下的，从年龄角度进行辩护，这属于不完全刑事责任年龄，除非犯下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强歼、抢劫、贩卖面粉、放火、爆炸、投毒罪等恶劣刑事犯罪，否则是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而年满16周岁不满18周岁的人犯罪，应当从轻或减轻处罚。 被告中还有人怀有身孕，则从孕妇角度进行减刑辩护。 还有精神状态有问题的，虽然没有达到完全免除刑事责任的程度，但予以减刑还是可以的。 此外就是针对犯罪行为进行辩护…… 也难为张伟了，这么多被告，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被告具体辩护，说了一天下来，口干舌燥，嗓子眼儿里跟烧着一样，火辣辣的。 到了下午六点，第一天庭审结束，审理进度过半。 抛开张伟遭到的背刺不说，整体还算比较顺利。 姜禹和罗大状并排走出法院，脸上难掩疲惫神色。 从早上十点开始，到下午六点，中间一个小时午饭和休息时间，剩下七个小时几乎是连轴转。 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非常密集。 看起来七个小时好像并不算太长，比八小时工作制还少一个小时。 可庭审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全程注意力高度集中，不但要针对每个被告进行辩论，还需要针对辩护人提出的减刑角度针对性地反驳。 是一个相当劳心劳力的事情。 对每一个诉讼参与人来说，都是一次挑战和考验。 就连看直播的观众都感觉到疲惫。 “怎么样，累了吧？” 罗大状笑眯眯看了姜禹一眼。 后者毕竟处于抑郁状态，在那样的环境下，更加煎熬难受。 姜禹咧嘴笑了笑：“还行，本来确实有点累，但是一想到能让那些喷子受到法律的制裁，我全身就充满了动力！” 罗大状：“……” “不说这个了，罗大状你才是真正受累的，走，恰饭去，我请客。” “你还有钱请客么？” “呃，我请客，你付钱。” “……” 看着远去的姜罗二人，张伟眼眸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什么时候，咱老张的当事人能有姜禹这么省心。 不，有一半省心……不不，哪怕有一成省心，都够够的了啊。 唉，说多了都是泪。 …… 次日， 依旧是阴雨连绵，让人莫名心烦。 依旧是熟悉的地方，依旧是熟悉的场景。 庭审继续！ “咚——” 沈中远敲响法槌，扫了一眼沉声道：“现在是诽谤案庭审第二日，请第四批次被告入庭！” 一声令下，审判庭前方大门敞开。 第四批次的十个被告代表，在法警代理下依次走入审判庭。 一个个不说獐头发目，至少也是探头探脑躲躲闪闪。 十个人把被告席位挤得满满当当。 沈中远从旁边拿起一份材料。 “一号被告人赵佳怡，抖音账号‘宇宙无敌暴龙战士’，曾发表评论‘居然杀狗狗，真没人性，希望狗狗魂魄归来，杀他全家！’。” “点赞数1.3万，评论数4358。” “一号被告人，对此你可有异议？” 被告席位上。 赵佳怡身躯一颤，低着头小声道：“没，没有。” 接着便开始围绕她的案子展开辩论。 张伟当庭播放了一段视频。 这个视频，是今天早上直到开庭前半小时，张伟才收到的。 此前，他派了律所一个实习生赶去赵佳怡就读的大学，采访了她的老师、同学、舍友。 将所有采访片段拼接在一起，就是当庭播放的这段视频。 里面清一色，都是对赵佳怡的正面评价。 什么热爱学习，什么乐于助人，什么心地善良，什么温柔大方…… 听得赵佳怡都有点脸红了。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 视频播放结束后，张伟开口了。 “这是我方当事人的老师同学们对她的评价，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在周围人的眼中，我方当事人与人为善，乖巧懂事，谦逊有礼，几乎没有与人发生过不愉快。” “在案件审理中，被告人的社会评价，也是一个重要的参考因素。” “当然，我并非为我方当事人开脱，只是想借此说明一个情况，那就是我方当事人并非有意诽谤和侮辱被害人。” “她完全是受到网络信息的误导和蒙骗，以至于对被害人产生了错误认知，在此基础上，才会一时糊涂出口伤人。” “我恳请合议庭，对我方当事人酌情减轻刑罚！” 如果赵佳怡犯的是杀人放火抢劫强歼之类的恶性犯罪，这些东西没有半点用处。 但她所犯只是诽谤罪侮辱罪，封顶刑期不过三年。 不是什么性质极其恶劣的恶性犯罪。 在这样的案子里，社会评价和学生身份，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当然，前提是得先过罗大状这一关。 “反对！” 张伟话音刚落，罗大状就站起身。 “反对辩护人出示以本案无关的证据，并妄图借此为被告人开脱！” “且不论这份所谓的社会评价是否是真实客观的，即便是，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罗大状声音洪亮，异常强势。 “被告人在周围人眼中是什么为人，与本案无关，更与我方当事人无关！” “在我方当事人角度，被告人就是侮辱他，诽谤他，给他造成伤害的人，这是事实！” “法律不能因为一个坏人犯罪，就对他随意加刑，也不能因为一个好人犯罪，就对他网开一面！” 张伟眉头微皱，连忙道：“我方当事人是在校大三学生，寒窗十年苦读，终于迈入高等学府，接受高等教育，即将学业有成，她有着光明的未来，美好的人生！” “实在不应该因为一次错误就全盘否定她的一切！” “我恳请合议庭，对我方当事人能够从轻判处，给她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说完，张伟向着法台方向深鞠一躬。 学生！ 这个身份确实特殊。 哪怕社会评价被罗大状驳倒，张伟还能继续以学生为支点，开辟新的战场。 而合议庭在量刑的时候，也不得不把“学生”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然而…… “反对！” 罗大状依旧是强势反驳。 “我国宪法第三十三条明确规定，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学生的身份，并不能作为被告人减刑的原因。” “辩护人方才说，被告人接受的是高等教育，既然如此我就想问被告人一句，难道你所接受的高等教育，就是让你在网络上，对一个你素不相识的人恶语相向？难道你所接受的高等教育，就是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对别人进行恶毒诅咒？难道你所接受的高等教育，就是让你毫无心理负担地网暴他人？” “我很难相信，一个道德败坏，品行低劣的人，毕业后能给这个社会带来什么正向的贡献！能有什么光明美好的未来！” 罗大状面容冷峻，掷地有声。 “修学先修德，读书先读心！” “既然学校里教不会她应该遵纪守法，那么就换一个地方好好补习补习！” “否则，一个高学历的‘败类’进入社会，所带来的危害性，只会更大！” 张伟咬牙道：“我相信经过这次的事件，我方当事人绝对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罗大状轻笑一声：“不好意思，我更愿意相信，在重判之下，她改过自新的可能性更大。” ……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法庭辩论。 直播间弹幕里，无数人看得过瘾，也深受启发。 是啊，既然学校教不好，那就换个地方教呗。 监狱是个好地方，就那儿吧。 “咚——” 伴随着法槌敲响的声音传来，本回合法庭辩论结束。 来到赵佳怡最后陈述时间。 曾经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恐慌。 “呜呜呜，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法官大人，求求你给我个机会，我不想坐牢，我真的不想坐牢哇呜呜呜……” 赵佳怡哭哭啼啼的，声音仿佛都在颤抖。 很可怜的样子。 可能她真的知道错了，也可能只是鳄鱼的眼泪。 不重要。 就像此刻直播间疯狂刷屏的弹幕。 【让你道歉你不听，上了法庭你哭什么？】 这也是姜禹视频里经常提到的一句话。 用在这个时候，倒是颇为应景。 没人照顾赵佳怡的情绪，没人关心她的心理活动。 庭审继续进行， 有请下一个被告！ “二号被告人杜桂香，快手账号‘香香公主’，曾发表评论‘这种死变态，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点赞数1.1万，评论数3046。” “二号被告人，对此你可有异议？” 被告席上。 一个四十来岁，留着泡面头的中年妇女闻言，蓦地抬起头。 “有异议！” “我有很大异议！” 杜桂香大声嚷嚷道。 张伟：(，，#?Д?) 什么鬼！ 这老娘们儿想干啥！ 拿错剧本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张伟连忙给杜桂香使眼色。 然而杜桂香压根儿没搭理眼睛都快眨抽筋的张伟，在那边梗着脖子大声喊着。 “我那就是很正常的评论啊，我又没骂他，又没传播什么谣言，凭什么啊就把我告了？” “吃不上四个菜就怎么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娇生惯养，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别说四个菜了，家里能给吃顿白面都算过节了。” “就因为这么点屁事儿把我告上法庭，我真是服了，来回路费不用花钱啊，人吃马喂不用花钱啊！” 杜桂香甚至觉得自己很冤枉。 她话音刚落，罗大状便淡淡开口：“吃不上四个菜，确实不算单纯的骂人……” “是吧是吧！法官你们看，对面那个秃子都同意我说的话！快把我放了吧！” 没等罗大状说完，杜桂香就迫不及待大声喊了起来。 秃子？ 罗大状脸色一沉。 就好像胖子很讨厌别人饺子机胖子一样，这聪明绝顶的人，也很讨厌别人叫自己秃子。 