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蹒跚着走了进去,又蹒跚着走了出来,谄笑道:“官人尝尝这碗豆腐怎样?”双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送到跛足童子面前,豆腐果然加了些香油作料,一阵阵香气四溢。133txt.com 跛足童子心里好笑,暗暗忖道:“他们如此怕我,索性连钱都不付了。”端起豆腐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 那老人眯起眼睛笑道:“滋味如何?” 跛足童子笑道:“不错不错。” 老人笑道:“这豆腐样样都好,只是一样不好。” 跛足童子道:“什么不好?” 老人道:“吃了豆腐的人,都要没命了。” 跛足童子面色突变,推案而起,刷的窜到老人身前,揪住了老人衣襟,厉声道:“这里莫非是个黑店?” 那老人笑哈哈的望着他,也不说话。 跛足童子顿觉头脑晕眩,四肢也渐渐发软,心里已知道不好,大怒举掌,向老人面前拍了过去。 但那老人只是轻轻一推,跛足童子便松手倒下,心里暗恨:“想不到九子鬼母门下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一念尚未转完,便晕沉沉昏了过去。 那老人抚掌笑道:“倒也倒也——”却又回首问:“姑娘,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要将他迷倒?” 青衣妇人道:“这孩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捆来的这人,却是我认得的,你快将他两人抬进去吧!”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她淡扫蛾眉,不着脂粉,虽然是布衣布裙,却也掩不住她姿色之美丽,气质之清雅。 那老人神色之间,也对她极是恭顺,当下不敢再问,将铁中棠与那跛足童子都抬进了茅屋。 他虽是满面皱纹,年近古稀,但两膀却仍有许多力气,同时抬起两人,看来竟不费吹灰之力。 茅屋内陈设甚是简陋,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青衣妇人抱着婴儿,随着她走进茅屋,手指铁中棠道:“你看看他是否被人点了穴道,还是被药物迷倒。” 那老人道:“这位相公四肢软如棉花,看来是被迷倒的模样。”此刻他目光不再朦胧,炯炯射出犀利的光芒。 青衣妇人将婴儿轻轻放在摇篮里,舀了碗冷水,去喂铁中棠,哪知铁中棠仍是晕迷不醒,甚至冷水淋头也淋不醒他。 那老人皱眉道:“好厉害的迷药!” 青衣妇人叹道:“他行事一向最是谨慎,武功又十分高强,却不知怎会着了这小小童子的道儿?” 老人道:“这位相公究竟是谁?姑娘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青衣妇人轻轻叹道:“他便是大旗门中的铁中棠。” 老人变色道:“他……莫非他是二姑娘的……” 青衣妇人摇了摇手,道:“住口,又有人来了。” 语声方落,一阵脚步之声自远而近传来,有人沉声值:“阿弥陀佛,出家人前来向施主讨碗豆汁解渴。” 青衣妇人悄悄道:“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出去瞧瞧。” 语声中她已闪身出了茅屋,随手掩上柴门。 凄迷的夜色中,一个头戴竹笠、芒鞋白袜、车上穿着件灰色僧袍的行脚僧人,双手合什,立在石磨边。 他似是远道而来,满身风尘,头上竹笠压到眉际,颔下青渗渗的长着短髭,垂首道:“女檀越可愿布施出家人么?” 青衣妇人心想早早打发了他,舀了碗豆汁,截了块豆腐,送了过去,含笑道:“大师只管自用!” 行脚僧人笑道:“女檀越善心善举,菩萨必定保佑。” 青衣妇人道:“多承大师吉言,大师还是乘热吃吧!” 行脚僧人缓缓坐了下来,口中却接着说道:“菩萨必定保佑女檀越大吉大利,永远不会被人发现行踪。” 青衣妇人面色突变道:“大师说什么?我实在不懂。” 行脚僧人头也不回,缓缓道:“冷姑娘,你当真不懂么?” 青衣妇人身子一震,面上更是惨然变色,口中却强笑道:“谁是冷姑娘,大师莫非认错人了!” 行脚僧人笑道:“冷青霜,冷姑娘,自从你出走之后,谁也寻你不着,人人都只当你己隐身在深山大泽之中,又有谁想得到你这位自幼娇生惯养的千金,竟会隐身市井,卖起豆汁来了。” 