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问一声小姐要回去了吗。 随宁站在门口,眼眸微抬,让丫鬟等在门口,自己去后院走走。 寺庙殿宇高大巍峨,重檐脊顶,有两个侍卫守在后院角门之下,禁止其他僧弥进去。 就算李侧妃的人过来,也只会得到一句沉王和住持谈完了事,正准备回府。 沉王向佛,不是在这种地方见随宁的性子。 但他们见随宁过来也没拦着,反而退开了一步。 寒风凛冽,吹起随宁鹅黄衣袂,她什么也没说,慢慢走上回廊,等行至一半,她步子才缓缓停下来,朝前面的男人福身,唤道:“老师。” 漆红栏杆前站着一个高大男人,他手背在身后,拿着一封信。 沉王转过头看一眼随宁,走在前面。 他身上玄袍绣暗色金线,内敛而沉稳,男人身形挺拔。随宁走在他身后,纤白手指轻轻拉住他粗糙手指,轻道:“学生待会就要离开。” 随宁手指尖被冻得冰凉,凉意从她指腹传递到沉王手上,她声音却还是如暖春阳光温和。 随宁让人给方丈的木匣子,是她从前从沉王书房里拿的,上面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牡丹,娇艳欲滴。 她拿去让住持看,自是知道沉王在,看得见。 但他们都没说这一件事。 “只怪学生笨拙,书画又遇瓶颈,”她轻轻开口道,“父亲自幼被祖父母宠溺,又是探花郎,恃才矜己,二婶还拿父亲的事骗我,扰我心绪。” 走廊花窗对侧是片池塘,湖面平静如镜,沉王慢慢停下脚步,开口:“你父亲在你这年纪,不曾沉迷死物技巧,依旧为佼佼者。” 两年前随宁回祖籍,途径殳州大病一场,因为父亲关系借住沉王府。 她病得断断续续,却还是会去给沉王请安,听他说父亲旧事。旁人不曾多言沉王照顾友人女儿,独独李侧妃察觉到他们之间奇怪,脸色越来越不好。 栏杆外空荡荡,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随宁抬起好看的眸,笑道:“可我心中还是老师要厉害得多。” 她是世家小姐里的典范,常有人说她是按照太子妃标准培养,宽和大方,恭而有礼,却少有人说她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沉王最后开口道:“随家那边人,能不见就不见,太后寿宴要给皇子赐婚,身子不适,便不用去。” 他手掌非常宽大,随宁小指勾着他的掌心,轻声道:“我的婚事,也不知道会许给谁。” 沉王是一心向佛,只不过这心有多诚,就不是外人知道的。 随宁回去的时候,过去也不过半刻钟。 她倚坐在马车里,手指依旧是冰的,却比最开始要暖和多了。 风声在马车外呼啸,随宁知道沉王提醒她的意思,太后宠爱的是养在身边的大皇子,随宁正值年纪,若是去了,十有八九会被乱点鸳鸯谱以激怒太子,到时候没人会帮她说话。 她手慢慢撑着头,心想可惜,若是有敬重的长辈给太子赐婚,未来太子妃也轮不到萧玉当。 当今皇帝登基十五载,痴迷成仙之道也近十五年,庆幸生了几个好儿子,处理政务是一把好手,只不过朝中派系复杂盘曲,利益牵扯各有所主,多数时候都要铁血手段。 沉王是皇帝兄弟,得皇帝信任,手中掌握殳州十万大军,偏偏太子和他政见不合,一主战一主和,多的是皇子想要见缝插针拉拢他。 随宁姓随,和随家兴衰却不相连。 随家发达,好处只会给其他堂姐妹,轮不到她;随家衰败,亦影响不到她,旁人惧的永远是她身后太子。 第 6 章 随宁和太子其实算不上亲表兄妹,她母亲是先皇后母家的养女,一开始就是准备和世家联姻,嫁给她父亲算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佳缘。 奈何随宁出生没几年两人便双双去了。 随宁最初被接到东宫也没打算久住,太子带着她,只是在给随家威慑,以告诉随家不要仗着随宁父母双亡就以为没人护着。 后来他就说不用回去了,那边还不如他会带孩子,随宁就一直住到了现在。 被他养得是人看见都要给三分薄面。 除了沉王,他是看在她父亲面子上才在她小时候教过她半年,准许得病的她借住进沉王府用药。 山高皇帝远,他在殳州便算一个土皇帝,但为人沉稳可靠,不近女色又膝下无子,深得皇帝信任。 只不过说到底,他只是个成年男人。 没拒绝随宁的小把戏,便是允许她这个女学生对老师的冒犯。 月亮刚刚爬上夜幕的时候,榆木灯罩着纱罩,衬得青釉瓷瓶明净通透。 随宁坐在罗汉榻上,腿上盖着香洁衾被,正在为太子绣冬袜。 嬷嬷掌灯过来放案桌上,笑说:“姑娘绣工精细,日后谁要是娶了我们姑娘,有福了。” 随宁手里针线轻穿过绣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