很好，你已有加刑之道！ 念及至此，罗大状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寒芒。 接着启动火力全开模式。 “我话还没说完，请被告人不要激动。” “吃不上四个菜确实不是单纯骂人，因为这已经是极为恶毒的诅咒！比骂人可严重多了。” “这句话里的‘四个菜’并非单纯四盘菜或者四种菜，而是代指成家时的结婚菜，孩子出生时的满月菜，谢世时的分别菜，祭奠时的贡菜。” “被告人说我方当事人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这就是在诅咒他孤独终老无人结婚，即便有了孩子也会在满月前夭折！” “去世没人送终，死后无人祭奠！” “这是对我方当事人的恶毒诅咒，恳请合议庭，对被告人从重判处！” 罗大状声音洪亮，响彻审判庭。 也狠狠震撼着杜桂香的心。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杜桂香顿时脸色大变。 “那个死秃子！你踏马在那里瞎说什么！” “我真是贼你妈了！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 “咚——” 沈中远敲响法槌。 “被告人，请注意遵守法庭秩序！” “他毁谤我啊，他在毁谤我啊！你不去管他，你老针对我干什么！” 杜桂香情绪异常激动，指着罗大状大声叫喊。 沈中远脸一沉。 没工夫跟她讲道理，没时间让她慢慢调整情绪。 直接派出法警上前维持秩序。 结果杜桂香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发疯般大吵大闹，搞得审判庭内一阵鸡飞狗跳。 场面顿时无比混乱。 直播间里，无数观众看着这一幕，纷纷表示涨见识了。 【好家伙！原来四个菜还有这些深层含义，以后可不敢随便说别人吃不上四个菜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可怜的被告律师，我感觉他可能有点想死了，那一脸的生无可恋。】 【该说不说，这娘们儿确实是个战士，居然敢当着法外狂秃的面叫他秃子，这不是找死么？】 【前面的兄弟，你的评论很危险哦，已经截屏，你懂的。】 【……】 直播间里一片欢乐气氛。 可审判庭上就不一样了。 折腾半天，好不容易恢复了秩序。 张伟坐在那里，果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蠢逼老娘们儿，一番骚操作，把局面彻底搞砸了。 拒绝认罪就不说了。 她居然还在法庭上，当着合议庭的面，爆粗口辱骂原告律师。 这是什么性质？ 可以说减刑的一线希望，已经被杜桂香亲手抹杀了。 “唉……” 张伟长叹一声。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这还有啥可辩护的空间？ 直接放弃治疗。 沈中远敲响法槌，宣布法庭辩论结束。 接着就是杜桂香最后陈述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她依然没有醒悟，还在那里梗着脖子大声喊冤，甚至是满嘴喷粪。 突出一个桀骜不驯。 单就勇气而言，杜桂香在这一千多人里绝对是佼佼者了。 但是沈中远不会让她一直浪费大家时间，拖延庭审进度。 时间一到，直接敲响法槌。 进入下一个被告。 “三号被告人吴天秀，抖音账号‘指着太阳说日’，曾发表评论‘这种人渣就应该死一户口本，我要去坟头蹦迪，有意者滴滴’。” “点赞数1.6万，评论数1958。” “三号被告人，对此你可有异议？” 被告席上，一个身材消瘦，鬼迷日眼的青年立刻大声辩解道：“有！当然有了！那个账号虽然是我的，但那评论它不是我发的啊。” “我可是文明人，跟那小兄弟又无冤无仇的，怎么会这么骂他。” “那评论其实是我刚上小学的外甥发的……” 沈中远：╭(⊙o⊙)╮ 张伟：(???) 姜禹：=????=????(●???●|||) 罗大状：(′д｀) 众人：ミ●﹏☉ミ …… 所有人都被雷到了。 但吴天秀还不自知，在那边一个劲儿说着。 “那天我姐带着她刚上小学的儿子来我家里做客来着，小孩子嘛，贪玩儿，非吵着要玩我的手机，我就给他了。” “直到我姐带着孩子离开，我发现自己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这才看到外甥发的那条评论。” “法官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那评论确实不是我发的，我充其量只是发现了之后没有及时删除，那，那不能赖我吧？” 旁边，张伟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场庭审了。 他自诩见过的猪队友够多了。 见过的降智操作，离谱背刺也不少。 可吴天秀这波操作…… 只能说天秀！ 神特么刚上小学的外甥，亏他想得出来。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吴天秀确实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当然他那个刚上小学的外甥也不需要。 