青衣妇人大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行脚僧缓缓转过头来,缓缓摘下了头上竹笠,露出了两道浓眉,一双锐目和那微带鹰钩的鼻子。 他颔下虽生着短髭,但年纪却极轻,惨白的面容,虽极英俊,但却仍带着一种阴森冷削之意。 青衣妇人冷青霜目光动处,脚下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 行脚僧微微笑道:“冷姑娘,你认得小弟么?” 冷青霜面上忽然也泛起了一丝甜美的娇笑,轻轻笑说道:“你不是我那沈大弟么?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笑语声中,她一双玉手,突然闪电般扫了出去,十指尖尖,有如利剑,急扫那行脚僧人的双目、咽喉,裙中飞起一足,踢向那行脚僧人丹田要穴,招式更是奇诡狠辣,双方距离如此迫近,只要被她指尖足端扫中一些,立时便是杀身之祸。 哪知这行脚僧人却似早有防范之心,哈哈大笑道:“幸好小弟早知姑娘笑中必有藏刀,否则岂非此刻便要丧命了。” 笑声方起,他已翻身掠了开去。 冷青霜冷笑道:“你此刻还是活不了的!”如影随形,随之扑上,一双纤掌,化做了漫天掌影。 行脚僧人虚虚迎了几招,大声道:“姑娘且慢动手,小弟此来并无恶意。”凌空一个“死人提”,落到两丈开外。 冷青霜道:“既无恶意,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乔装改扮,难道你还想姑娘我放你去报讯么?” 行脚僧人苦叹道:“冷姑娘,你可知道小弟此刻也和姑娘一样,变成个见不得人的黑人了,只得改扮成这般模样。” 冷青霜脚步微一迟疑,上下打量着他,冷冷笑道:“沈杏白,你说的话,也能让我相信么?” 行脚僧人叹道:“冷老前辈若是见着姑娘,最多也不过令姑娘回去而已,但家师若是见着我,就会要我的命了!” 冷青霜道:“黑星天只有你这个徒弟,怎舍得杀你?” 行脚僧人苦笑道:“小弟已背叛了家师!” 原来行脚僧人,正是随黑星天入了那死神宝窟,却在危急之时,背叛了黑星天逃去的少年,名唤沈杏白。 他听得黑星天未曾丧命于死神宝窟中,便知道黑星天必定不会放过她,吓得他再也不敢现身江湖,便扮成个行脚僧人,东藏西躲,到处流浪,不想竟恰巧遇到了冷青霜,他对冷青霜早有图谋,此刻更有机可乘,为了讨好于她,便编造了个动听的故事说了出来,他口舌灵便,说得当真头头是道。 然后,他长叹一声,又缓缓说道:“是以家师更再容不得小弟活下去,小弟才只得乔装改扮,亡命江湖……” 冷青霜冷冷道:“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难令我相信。”她终究是个女子,见他说的可怜,口中虽说不信,其实已有几分信了。 沈杏白扑的跪下,道:“在下如有虚言,必遭天诛地灭。” 冷青霜冷笑道:“发誓又有何用?” 沈杏白惨笑道:“小弟既已背叛师门,见弃江湖,姑娘若再疑惑,小弟就索性死在姑娘面前,也免得姑娘担心。” 冷青霜冷笑一声,仰首望天。 沈杏白道:“小弟只要能洗清冤枉,一死又有何妨,只望姑娘证实小弟所言非虚后,在小弟坟上洒两杯苦酒。” 冷青霜道:“你要死就死吧,绝对没人劝你。” 沈杏白长叹着自袖底抽出一柄双锋匕首,长叹一声,反腕向自己咽喉刺了下去。 他似乎早已摸透了冷青霜面冷心热的脾气,知道她绝不会眼见自己横刀自刎,是以这一刀刺下,竟真用了全力。 冷青霜见他拔出匕首,面上已为之动容,此刻轻叱着飞身而起,出手如电,斜击沈杏白的手腕。 “叮”,的一声,匕首落地,但那锋利的匕首,却已在沈杏白颈旁划破了一道浅浅的血口。 热血鲜红,滴滴溅落到沈杏白灰色的僧袍上,沈杏白黯然叹道:“小弟既不能取信于姑娘,姑娘还是让我死了吧!” 冷青霜似乎生怕他还要再寻自尽,举足将地上的匕首远远踢了开去,轻轻道:“我相信你了!” 沈杏白大喜道:“真的么?” 冷青霜叹道:“你伤的不妨事么?快随我进屋去,我为你包扎伤口。” 沈杏白道:“小弟自愿以一死表明心迹,只要姑娘能相信小弟,小弟便是死了亦无妨,何况这区区伤势。” 冷青霜眨了眨眼睛,显见心头颇为感动。要知沈杏自对她早已怀有爱慕之心,从来见着她时俱是言语承欢,态度恭顺,冷青霜多年来颠沛流离,受尽寂寞困苦,此刻见着了他,实如见了亲人一般,他的装作极是逼真,便不禁轻易的相信了他。 沈杏白随着她走出茅屋,心头暗喜:“她如此寂寞,又起了与我同病相怜之心,只要我稍化功夫,还怕她不乖乖的投入我的怀抱。” 