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霍平枭低沉话音甫落,修长的手亦顺势从签筒里抽出了五枚朱红色的令签。 唐县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旋即,男人回屈转掌,低垂的眉眼凉薄漠然,指骨发力时似在吟揉琴弦,待指尖聚贯劲气后,那些令签便如骛飞的鹰隼般,“嗖嗖”连发,直往刘师爷遍及着抬头纹的脑门弹驰而去—— 刘师爷的脑门很快鼓起了数个青包,他早就被骇得气咽声丝,却丝毫不敢呼痛。 五枚令签应声坠地后,霍平枭冷言又命:“先打这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胥吏五十大板。” “是——” 刘师爷只觉毛骨悚然,他用尽全部气力,声嘶力竭地向霍平枭求饶道:“定北侯饶命!求定北侯饶小的一命!啊!” 堂内很快响起刘师爷此起彼伏的喊声,杨御史嫌恶地看向刘师爷,他亦对这些仗着有些小权,就欺压百姓,还白食朝廷俸禄的鼠目小吏深恶痛绝。 杨御史十几年前在长安相府时,也曾见过年幼的霍平枭几面,霍相的儿子自是也继承了他凌厉的手腕。 一两年前,霍平枭还是剑南道的副节度使。 常言正使做决策,副使做实事。 那几年霍平枭没少跟手底下那些仕官和吏僚们打过jiāo道,他对这些人的心思摸得很清,也深谙文官体制内的那些yīn司门道。 杨御史来的路上,便早就与霍平枭派的北衙高手通过信,提前造访嘉州也是霍平枭特地安排的,男人步步为营,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为的就是直接抓这些人个正着。 晌午。 阮安离开官衙后,不免觉得有些肚饿,便在附近寻了个食肆准备用些餐食。这时令吃huáng鱼面最好,剔骨的huáng鱼不用加过多的佐料,吃起来就很是鲜嫩可口。 一碗huáng鱼面要十文钱,阮安此前并不舍得吃,而今一想到自己有了一千两银子,便不觉心疼了,还多让摊主加了两条鱼。 摊主很快将面端到食案,扮作寻常百姓的杨纬则坐到了阮安的对面。 这次下山,阮安并没有刻意扮老,正值妙龄的美人儿柔鬟玉肌,眉眼如画,惹得周遭的食客纷纷侧目。 姑娘自是觉察出了周遭那些不善且带着觊觎的目光,心中想着,往后再下山时,她还是得将容貌掩上,这样行医方便,也不会再招致祸端。 阮安专心吃着面,却见对面的杨纬一直在打量着她,姑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禁抬眼,软声问道:“杨大哥,你不饿吗?要不要也来一碗huáng鱼面尝尝?” 杨纬看着阮安那双明朗清澈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终于弄清了霍平枭的想法,原来他留在山里,不是因为对这貌美的小村姑起了兴趣。 也是,像他这么冷淡桀骜的人,哪儿那么容易就对姑娘动心? 不过这小医姑也真是幸运,定北侯出手可真阔绰,说要付诊金,就直接给人一千两。 思及此,杨纬幽幽地道了句:“阮姑娘可真幸运。” 周遭的百姓往来熙攘,阮安有些不太明白,杨纬为什么要这么说。 杨纬接着感慨:“霍侯一句话的事,你那两个药童的户籍,便能利落解决。” “姑娘救他一命,他就许你千两诊金,你那泼妇一样的师娘也不会再寻你麻烦,等他剿完匪,清泉镇也能太平和顺,姑娘还不幸运吗?” 阮安嚼着鲜嫩的huáng鱼,和筋道的面,却顿觉索然无味。 她撂下手中筷箸,垂下眼睫,嗓音温软道:“杨大哥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杨纬叹了口气,这姑娘的神情偶尔会透出些温倔不甘来,阮安的骨子里是有股韧劲的,不然在这世道里,她一孤女也不能活到现在,还能四处行医。 他想,真是挺好一姑娘,就是出身太低了。 定北侯可能不会察觉出姑娘神情间流露出的那些情愫,可他却能瞧出她的心思来。 阮安虽然有在控制自己,可杨纬却能看出,姑娘偶尔看向霍平枭的眼神,依旧带着难以自控的爱慕。 但像霍平枭这样的天之骄子,从来都不缺女郎们的爱慕眼神,喜欢他的姑娘们太多、太多。 阮安和他,就像地上的柔韧蒲草,和天边的骄阳烈日,差的距离可谓是十万八千里,如此天地之差,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呢? 思及此,杨纬接着道:“阮姑娘知道吗,在长安城那刘侍郎家的嫡女,容貌出众,才华横溢,可她宁愿自降身份做霍侯的妾室,也要成为他的女人。但霍侯还是没有应下她父亲苦苦的请求,没肯给那侍郎半分薄面。” 听罢这话,阮安浓长的羽睫颤了颤。 她不傻,也当然听得出杨纬的话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