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胡世宁和雷克蒙嘀嘀咕咕一番。 随后，雷克蒙站了起来，来到钢琴跟前，手指随意的在钢琴上按了几个键，悦耳的钢琴声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雷克蒙本人出身于音乐世家，他本人颇有名头，加上人长得也清爽，顿时很多女孩子欢呼了起来。 “是雷克蒙，他要弹钢琴了吗？” “我最喜欢他深情的样子，好像杨过。” “听说他还是单身呢……” 早就习惯了这种受欢迎的场面，雷克蒙点头和熟客示意，安静的等着议论声小下去，这才款款道： “谢谢，感谢大家光临蒙娜丽莎西餐厅。” “今天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朋友……” 他做出邀请的姿势，胡世宁精神抖擞上台，富二代嘛，见惯了各种场面，自然不存在怯场。 加上胡世宁高大白净，很多女客人兴趣盎然。 “胡世宁先生是我的发小，我们是一起开始练琴的。” “其实，他的天赋要比我好很多，只不过，他有家族重担在身，不能自由自在的投身到艺术中去……” 仅仅几句话，雷克蒙就把胡世宁的形象给树立了起来，有天赋的富二代，为了家族，放弃钢琴，遗憾中带着贵气。 食客中男女老少都有，男的多是咂摸咂摸嘴，妈的，这就是富二代的苦恼。 女的则多少有点犯花痴了，豪门公子舍弃艺术，继承家族企业，多么有责任心呀。 “今天的现场，他将会弹奏卡门中的名曲----《爱情是一只自由的小鸟》。” “以此送给他明恋了四年的女生。” 把豪门公子和明恋牵扯在一起，胡世宁更多了痴情的形象。 仅仅一个介绍，已经引起掌声雷动。 胡世宁微微躬身，然后看了一眼唐子珊，优雅的坐在钢琴前，更多的食客停下了用餐。 “雷克蒙的钢琴曲我是极喜欢的，他的朋友一定不会差。” “那必须的，优秀的人都是扎推的。” “真不知道是什么女孩，能让这位公子暗恋四年。” “是啊，难道还有更优秀的男孩可选择？” “......” 不管是雷克蒙的介绍，还是胡世宁本身的形象，都让食客们兴趣盎然。 最热情的当然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豪门少爷，会音乐，还痴情…… 种种因素叠加，让胡世宁魅力四射。 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胡世宁开始了弹奏，《爱情是一只自由的小鸟》本是卡门歌剧的一出，突出的是爱情的冲动，翱翔，活力…… 刚一开始，胡世宁弹奏的还可以，抓住了轻快高昂的节奏。 “不错不错，对爱情的渴望弹奏出来了。” “好轻快，就像一对恋人走在街头。” 听众们不吝赞美，可随着进入下半场的演奏，胡世宁的手法乱了不说，连韵味也变了。 下半场的演奏要表现的是爱情中的男女，热情似火，好像小鸟一样，双宿双飞，重点在浪漫，欢乐。 可胡世宁弹出来的感觉特别的猥琐，爱情不是爱情，东瀛三级片的味道。 而且，还有点急不可耐的猴急。 “嗯……这钢琴弹的……很……很响亮嘛。” “他演绎的真好，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出来了。” “难道不该是热情如火？他这弹的，欲火焚身是吧？” “合着暗恋四年，一直都在偷窥……好猥琐……” 都说字如其人，弹钢琴则是音如其人，胡世宁确实是在弹奏他对唐子珊的感情。 不过，他对唐子珊哪有什么痴情啊。 大学四年，他交的女朋友有一百多个，还都去过酒店。 之所以对唐子珊念念不忘，根本原因还是没玩上，不甘心。 琴曲不会撒谎，都表现出来了，就是贪人家身子！ “天哪！” 听着听着，雷克蒙头都抬不起来了，丢人啊，这表现的太拙劣了，你说你偏偏选这首曲子干嘛？ 爱情…… 你胡世宁换女朋友如换衣服，什么时候在乎过爱情？ 不过，猥琐是猥琐点，起码整体的曲子还是弹奏了出来，如果一号桌的那位男生不会弹奏，那还有机会。 待会通过虐菜来挽回吧。 只要别人弹奏的更差劲就行了。 为了给胡世宁稳场子，当琴声结束，雷克蒙带头鼓掌，很多人给面子，一时间倒是掌声呼啸。 听到掌声，胡世宁得意了，一指王航： “小子，上来吧。” “大家好好听哦，他要和我比赛弹钢琴。” “帮我们评判评判。” 既然是要把王航给比下去，当然要所有人都知道。 斗琴？ 大家兴趣果然高昂了许多。 比赛钢琴，怎么说也是一种比较高级优雅的玩法，弹的好不好其次，至少在形态上，比什么扳手腕档次高了许多。 这时候，唐子珊反而有点紧张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万一王航弹的不好，丢人了，以后还怎么相处？ 他已经在别的地方取得了惊天业绩，所以才会有毕业典礼上的情景，又怎么能求全责备？ 就好像，一个伟大的建筑师，不会做饭，是缺点吗？ “王航，要不算了。” “咱们好好到吃饭，干嘛和别人比？” “就算……就算你不会弹钢琴，我也……挺喜欢你的。” 此刻的唐子珊，善解人意，贴心，为男人着想，她抓住王航的手，带着说不出的歉意。 王航则笑了，拍拍唐子珊的手背： “我刚好有一首曲子，想要送给你。” 说完，优雅的走到钢琴边，端坐，双手从钢琴黑白按键上轻轻拂过，顿时脑海中灵光汹涌而来。 还没有开始弹奏，整个身体竟然有了难以言喻的律动。