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完还不够,眼巴巴地盯着桌上一道淋了桂花蜜的冰酪酥山。 这可是古代的冰激淋,纯天然无添加剂,可好吃了! 拂尘笑呵呵地给乌憬盛过来,“陛下可是想吃这个?” 乌憬正准备拿起勺子,就听身旁人吐出三个字,“天冷了。” 拂尘识相地再把那盘冰酪酥山端走。 宁轻鸿,“陛下体弱,尚在病中,要忌口。” 乌憬听不懂,只瘪起嘴,不高兴地别过脸。 宁轻鸿吃着菜,“今日的药喝了吗?” 拂尘示意跟在乌憬身边的一个宫人回话,“回千岁爷,陛下用完早膳没多时,现下也恰巧到吃药的时候了。” 乌憬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甜甜的冰激淋被换成苦巴巴的黑药汤水,他屏住呼吸,一口气闷了下去。 宫人适时端上一盘蜜饯。 宁轻鸿正巧抬眸,瞧见天子只用了一颗蜜饯,就乖乖放下筷子,宫人似乎也知晓天子的习惯,直接端下食盘退去。 乌憬嘴里的蜜饯还没吃完,唇边就被按上湿润的帕子,不明白宁轻鸿好好用着膳,怎么突然帮他擦起嘴来了。 宁轻鸿边笑边喟叹道,“乌乌真乖。”他示意拂尘将那道拿走的冰酪重新端过来,“只能吃三口,不可多吃。” 乌憬眼睛亮起来,听话地吃完三口,不动了,但还眼巴巴地看着宁轻鸿,去扯人的衣角,“乌乌乖。” 再来三口吧。 他嘴里冰冰凉凉的,桂花蜜的甜跟浓郁的奶味残留在舌尖,里面似乎还加了捣碎的干果,吃不出是什么,但就是好吃。 还想吃。 宁轻鸿不动。 乌憬扯他,“哥哥,乌乌乖。” 宁轻鸿,“乌乌现下就很不乖。” 乌憬不开心地低低“哦”了一声,松开拽着红袍袖角的手。 宁轻鸿,“等下次。” 乌憬又开心了。 根本没意识到宁轻鸿只一句话,就让他重新期待起来,三言两语,就让他的情绪反复变化。 用完早膳,拂尘又上前,“爷,您是回府还是将折子呈到御书房去?” 宁轻鸿,“去御书房罢。” 乌憬就晓得自己也要跟在身边了,他正准备跟着走,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被抱走后,就始终安安静静蜷缩在宫人怀里的瘸腿小野狗。 不知在害怕什么, 安静得过分。 之前它陪乌憬在御花园玩得时候,都是很活泼的,乌憬有些放心不下,犹豫片刻,还是扯扯宁轻鸿的衣角,“哥哥。”他指指,“狗狗。” 宁轻鸿噙着笑,“陛下可还记得,那是御花园的野犬,无人喂养,未经驯化,若是伤了人就不好了。”他道,“哥哥让人将它放回去,好不好?” 乌憬固执地抿起唇缝。 宁轻鸿似笑非笑,“乌乌怎么不说话?” 他怎会看不出天子的不愿意。 早知道他就不问了,谁知道九千岁这话一出,会不会有人争着处理掉这只狗。 他心下着急。 乌憬想着办法,试探地松开宁轻鸿的袖角,盯着人的袖口,很小心地把手伸进去,圈住宁轻鸿的手指,仰起脸看人,晃了晃,“哥哥。” 上次他握住这人的手时,对方也变得很好说话,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只小狗而已,为什么不让他抱着去。 是怕小狗吵吗? 可是刚才小狗又一直没有出过声。 宁轻鸿压了压笑着的眉眼,片刻,才很是无奈一般,道:“乌乌想带在身边不是不行。” “只是不许碰它。” “不然就不要牵哥哥的手了。” 不许碰小狗?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怕狗毛沾到刚换的衣服上吗?可是之前宁轻鸿抱它们的时候也没这么嫌弃吧? 乌憬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第16章 坐 不听话 这次乌憬没再被带去御书房的小隔间内, 甚至被牵到了龙椅上。 他是大周名副其实的天子,此时心下却颤颤巍巍地不敢坐下来,面上装着什么都不懂,傻乎乎地问,“哥哥坐这里?” 意思是,这不是先前哥哥坐的地方吗?怎么让他来坐。 天子把龙椅拱手让人的这一幕简直引人发笑,但御书房内的一众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哑巴。 就连拂尘,也对这一幕自然极了。 狼虎之心,可窥一斑。 宁轻鸿面上带笑,语气却不容抗拒,“坐。” 乌憬不安地坐下来。 这木质金雕的龙椅很是宽大,铺了软垫,他坐下来后,身后及两旁还空着许多位置,于是挪了挪,离开中间的位置,挨着扶手上雕着的龙身龙首,向宁轻鸿这一侧靠近了一些。 像雏鸟般的依赖,就算是个笨的,也知晓要待在谁身边才安全,才会好。 宁轻鸿哄他,“乌乌若是无聊了,便睡一会儿。” 乌憬懵懂点头。 即使是他坐在主位,但实际上掌握大权的依旧是宁轻鸿,乌憬看着宫人们将桌上的一应用具纷纷调了个方向,朝宁轻鸿坐着的太师椅那边摆。 御书房的书桌很大,便是折子都在侧面堆砌,也不嫌宁轻鸿身前的位置拥挤。 等宁轻鸿真正忙起来,乌憬才称得上无事可做,他面前倒是端了些茶水点心瓜果上来,但他又不饿。 又不能跟狗狗玩。 也不像过去在学校里上课一样,还能偷偷看课外书。 乌憬无聊地又开始抠手了。 便是宁轻鸿分毫不避讳他,将桌上的折子都大摊开来,他也一点都不带觊觎之心地撇一眼的。 拂尘莫名想起上回在御书房,主子无缘无故地说的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看向正在玩手的少年天子,莫名放下心来。 千岁爷几次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后,这么一瞧,这天子恐怕确确实实是个傻子。 果然,不等多时,主子就作了个手势,让他去唤内卫府隐藏在京城中的暗子上来。 乌憬瞧见一侍卫打扮的人上来时,还有些新奇地愣愣看着,就见那长相平庸之人二话不说便朝宁轻鸿跪了下来,低声开始汇报。 “咸宁一年七月辛酉,工部右侍郎余正德转为黔中郡都水监,当夜在府设宴,工部水部员外郎孔高轩,户部度支郎中马延,左相门下子弟陆良,殿中侍御史……前来相送,巳时宴散,翌日,即咸宁一年七月壬戌,辰时,于西玄门角楼,左相独自前来送行……” “同时,赈灾一事由内阁商议让户部仓部外郎……当夜,其……” “……” 乌憬从一开始地竖起耳朵偷听,到后面越发昏昏欲睡,这一大段分开来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全变成了他陌生的字眼。 咸宁是什么?是年号吗? 辛酉是什么?是几日吗?可他没记过农历,一问三不知。 黔中郡又是什么,上次他被吓坏的时候,跟右侍郎有关的不是江南一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