可问题是，吴天秀都没有把这个情况跟张伟说过，足以说明这压根儿就不是事实。 多半是他现场起意，临时想到的这么个馊主意。 妈的！ 这蠢货！ 自己蠢就算了，以为别人也蠢？ 这种鬼话能糊弄得了谁！ 而且这可是审判庭，刑事审判庭！ 在这里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那都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说白了，这也是个自己堵死减刑之路的人才。 可吴天秀并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听说未成年犯罪不用坐牢。 把事情推到外甥身上，正合适！ 事后给外甥买个游戏机，再带姐夫洗两次脚，这事儿就算解决了。 岂不美哉？ “嘿，我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吴天秀内心洋洋得意。 瞥了眼张伟，不屑一笑。 什么龙城最好的刑辩律师，垃圾！ 还说什么只能减刑，不能无罪。 那要是不能无罪，还要律师干什么？ 果然这种不收费的就是不靠谱，还是得靠自己。 这时，沈中远威严的声音传来。 “被告人，你可以为你说的话负责吗？” 吴天秀连忙道：“可以！我完全可以负责！那评论确实不是我发的，我可以发誓！” 沈中远眉头微皱，深深看了吴天秀一眼。 以他的经验和目光来看，吴天秀说谎的概率无限接近100%。 他无非是想逃避法律责任，就编出此等瞎话。 不过审判庭上，凡事要将证据，肯定不能凭自己的主观去下定论。 思绪闪过。 沈中远说道：“发誓就不用了，法庭讲究的是证据，你既然说评论不是你本人发的，可有证据？” “啊这……” 吴天秀顿时卡壳了。 “不是，法官大人，我看网上都说这个法律不是讲究什么谁主张谁举证吗？你们现在说评论是我发的，不是应该你们找证据吗，这怎么还能让我自己找证据证明我没发呢？” 听到这话，沈中远顿时无语。 这种半吊子有时候比纯法盲还离谱，说出的话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沈中远道：“发布侵权评论的账号实名注册信息是你，那就表明账号是归你所有和使用，如果你要说明另有其人，那就得你拿出证据来。” 吴天秀这个蹩脚的借口都是临时起意的，哪有什么证据。 他还以为“谁主张谁举证”的意思，就是得法院证明评论是他本人发的呢。 没办法，吴天秀连忙看向张伟：“张律师！这个我现在该怎么办啊这？你快跟法官说说，真不是我发的。” 妈的这蠢货，现在想起来还有个律师了。 张伟内心都要骂娘了。 深吸一口气看向法台方向说道：“审判长，这个情况我事先也并不知情，我申请给我方当事人时间去准备证据，另行开庭处理。” 沈中远跟左右审判员迅速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后敲响法槌道：“同意辩护人的申请，鉴于被告人吴天秀的案情出现新的重要情况，本案暂且搁置，押后再审！” “现在庭审继续，下一个被告……” 吴天秀长出一口气。 躲过一劫，我真是个小天才！ 庭审继续进行。 然而…… 似乎是受到了吴天秀的影响，从他身上得到了启发，看到了希望。 剩余几个被告，居然有样学样，一个个的也开始找各种借口了。 “法官大人我冤枉啊，那评论是我五岁的儿子贪玩儿不小心发出去的，你放心，回头我肯定狠狠教训那臭小子一顿。”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去上网来着，走的时候手机不小心落网吧了，还是网管帮我保管着了不然肯定得丢，我大胆猜测一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评论其实是网管发的？” “法官大人我被盗号了，我的小红猪账号不知道什么原因泄露出去，经常有莫名其妙的人登录我的账号还把我挤下来，那评论肯定是盗号狗发的。” “我记得那天洗澡出来，就看见我家狗用舌头舔我手机来着……” 为了给自己脱罪，这些被告真是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小孩发的，手机丢了，被盗号了…… 这些也就算了，至少是个“人”。 最离谱的是有个人居然把锅甩到狗身上去。 张伟气得浑身发抖。 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从接到这个法律援助的案子之后，虽然钱没多少，但张伟对待案子态度非常认真，加班加点熟悉案情，劳心劳力针对被告制定诉讼策略。 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头发哗哗掉，眼圈蹭蹭起。 差点都猝死了。 结果…… 就摊上这么一帮蠢货当事人。 在吴天秀的“启发”下，居然一个接一个来这种骚操作。 张伟拦都拦不住。 第四批次剩下的七个人，都跟吴天秀一样，找了各种奇葩理由企图给自己脱罪。