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羽拿着两本书离开了博学楼,和文静禅分别之前,他似乎欲言又止。 她这个人向来刚直,不肯猜测他人内心的思量,见他犹豫便直接转身离开。 若她回头,就能看见文静禅看了她背影许久, 可她从不回头。 一路上有许多弟子,或聚在一起讨论术法,或在天上学着御风御剑。 甚至在林中也有人背着竹框采集植株,再对着书本看自己有没有找错。 总之就是一派欣欣向荣。 山间还有许多灵兽在奔走,有的小猴子还非常不知趣地去拽灵羽的衣摆。 她忍了再忍,才没有一脚踢开。 要真是一脚下去,她今天可就算造了杀孽了。 如今她要走修仙这条路,杀孽造下,不知道要去人间救死扶伤多少年才能勉强抵消。 不可造杀孽,不可积口业,是她在金沙遗境学到的第一课。 她正独自前行,忽然有人追了上来,与她并肩。 “你是今年武阳真君新收的弟子对吗?”来人主动与她搭讪。 灵羽此时此刻的心绪混乱到了极点,她一点也不想搭理明净山的任何人。 那人见她不回答,竟然也还能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是丞字辈的徒弟,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丞瀚。” “我是云霞仙长门下的,也是今年刚入门。”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灵羽本不想搭理他,只自顾自地往前走,她原以为这人会知趣地离开,没想到跟了她一路。 “灵羽。”她只能言简意赅地回答他。 “你知道吗,有多少人都想拜入真君门下。”见她回答,丞瀚又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 “我也很是羡慕你,不过我自知没什么天分,能被云霞仙长收留已然是大幸。” “诶?”丞瀚突然发现灵羽的手里拿着八卦六爻,“你也要学守阵吗?”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他就自问自答了起来:“也对,武阳真君修为过人,自然是什么都精通,他的徒弟也一定是需要全都深学深究的。” 灵羽被他吵得耳朵都麻了,只能加快脚步试图离开这个聒噪的人。 没想到他竟然也快了起来,寸步不让地跟着灵羽。 “你要是再跟着我,”灵羽停步转身,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着他,“信不信我杀了你。” 丞瀚被她这样看着,背后感觉直冒凉气。 她的表情并不狠戾,语调也十分平淡,就像是闲来垂钓时,跟人谈论起今天日头有些大一样。 随意至极,又云淡风轻。 可盯着他的这双眼又不是那样的,她的眼睛里,是真有随意杀伐的果绝。 她并不做停留,说完就自己转身走了。 丞瀚停在原地,看着灵羽走远。 过了许久才摸了摸后脑勺,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有点怕她呢。” 灵羽走着走着,就到了破念潭边,她低头看潭中无数冰冷的铁器。 不过转眼,她就跳了下去。 刺骨的寒冷从皮肤传到她的脑中,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心中的愤怒比熔断黄金的烈焰还要灼热,她需要冷静冷静,不然真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在心里无数遍提醒自己,她现在只是一片残魂,需要先谋划再行事。 但一想到这帮人竟然敢用她的鳞片来守护明净山,她就气得快要发疯了。 千年宗派,上清真神,竟然能做出如此之举动。 灵羽任由自己沉入潭中,她始终看着水面上的天空,她曾与那轮烈日比肩,俯瞰整个尘世间与三清域。 隔着荡漾的水波,太阳也被扯成了碎片。 水下有无数沉睡的刀剑,是先前的修行者死后所留下,等待着下一个人来开启。 破念潭下通暗河,与龙门江发源地的雪山母溪同为一脉,水中寒气逼人,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灵羽跳下来,就是想借着这刺骨的寒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现在眼前的头等大事,是炼化天材珠。 天材珠严格来算,并不在五行修法之中,也就意味着虽然谁都可以炼化,但又谁都没有捷径可走。 灵羽等不了太久,她决定借这破念潭的极寒之气,与玄弋的真火相冲,逼天材珠选择自己。 她沉至湖底,闭目盘腿坐了下来。 手上的镯子越来越发烫,玄弋受她召唤,在灵羽的跟前化出真身。 天材珠也从她怀里慢慢飘了出来,悬在了她的正前方。 “真火。”灵羽的命令传到了玄弋的脑海里。 它张了张嘴,在水下吐火,好像有些难。 灵羽有些无语,没想到玄弋也是废物一个。 她抬手画了个圈,一个气泡将这只呆头神鸟包裹了起来。 它这下张嘴,便有真火喷出。 灵羽反应也很快,立刻伸手引真火烧破念潭水中的天材珠。 也是在这一刻,气泡破裂,平时风光无限的神鸟被水灌了一大口。 它想发出抗议的啼叫,但在水里也只能无声地张张嘴。 见眼前这人根本不睁眼看自己,玄弋只能讪讪地变成一缕光,飞到她手腕上又变成了手镯的样子。 真火遇水也不会熄灭,反而温度会越来越高。 一面是真火,一面是与雪山寒泉相连的破念潭水,天材珠也开始不安地震动了起来。 “你是要粉身碎骨,”灵羽的神识海里有声音问它,“还是要入我识海中来,为我所用?” 天材珠也算天地孕育的奇宝一件,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不是被修行者日日苦练,勤学好问所感化。 而是被这么威逼利诱。 “你也别想碎后就能解脱,”灵羽说,“宝珠真身成粉,我也还能再拿来练出一颗珠子。” 大概是她的威胁死了作用,天材珠飞向了她的眉心,停留许久以后,终于融入了她的神识海。 潭底刹时间暗流涌动,仿佛受什么力量的感召一样,开始围着灵羽打圈。 天材珠认主了。 灵羽的神识海里,从此有了一方能够吸纳贮存天地灵气的地方。 真火烧得周围的水不断升温,灵羽也到了憋气的极限,快要支撑不下去。 她正打算游上去,上面却突然跳下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