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竟然看到了一把唐朝的吉它,那长长的琴颈,那‘8’字型的构造和后世的吉它都极为相像。 李庆安呆呆地望着这把吉它,他十四岁生日那年,父亲给他买了一把红棉吉它,从此这把吉它便陪伴他度过了枯燥的训练岁月,今天,他忽然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看见了这种他最熟悉的乐器,他竟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客人,你也见过这种琴?”店掌柜出现他面前,笑问道。 李庆安思路被拉了回来,他连忙问道:“你这....琴是从哪里来的?” 掌柜取出琴笑道:“这是一个波斯胡人带来的,据说是西方的乐器,他们叫做波斯古琴,至今还无人会弹。” 李庆安点点头,这就对了,他曾在一本吉它乐谱上看过,吉它公元前便出现在小亚细亚,白衣大食被阿拔斯帝国取代后,阿拉伯吉它便随着白衣大食的残余势力进入了西班牙,并在那里得到发扬光大,大唐和阿拉伯地区交流频繁,这种琴流传到大唐也就不足为奇了。 掌柜见他对这把波斯古琴似乎非常有兴趣,便将琴递给他笑道:“客人要试试看吗?” 李庆安接过琴,这是一把用名贵紫檀木做成的琴,弦调整得很好,不过它是五根复弦,不是后来的六根单弦,他自然而然地将琴抱在怀中,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油然而生,虽然是五根复弦,但他手指却熟练地拨动起了其中几根琴弦,寻找那种感觉,片刻他便适应了,一首练习用的《轮子》从琴弦上欢快地跳出。 旁边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连给他拿琴的老琴匠也瞪圆了眼睛,惊讶地望着李庆安。 “客人...你会弹...波斯古琴?”掌柜结结巴巴问道。 “这把琴放在我这里几年了,可从未有人会弹。” 如诗如画和小莲一起围了上来,三双美丽的眼睛里也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 李庆安已经完全沉浸在那种熟悉的感觉中,就仿佛他后世坐在宿舍的床上,用美妙的吉他声消除一天的疲劳。 琴声渐渐停了,李庆安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弦的结构不同,他无法弹出完整的曲子。 “李大哥,你怎么会弹这种琴?”如诗美眸中闪动着敬慕之色。 李庆安笑了笑道:“在西域戍边寂寞,便向一名胡人学会了这种琴,还会几十首你们没听过的胡曲,只是那胡人的琴是六根单弦,和它不同,得改一改。” 他又对掌柜笑道:“这把琴我买了,我先拿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变成六弦,明天我再给你们一份详细的草图,按照我的要求改造一下琴弦。” “完全可以,客人明天给我们一张图纸,我让琴匠把弦换掉。” ......... 夜深了,李庆安坐在床榻前,轻轻地拨弄着波斯古琴,一边弹,一边凭着记忆在纸上画出了弦图,虽然和后世的吉他还是有所不同,但他适应了一个时辰后,已经勉强能弹出几段那些熟悉的旋律,一串音符从他的手中潺潺流出,水银般的月色撒在他的身上,李庆安心潮起伏,万千般对前世的思念使他情难自抑。 ......... 祭社和旬日后便是立春,又要放假三天,然后便是新年了,再放假七天,中间又逢太后忌日,再放假三天,掐头去尾,天宝七年的新年长假足足有近半个月。 新年在唐朝叫元日,是唐朝民间最盛大的节日之一,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拜祭先祖,远在异乡的亲人,都会想方设法赶回家中拜祭先祖。 今天是除夕,安西军将士也各自有了去处,有亲朋好友的去了亲朋好友家中,在长安实在无亲无故的,则去刚刚恢复的安西进奏院过年,几天前,安西进奏院便上门请大家过去度元日。 府中冷冷清清,只有李庆安住的小院里充满了生机,三个小娘已经忙碌了好几天,虽然在音乐歌舞上小莲只是一个配角,但在厨食家务上,如诗如画只能给她打下手了。 小莲的母亲在她八岁时便去世了,父亲又在军中服役,小小年纪的她便承担起了一个家的重担,杀鸡杀鱼、煮饭煮茶,裁衣裙,剪窗花儿,她心灵手巧,样样能干。 小莲其实早已明白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中午时分,她特地去坊市买了香蜡纸烛,在空置的西厢房里布置起来。 “小莲!”