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不是，这些个逼养的都是失了智吗？这种鬼话糊弄谁呢？】 【法官：你们看我像傻子吗？】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敢相信啊，感谢官媒直播，让我见识到物种多样性。】 【……】 直播间里，无数乐子人疯狂整活，充满了欢乐气氛。 审判庭内。 沈中远和几个审判员都沉默了。 说实话，在法庭上满嘴跑火车，到处扯谎话给自己脱罪的被告，他们不是没见过。 但同一个案子里这么多被告一起睁着眼睛说瞎话，还真是头一遭。 对面，姜禹嘴角不停抽动。 这批被告难不成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施加了降智光环么？ 要不怎么能集体发癫呢？ 这不是明摆着把所有人当傻逼么？ 但即便是“说谎”这样的字眼几乎已经明明白白印在被告的脑门上了，这事儿该怎么处理，还是得怎么处理。 因此，对于这些人，合议庭采取统一的政策。 给他们补充证据的时间，择日再审。 正好也到了十二点，遂休庭，下午一点开庭审理最后一个批次。 法官离开后，张伟黑着脸，也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 他是真的不想跟这些蠢货多说一句话。 结果刚出审判庭没走几步，就被吴天秀等人追上来堵住了。 “张律师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是不是没脸面对我们了？呵呵，果然这免费的就是不行，出工不出力，根本没认真对待！到最后，还不是得靠我们自救？不过张律师，我那个外甥的事儿，你得帮我把证据搞定。” 吴天秀拦在张伟面前。 张伟咬牙道：“你不听我的安排在法庭上乱说话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让我给你打掩护？” 吴天秀理直气壮道：“那你是我们的律师啊，你不帮我们谁帮我们？刑了你也别废话了，回头我给我姐打电话，让他把儿子送过来，到时候你教教小孩儿上了法庭应该怎么说。” 其他人也在旁边也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是啊张律师，我们不求你发挥多出色，你只要能帮我们往回圆一圆就刑。” “我跟法官说我的手机被网管捡到了，要不你去随便找一个网吧的网管，对一下口供？” “还有我还有我，我说的是出租车司机……” “我们又不懂法律，这证据肯定得你这个律师帮忙找啊，你要是不帮忙，我们就去举报你！” “……” 被围在中间的张伟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自己作伪证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拉我下水？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帮他们圆谎？开什么玩笑？ 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了解一下？ 刑法第三百零七条第二款规定，帮助当事人毁灭、伪造证据，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伪证罪了解一下？ 刑法第三百零五条规定，伪证罪是指，在刑事诉讼中，证人、鉴定人、记录人、翻译人对与案件有重要关系的情节，故意作虚假证明、鉴定、记录、翻译，意图陷害他人或者隐匿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张伟可不想打个法律援助到头来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这种离谱要求，当然是严词拒绝。 他可是听说过，当年一起学法的那些同学有不少受过律协或者司f局的处分，还有的执业证都被吊销了，这辈子不能再当律师。 甚至有一个据说已经进去了…… 律师确实是精通法律的群体， 但也正因为精通，有时候反而对法律缺乏最基本的敬畏，会铤而走险钻法律空子。 稍有不慎，就会马失前蹄。 知法犯法便是如此。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张伟可不想重蹈覆辙。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帮你们作伪证，也不会帮你们伪造证据！” “你们最好能找到‘证据’，否则在法庭上作伪证，说谎话，欺骗法庭……” “别说减刑了，不加刑都偷着乐吧。” 说完，转身就走。 他是一秒钟都不想跟这些人待在一起了。 “不是！这还能加刑？？？等等！张律师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张律师，张律师！