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春,大年初一。 孙桦刚回到家,就看见儿子手捧着本书躺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面她和丈夫赵荣光去逛了逛商场,只简单的买了些生活用品。 “小辉,妈妈回来了。” 赵辉放下书本,望了孙桦一眼,就冲到了母亲的怀里。 孙桦一把抱起儿子,笑眯眯地对他说:“妈妈回来了,想妈妈吗?” “想的。” 赵辉奶声奶气地回答。 “怎么一直呆在家里啊,不出去玩?” 赵辉抚着妈妈的辫子:“不想出去玩。” 这孩子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妈妈的小辫子,时常靠在妈妈身上玩弄。记得有一次,妈妈剪了短发,他还哭喊着说妈妈受伤了。 “这不行的啊,要多交点伙伴。”孙桦对着自己儿子说。 “不要。”赵辉重重地摇了摇头,“我只要和妈妈在一起玩。” “等你长大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可能,我永远要陪伴着妈妈。” “真的?” “嗯,不信来拉钩。” 赵辉伸过小指和孙桦的指头牢牢相钩。 母子俩同时喊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骗人。” 赵辉笑得异常活泼,但眼睛周围混沌的黑眼圈还是引起了孙桦的注意。因为在医院工作的关系,她对病人各种目光都很敏感。以前她就觉得儿子的眼神很怪,多数时间很呆滞,但有时深处却透出股逼人的杀气。 关于这点,她和丈夫赵荣光也讨论过,却大都无疾而终。 孙桦又审视起儿子的其他部位,黄色的毛衣上拉开了一个大口子,鞋子前部也有几个小洞洞。赵辉从没有向她提过衣服鞋子的事。 这时,赵荣光在门外停完了自行车,走进了家门。赵辉望见他,说了句“爸爸。”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孩子前面在干嘛呢?”赵荣光好奇地问。 “在看书。”孙桦看着目送着儿子的背影,没有再说话。 晚饭过后,赵荣光坐到了沙发上看起报纸来。 “来,来,来。过来帮帮我。”孙桦左手捏着根大头针,右手纂着细细白线。 赵荣光见状放下手中的报纸,帮妻子穿针引线。没一会功夫,他就把细细的白线插入了针头,还啧啧地说道:“怎么样,还是男人聪明吧。” “别臭美了。”说着,孙桦又绑定两根大针,接上了粗灰线,开始织起毛衣来。 多年来,针线活对她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这是给儿子织的?”赵荣光眯起眼睛看了看妻子手中的灰色毛衣。不知怎么的,房间内的照明变得有些阴暗起来。 “是啊,儿子都没几件像样的衣服了。虽然外面都穿校服,可里面呢?” “哦……哦。” “而且他球鞋也破了。” “是吗?” “恩,这几年来都没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他。”孙桦渐渐低下头表情凝重,似乎把全身的精力都灌注在这件毛衣上。 “这也是啊。” “人家过年都有玩具,有压岁钱。而我们儿子呢,破了的球鞋都换不了。” “那什么时候给他去买一双吧。”赵荣光点着头说。 “钱呢?”孙桦嘀咕了句。 声音虽小,但还是让赵荣光憋屈地低下了头。 “最近我们……学校好像要评选先进老师了,不知道我会不会被评啊,如果评上的话,可以发一笔钱呢?” “是吗,那不错啊。” “到那时就可以给儿子买点玩具什么的吧。” “恩。”孙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教师这份职业的薪水并不那么丰厚,但心理上却可以得到满足,不是吗?” “这也是。” “至少我觉得我在给那些孩子指名路。” “不过,那群小鬼才不会觉得你对他们有什么贡献的。” “可我觉得就可以了。” “只是你觉得可以啊!” 妻子似乎话中有话,赵荣光也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中透着股尴尬的气氛。 赵荣光看了眼妻子,“有时我在想,你是不是很后悔嫁给我啊?” “啊,你这什么话啊。” “你一定觉得自己当年可以嫁个更好的人。” “别说了。” “你心中就是这样的想吧。” “你乱说些什么啊?”孙桦的语气明显加重了。 “就是这样的。你是觉得儿子现在这样也怪我,是我买不起……” “住嘴。大过年的想吵架啊。” “是你先说的吧。”赵荣光从沙发上猛然站了起来。 “你对着我凶干吗,钱又不挣多少。” 赵荣光的表情抽住了,“你终于说真话了啊。” “我只是和你说我们家目前的处境而已。” “说得那么好听。你不就是后悔嫁给了我吗?” “你这是什么话。”孙桦放下手中的毛衣,抬头瞪着赵荣光,“我说你又不在老师的编制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拿着最低薪水的临时工罢了,你又为何要那么坚持地去当什么老师呢?” 赵荣光确实不是个真正的教师,他大学毕业后没有考取教师执照,其实说是没考取,到不如说他没有关系,他无法取得老师这种另人羡慕的铁饭碗职业。但小的时候他又非常憧憬做一个人民教师,所以年轻时便去学校应聘。 学校虽答应让他做老师,可因为没有执照,他就只能做着老师这份职业,拿着工人的薪水。 “其实,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挑一份更好的工作的。”孙桦嘀咕道。 “不可能,我是不会放弃梦想的。” “你的梦想?哼,就是你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害得这个家那么落魄。”孙桦表情有些伤痛,“儿子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他的球鞋破了多少时间你知道吗,这样你认为学校的同学会看得起他吗?你以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