院子里传来了李庆安的催促声,“你在哪里?快收拾一下,马车已经来了。” “大哥,我马上就好。”西厢房里传来小莲慌乱的声音,‘砰!’地一声,一件物品摔到了地上。 “你在做什么?” 李庆安有些好奇地向西厢房走去,小莲从中午到现在在房里已经呆了两个时辰。 “大哥,不要进来!” 小莲惊慌地喊了一声,但是已经晚了,李庆安推开了门。 眼前的情景顿时让他愣住了,在正房的中间,放置着一只香案,案上摆放着三块灵牌,一大两小,在灵牌前面则整齐地放着香烛和玉饼、面捏的牛羊等祭品。 而大的灵牌上写着‘李氏庆安先祖之灵’,两块小灵牌则写着‘庆安父位’、‘庆安母位’,而在另一间侧屋里则摆放着另一张小小的香案,上面供奉着小莲父母的灵位。 李庆安的鼻子不由有些微微发酸,这个小娘...... “大哥,对不起,没有事先请得你的同意!”小莲红着脸慢慢走了过来。 “没事!”李庆安爱怜地搂过她的纤细的肩膀,笑道:“明天咱们再来拜祭,今天是除夕,咱们得走了。” 小莲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李庆安走出了房间,院子里如诗如画姐妹已经等待多时了,两姐妹皆穿着短襦,一条榴花染舞裙,手中抱着琵琶,俨如一对盛开的并蒂莲,相映生辉。 李庆安也换了一身普通的常服,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袍衫、头戴软脚幞头、腰束一条九环腰带、脚穿六合靴,简单而清爽。 “大哥,等我一下!”小莲转身向屋里跑去,“我去拿琴。” 这时,如诗走上前小声道:“大哥,我有点害怕....” 李庆安笑着拧了她娇嫩的脸蛋一把,“怕什么?” “我怕那个李相国会看上我们姐妹。” 如果李相国看中了她们,开口索要,那大哥会不会把自己和妹妹送给他呢? 李庆安笑了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他是相国,他如果连这点心胸都没有,谁还会替他做事?再说了,就算他要,我也不给!” 如诗低头想了想,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大哥,你怕我们除夕寂寞,要带我们去,我们心里很欢喜,可是我还是不想去....” “姐!”如画有些急了,今天晚上她已经盼了好几天了,相国府过除夕,那是多么热闹,怎么能不去? 如诗把妹妹拉到一边低声道:“如画,大哥是怕我们除夕寂寞才要带我们去,可是我们不能去.....” “为什么?”如画有些不甘心。 如诗叹了口气又道:“你忘记如玉姐的遭遇了吗?” 如画登时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事,和她们一起长大的如玉姐被安禄山送给了巡查河北的礼部席尚书,后来听说席尚书在洛阳又把她送给了另一名高官,几番转送,最后有人在洛阳的一家妓院里见到过她。 如画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连忙点点头道:“那我也不去了。” “喂!你们俩个。” 李庆安走上前搂着她俩笑道:“到底去不去?” “大哥,我们不想去了。” “这可是你们自己不想去哦!” 李庆安在两张俏脸上各亲一下,笑道:“既然不去,那就乖乖在家里呆着,我尽量早点回来。” 这时,小莲抱着李庆安的波斯琴盒从房里跑了出来,“你们还不走吗?” “小莲,我们不去了。” 小莲一呆,“为什么?” 如诗摇摇头道:“不为什么,我们不想去相国府,我们今晚留在家里。” 小莲犹豫了一下,把琴塞给李庆安道:“大哥,那我也不去了,其实我本来就不想去。” “你们都不去最好,那就我一个人去。” 李庆安笑着出门去了。 ........ 长安城内此时已经成了喜庆的海洋,到处是爆竹声声,穿着新衣服的孩童们从家里跑出,手中攥着一把刚刚得到的铜钱,把蜜粥摊、面人摊围得严严实实。 李林甫的府第不远,不多时,李庆安便骑马来到相国府的门前,李林甫的大门前也挂了一对大红灯笼,微明的黄昏中灯笼点亮了,两朵红光格外地引人注目。 “李将军,你来了。” 相国府二管家飞奔跑来,拉住李庆安坐骑的缰绳道:“老爷让我出来等候将军。” 李庆安笑道:“开宴了吗?” “开宴还早呢!还有两个姑爷没到。” 一名下人将马牵了下去,李庆安则随二管家进了府,府中灯火通明,挂满了红灯笼,使整个相国府沉浸在祥和喜庆的气氛之中,二管家一边走,一边给李庆安介绍道:“李将军,今天相国府可热闹了,二十五名公子和他们的妻儿,十九名出嫁的姑娘回来了十七位,姑爷们也基本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