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赶紧给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欸，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去法官送点钱打点一下，说不定就刑了！” 听到这话，张伟脸色一变。 不由得加快脚步。 给法官送钱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这帮人，太特么危险了。 张伟来到候审大厅找到其他被告，表情严肃地告诫道： “各位，你们在候审大厅都看到庭审直播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人自作聪明，到头来却只能是自讨苦吃！审判庭不是菜市场，庭审也不是过家家，你们在法庭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乱说话非但不能帮助你们逃脱罪责，反而会加重刑罚！” “如果想减刑，想争取宽大处理，就听我的话，按我的吩咐来！” “如果想加刑……” 张伟面露冷笑。 “我不拦着，你们谁要是觉得自己能骗得过那么多位法官，那你们随便。” “但我也绝对不会掺和进去！” 众人纷纷表示不会乱来。 “张律师，那吴天秀他们会怎么样？” 人群中一个声音问道。 张伟冷冷道：“多半顶格判。” 被告人自己作伪证说瞎话，并不成立伪证罪或者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这两个罪的行为主体，包括证人、鉴定人、翻译人、自诉人等诉讼参与人，但不包括被告人。 也就是说吴天秀等人并不会因此承担刑事责任。 但他们当庭说谎话，这种行为是极为恶劣的，莫说减刑无望了，很可能还会增加刑罚。 比如原本刑期两年半的，都得顶到三年…… 众人一听，纷纷变了脸色。 其实他们中的不少人也产生过跟吴天秀等人一样的心思，想借此脱罪。 还好没来得及实践。 否则可就凉凉了。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下午一点到来。 “咚——” 法槌敲响，重新开庭。 第五批次的十个被告代表，在法警带领下依次走进审判庭。 这一批次的被告，侵权信息浏览量在5000到1万之间的，刚刚达到诽谤罪立案标准，情节相对轻微。 不出意料的话，判刑都不会严重。 当然，前提是不要搞出什么炸裂的骚操作来。 有吴天秀等人前车之鉴，这批次的被告可老实多了，把某些心思都收敛起来，老老实实按照张伟的吩咐，主动认罪，诚恳道歉，争取宽大处理。 态度那是一个比一个好。 再加上本身情节不算严重。 因此张伟辩护起来还算顺利。 如此，庭审效率大大提升。 不出两个小时，这一批次的被告便全部审理完毕！ 接着，候审大厅里的其余被告在法警带领下，依次出庭，进行最后陈述。 这也是本次庭审最后环节。 于是，大型喷子认错名场面出现了…… “法官大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一时糊涂犯下错误，现在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保证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求zf能够网开一面……” “我发誓我以后绝不再犯，如果再有下次，我就，我就一星期拉不出屎……” “以后我再也不敢在网上骂人了，这太可怕了呜呜呜……” “……” 看着这些在网上一个比一个桀骜不驯的喷子，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诚恳道歉，请求宽容。 姜禹感觉很解气。 仅此而已。 要说宽容？饶恕？谅解？ 不，不存在的。 因为姜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多半并不是真心悔过，只不过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刑罚，害怕了而已。 自诉案在宣判之前，自诉人随时可以跟被告调解。 换言之， 如果这个时候姜禹说一句“我撤诉”，那么这些被告不管情节严重与否，不管此前的庭审重有过什么骚操作，他们都可以当庭无罪释放！ 也正因如此， 这些被告才会这般态度诚恳。 可姜禹在审判庭打了这么多场官司，心早就跟法槌一样冰冷。 谅解是不可能谅解的，只想让这些该死的喷子，得到法律的严惩！ 哪怕其中有人是真心悔过。 那又如何？ 难道真心悔过，就可以掩盖他曾经犯下的罪责？ 难道流两滴眼泪，就可以弥补他们造成的伤害？ 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儿！ 所以，在所有被告陈述完毕，法官沈中远向他询问是否谅解的时候。 姜禹斩钉截铁，态度坚定地说道： “我，拒绝谅解所有人，并请求重判！严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