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经过连日相处,对沈澄身为武者的认同感渐增的姚琰欣。 也不曾预计到向来沉静坚定,情绪从未有过爆发的沈澄,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己争公道! 这个少年,似乎尚有着无数未曾显露人前的脸孔…… 孙长殷忽然说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何会对他如此上心了!” “这个人和你一样,生来就不是为着蹲在这小地方憋屈至死的!” 龙现而吟,虎醒而啸。 武者首次显露峥嵘时,拳为其爪,脚为其牙。 纵身前有万丈高山,仍是硬爬不低头! 张天鹏等人的惊诧,是完全合乎道理的。 没有人能想象得了,道观有朝一日会出来一位纯正如此的武者! 真传弟子们或许身负极高的武艺,足以傲视寻常人家甚至小镇五姓的练武之人。 然而他们的实力,来自远胜旁人的传承,远高于他人的天赋。 连同最好武道的姚琰欣在内,无人具备远超常人的坚韧心性,也因此没可能理解沈澄的作为。 沈澄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早在刚穿越不久时,他就险些因着放在前世连小病痛也算不得的风寒,再次置身于死地。 当时,整座道观并没有任何人对他施以援手。 若无神妙难言的属性面板,他早就在病情加重后被扔到大街上等死,尸骨沦为五家家犬的夜宵。 因着艰辛努力也好,借助神妙面板也好,历经无数生死劫难,终于走到了改命时刻。 得到道籍身份,从此被当作人看待…… 然后忽然告诉他,属于自己的名额被顶替了? 或许有许多人逼于现实,会强忍着痛苦和愤怒咽下这一切。 但是沈澄不会。他已经忍受了太多苦楚,将唯一可供依靠的身躯磨砺至极限。 此乃拔剑之时! 沈澄安然与一众道观的上位者们对视,甚至开始欣赏起他们的表情来。 知客、传功两位震惊不已,燃灯、焚香二人面色阴沉。 六大真传弟子之中,三人的脸容已紧绷得像生铁。 尤其是素以微笑待人的张天鹏,瞧着他的表情,沈澄便忽然间想笑得要命。 没有人能出声指责沈澄甚么。 数百位道人亲耳听见沈弗出言挑衅,亲眼看着沈弗击出第一拳,意欲把沈澄的肩胛骨击成粉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师兄张山河抢上前去,探过沈弗鼻息,确认尚有命在。 只是头骨一如张翔当日,被清明拳中的“双风贯耳”击成粉碎! 就算药房胡道人妙手将其救活,终生也是得靠人喂食汤水的废人了! 张山河骤然怒视沈澄,气势巍然如山岳压顶: “你留手了?” 沈澄点头:“既有同门之谊,他虽不仁,我怎能取他性命!” 此言一出,众皆惊骇静默。 每个稍识武艺的人都清楚,双拳把敌手撃成残废,和留手后仍然双拳把敌手击成残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层次。 许多人想起了沈澄、张翔一战。 既然沈澄当日已能击得张翔头骨粉碎,现下没可能打不死只是骨架够硬,武艺显然不及张翔的沈弗! 这般看来,沈澄刻意用相同手段处理敌手,目的只有一个。 乃是往屡次打压自己及姚家姊妹派系的大师兄张天鹏脸上,狠狠甩一记耳光! “这是公然挑衅……” 素来和善温煦的三师兄张山河已然面色俱厉,浑身散发出无穷杀意: “卑贱道童之身,竟敢向上宗已然盖印认可的入室弟子挥拳!” 沈澄无法像张山河一般,单凭怒起的气势形成近乎实际存在的威压。 然而他与对方对视的双目,却不曾有一丝退缩。 “弟子记得道观诸律当中,并无一条列明,打杂道童不准向入室弟子出手。” 张山河冷笑道:“你可知本朝律法,以奴欺主可判族诛?” “沈弗既已坐实道籍,他的身份就已与你不同,岂容你行凶伤人!” 沈澄半步不让:“然而国法亦有明言,主家不得随意打**仆。擅杀奴仆,按罪当斩!” “何况道童的卖身约上,早已写明身主乃观主本人,哪轮得到沈弗妄自尊大,欺压道童们!” 他话声明朗,旁观的道童们听在耳里,均是心室震颤。 往日管事道人在世时,心情稍有不顺,便对道童们大加打骂,一年里头打死两三个人也不在话下。 那时何曾有道童敢搬出道律国法,与其据理力争? 大概只会被狠狠打得更惨吧。 然而沈澄与一般的道童不同。他早已向整座道观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当此危急存亡之秋,道观需要的是沈澄般的强者,还是像沈弗般除了皮厚一无是处的废物? 无论是道童或入室弟子,或是掌握道观权柄的上位者们,心中也有了答案。 只是这答案,却是一些人无法接受的。 但听张天鹏道:“刘福、林巧何在?” 人群中扰攘半晌,方才挤出两道人影来。 这两人比沈弗晚一步前来,并未目睹沈澄与沈弗间的打斗。 两人的实力虽胜过沈弗甚多,但一来便瞧见沈弗的惨状,又怎敢轻易对沈澄不利? 张天鹏淡淡瞥了两人一眼,未及言语,却听沈澄朗声说道: “诸位师伯叔、师兄弟,弟子有些浅薄想法,请各位指教。” “弟子记得大师兄曾说道,阿秀师妹要升入室弟子,无人能提出反对。” “究其原因,是因为她天赋异禀,武力超群,非我辈同侪能及。” “若是入室弟子之位能凭实力而定,弟子斗胆提出一个建议。” “由弟子一人接连挑战刘福、林巧、阿秀三位师兄妹,以定名额的归属。” “假如弟子三战全胜,则请把三人加上沈弗的名额奉还原主!” 这一番言语,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哪怕以张天鹏、张山河城府智计之深,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 忽听燃灯道人笑道:“小子想得轻易!上宗盖印的道籍,岂是说换人就换人?” 沈澄平静说道:“关于这点,沈弗不久前也给出了解决之道。” 他握起一拳,话声清朗: “胜生败死,哪怕上宗再认死理,总不能容得死人把道籍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