目光转处,突见一双锐利的眼神正凝注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老练的世故,以及对人们的怀疑不信。 沈杏白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昔年寒枫堡的内宅管家冷全福,立刻谄笑道:“老管家还认得我么?” 冷全福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望向冷青霜,他其实隐约听得外面的言语动静,只是仍不十分清楚。 冷青霜便简略说了,又道:“那日我离开寒枫堡时,便被福爹发觉了,但他并没有拦阻我,反随着我逃了出来。” 她深深叹息,又道:“这许多日子来,若不是他,我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她想到自己逃避追踪时的恐惧,求生存的挣扎,对亡夫的思念,考虑安身之地时的疑惑,以及生产时那最难忍受的痛苦,又不禁泪光晶莹泫然欲涕。 而此刻沈杏白却已发觉了仍自晕迷在地上的铁中棠与跛足童子,立刻问道:“这两人是谁?” 冷青霜道:“一个是大旗门下的铁中棠,还有一个……” 冷全福突然干咳一声,显见是在阻止冷青霜的言语。 冷青霜却凄然笑道:“杏白此后便是咱们一家人了,我们无论什么事,都不该再瞒住他。” 冷全福皱眉道:“但……” 冷青霜面色一沉,道:“莫再多说了。” 冷全福只有垂下了头,缓缓转过身去,这老人锐利的目光,似乎已看破了沈杏白的奸狡,只是无法证明而已。 他缓缓走到摇篮边,垂首去瞧摇篮中的孩子。 沈杏白强笑道:“福爹的话,说的也是……” 冷青霜叹道:“但是人活在世上,总不能什么人都不信任的。”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沈杏白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冷全福听的好,但冷全福却仍未回过头来。 冷青霜望着他那苍老的背影,心中又不禁有些歉然,轻轻道:“福爹,今日咱们莫要再做生意了好么?” 冷全福垂首应了。 沈杏白强笑又道:“姑娘能隐身在这里,而且居然还开店做生意,这想法当真是好,是谁都猜不到的。” 冷青霜叹道:“这也是福爹的主意。”突见沈杏白口中虽在对她说话,但目光却出神的望着晕迷的铁中棠,不禁问道:“你瞧什么,莫非你也认得他?” 沈杏白立刻收回目光,强笑道:“小弟怎会认得他?” 就在这一瞥间,他已发现铁中棠袖中露出一角污中,赫然竟仿佛是他在死神宝窟中所见过的血旗。这血旗,铁中棠本拟交给云铮,却被云铮所拒,他便又纳在袖中,而此刻却偏偏被这心怀叵测的沈杏白发现了。 沈杏白心弦一阵震动:“这姓铁的既已得到此旗,必定也得到了那批宝藏。”他装作无意,俯身下去,在昏黄的灯光下凝视半晌,断定了这角污中必定便是大旗门宝藏中的血旗。 就在此刻,铁中棠也张开眼来。 在他还未及忆起一切事以后,他眼前便出现一张脸,他认得这张脸,仿佛是……仿佛是…… 忽然间,他忆起了这张脸,正是在山窟中叛师而逃的少年! “原来是你!” 也就在此刻,就在铁中棠思索的刹那之间,沈杏白心里己下了决定,他绝不能容铁中棠说话,说穿他假冒的故事,而最重要的是,他下定了决心,要得到铁中棠所得的宝藏。 为了那惊人的宝藏,他不再顾及冷青霜美色。刹那间,沈杏白左指前点,右臂反抡,左指点中了铁中棠右胸的穴道,右臂反抡,匕首挥出。 一道寒光,闪电般插中了冷青霜的胸膛。 她惊呼一声,双手紧按着胸前的伤口,颤声呼道:“福爹……”脚步却已踉跄退到摇篮边。 那崇高的母爱,使得她虽在重伤之下,仍不忘保护爱子的安全——惊呼之声,已使婴儿放声啼哭起来。 沈杏白狞笑着翻身跃起,一步步逼近摇篮。 冷全福手提灯笼,砰的撞进了门,目毗尽裂,随手抛去灯笼,飞身向沈杏白扑了上来。 沈杏白身躯半拧,双手乍分,“凤凰双展翅”,左掌推倒了冷青霜,右掌震退了冷全福。 冷全福踉跄后退,白发翻飞,厉声大骂道:“好贼子,我家姑娘对你那样,你竟忍心下得了手?” 沈杏白狞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冷老匹夫,今日就教你瞧瞧沈大丈夫的手段!” 狞笑声中,脚步逼向冷全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