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素。”

    唐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有人兜头给了我一盆凉水。我甩了甩头，凉气都浸到我的骨缝里。我有些气喘：“怎么、怎么会这样？”

    台子上的伶人此时也停了下来，她正回头盯着我看。

    伶人美艳依旧，却不像刚才那般震慑人心。而此时，她的眼睛也不像刚才一样灰蒙蒙的，转瞬就变成了跟正常人一样的黑色。

    “这是瑶池国的汤族人特有的摄魂术，”唐晓笑的猥琐：“这摄魂术只有服食过金石散的人才会被摄魂……素素，看来，你跟王易之玩的还挺有情趣嘛……”

    我吃了金石散？是我昏迷的过程中吃的吗？

    唐晓看我脸色不好，笑的更是开心：“走吧，王允之在楼上，我带你去！”

    我跟在唐晓的后面上了楼，我从楼梯上往下瞧去，刚才跳舞的伶人已经下了台子。她正在榻前服侍一个公子哥喝酒，慵懒的抬手，宽大的秀服滑出藕断似的手臂。

    我看她，她也正在看我。她微微舔唇，露出性感的红舌。我被她看的面红耳赤，跟在唐晓后面的步子略微有些凌乱。

    直到瑶台镜的门房前，唐晓这才停下同我说：“瑶台镜……这间屋子一直都是王允之住着，名字也是他取的，怎样，不错吧？”

    我没有答他的话，唐晓也不再多言。

    轻叩房门，里面一个娇柔的女声应道：“是谁？”

    “唐晓，同王夫人……”唐晓的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唐晓也没客气，一推，松垮的门栓掉在地上，屋子里的景物都展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红色的帷幔，红色的被褥……墙上挂着各种乐器和字画，茶几上点着熏香……站在地中间的女子不像刚才的伶人一般美艳惊心，却有一种说不上的清新。她应该是刚起床，衣服都是松松垮垮的。

    她开口询问：“你们找谁？”

    “王允之王公子在这吗？”

    “谁找我？”王允之不耐烦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我回头，他正好分开纱幔从里屋出来。

    王允之见到我，他的猛的回过身，手脚忙乱的去系自己的衣带。

    看他头发乱糟糟的样子，也应该是刚刚起床。

    唐晓轻笑出声，一旁的女子不满的走到我面前：“我说这位王夫人，这里可不是你能教训相公的地方……”

    “素素！”

    王允之一开口，我和那女子一起回头。

    原来，她也叫素素。

    唐晓笑意更浓，走上前递给那女子一锭银子：“这位素素姑娘，你应该是刚来姑苏吧？这位王夫人不是王公子的娘子，是王公子的大嫂。长嫂如母，我们就先出去，给他们些时间让他们好好聊聊！”

    那位素素一脸不服气，唐晓威胁似的掐住她的手腕，不客气的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她对王允之报以求救的目光，而王允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偏了头，没有在看她。

    大门一关上，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身子可好了？”王允之突然问我。

    估计他是问我之前……我点点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允之瞬间变的怒不可遏，他抬脚将茶几踢翻，熏香撒了一地，兀自的冒着烟：“颜素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想要教训我，还是想要我彻底的死心？”

    我看着不断冒烟的熏香，愣愣的说：“我……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问我？”王允之嘲讽的说：“要我回家干什么呢？要我回家去看你同我大哥相亲相爱吗？颜素素，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分一点？”

    “那你这又是在干嘛！”我也气的要命：“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跟唐晓那种公子哥一样混在这种地方！你想没想过爹娘！易之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王允之的脸色也变的很难看：“是啊，王易之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我，却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这么多日没回家，你又看爹娘什么时候提过我呢？你和大哥快活了这么多日，怎么现在才想起我？”

    “王允之！”

    “‘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从小父亲就教我‘慎独’，做人要诚实，要对的起自己的内心。我知道你和大哥互相喜欢，可我也不想在欺骗自己的内心！我已经躲你们远远的，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气恼的揪起他的衣领：“你如果是离开我们活的也很好，那我自然不会多说！你倒是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洁身自爱？”

    王允之冷淡的打掉我的手：“颜素素，如果你跟我拜堂后没有认出我，我们将错就错的洞了房，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不知自爱的王允之！”

    我忍不住不断的后退……为什么，为什么我醒来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父母不在，公婆对我依旧冷淡，王易之竟然跟唐婉月一起去殿试，王允之又是这个样子……谁能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多希望我娘现在会不断的骂我说我丢了她祖上的人，我多希望小妹叽叽喳喳的给我出主意，我多希望王易之能笑的发阴的算计我然后帮我解决好所有的问题。

    可是，你们现在都在哪？

    我有些头晕，身形不稳的靠着柱子。屋子里面香的熏人，让我几欲作呕。

    “颜素素，你回去吧！”王允之冷峻的样子颇有王易之王先生的神韵：“走吧，以后别在来了！就当此生，你没认识过王允之！”

    没认识过吗？

    我回头看王允之题的“瑶台镜”三个字，耳边似乎响起了他曾经稚嫩的童声给我念的古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碧云端。”

    迈步往门口走，眼泪奔涌而出。

    王易之，你在哪？王易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推了推门，咦了声，门口就响起唐晓淫贱的笑声。我大力的捶了下门板：“唐晓！你干什么！”

    “我？我当然是做好事喽！”唐晓隔着门板喊道：“我看你们叔情嫂意如此，忍不住帮你们一把嘛！”

    我拿起椅子狠狠得砸向房门，门板发出一阵巨响，椅子被弹了回来，门板却纹丝未动。

    “素素，你的脾气还是这么不好嘛……”唐晓闷闷的笑着：“要是王易之的娘子在他去参加殿试的时候同自家小叔在青楼偷情被人撞破，你猜王易之会不会休妻呢？那时，我小妹接替了你的王夫人的位置，也算的上是功德圆满了吧？”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冷冷的嘲讽说：“对着谁都发情？”

    唐晓哈哈大笑：“话可别说的太早，你不发情，不代表吃过媚药的王二公子王允之不会呀……”

    我暗叫糟糕，赶紧回头看去。

    唐晓没有骗我，刚才还中气十足跟我对吵的王允之此时已经换了神情。他整张俊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潮，正不断的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水……

    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不断的呐喊，王易之，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