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感受律动到来之前的宁静，就好像一只等待报晓的公鸡，看向东方，期待黎明。 不管是坐姿，拂键，吸气，闭眼，处处都是钢琴大师的派头，琴声还没有到来，众人便被镇住了，噤声危坐，面带朝圣的表情。 “装吧装吧，弹钢琴需要的是真才实学，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胡世宁吐槽不已，心里更是暗骂，装逼遭雷劈！ “韩教授，刚才……” “刚才那人应该是弹着玩的……” 二十号桌，靠窗户的位置，一老一少刚刚进来，恰好听到了胡世宁最后的几个曲调。 年轻人急忙打个哈哈，面带难堪，他叫冯少卿，帝国大学音乐学院的学生，他面前的老头则是帝国大学著名的钢琴教授韩格物老先生。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可只要是学音乐的，不知道这个名字，就有点外行了。 韩教授不光教学，还是世界钢琴家协会的会员，国际钢琴比赛的裁判，更是七大钢琴学派中，德奥学派的领军人物。 德奥学派属于最传统的一派，主张的是理性，端正，严肃，讲究深度和思想，排斥表面上的华丽铺张。 老先生一身深黑色西服，带着方框眼镜，严谨古板。 “技法和心性都不行，这种人弹钢琴，是在侮辱钢琴。” 老先生评价犀利，冯少卿讪讪而笑，他请老先生吃饭，是想要套套近乎，方便将来考韩老的研究生。 听说这家餐厅音乐氛围不错，哪知道看到刚才糟糕的一幕。 “是，是……毕竟是玩票性质的……” “他们连给韩老您当学生的资格都没有。” “......” 趁机，冯少卿巴结了几句。 正在这时，王航坐下，几个提前动作，韩格物放下筷子，微微点头，至少态度是合格的。 钢琴是乐器之王，必须要有基本的尊重。 此刻，唐子珊痴迷的看着王航，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王航如此认真的模样。 认真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的！ 哆瑞米…… 啦嗦米发…… 终于，王航修长的手指弹压琴键，悦耳的音符喷薄而出，充满了整个大厅。 旋律就像一个调皮的精灵，蹦蹦跳跳的跳入听众的耳中，如夏夜的雨。 叮咚！ 惊醒沉睡的灵魂。 接着便是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让全世界只有一个颜色。 有人正是夹菜，筷子停在了空中。 有人正在咀嚼，食物失去了味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航，而王航则旁若无人，那么的沉浸，好像在一万年前，他就在弹奏了，沧海桑田，等待了无穷的岁月，才等来了今天的听众。 而他，热情依旧，淳朴真诚，旋律有了生命，生命组成了故事，似乎在咏叹，又似乎在呐喊。 压抑已久的沉默火山，义无反顾的爆发。 滚烫的海水腾起巨浪，拍向沙滩，沙滩上，有一个男子正在把心洒向大海，形成徇烂的烟花。 海底的美人鱼浮上水面，惊叹烟花之美。 青年诗意的遥望，不会游泳的他，奔赴大海…… “是爱情……向死而生的爱情……” 七号桌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向来沉稳含蓄的她，想起二十年前夕阳下的青春，泪流满面。 青春不再，爱情的味道还萦绕心头。 “若是被这么爱过，人生便无遗憾。” 十三号桌的少女呢喃着，第一次知道，世间竟有这样美妙的灵魂，迸发如此美妙的乐章。 眼前的男子不就是童话中的王子吗？ 他的爱情那么的纯洁，不带一丝的烟火气，空灵幽深，让人沉醉，让人想要去探索。 哪怕捕捉到一点点的吉光片羽，雪泥鸿爪，便足以慰藉人生的荒凉。 “他是谁？这是什么曲子？” 二十一号桌是位理性的中年，钟爱音乐的他自认为听过所有的曲子，可耳边的这首，那么的陌生。 明丽鲜嫩，清新执着。 恰如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繁华纷乱，孜孜以求，心若死灰，绝处逢生，久违的笑容萧索而温润，既见伊人，不免要咏叹一句： “原来，你也在这里。” 正是人生初见，秋风不曾悲画扇。 万象更新中，我看见你，早一点你还未来，晚一点我已离去。 正是此刻此刻，秋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 光是从现场的动静，胡世宁便知道，不妙，虽然没有掌声，可此时无声胜有声，很多人只怕都在心里鼓掌呢。 这可怎么办？ 难道我又要输？ 输给一个会弹钢琴的，有可能是富二代的屌丝！ 他无法接受，一个劲的喝酒。 他身边的雷克蒙在苦笑，想着让胡世宁露脸呢，现在好，成了抛砖引玉，还是传国玉玺级别的。 正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胡世宁别说给人家提鞋了，舔鞋都不配，惨了，碾压！ 玩的这么花？ 见王航机巧娴熟，旋律之间横跨万里，冯少卿急忙又拍了个马屁： “韩教授，你看你看，他还来劲了。” “在您面前，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做小板凳嘛，可笑可笑……” “也真是勇气可嘉，真敢卖弄！” 他就不是来听音乐的，主要目的是要把韩教授哄高兴了，根本没有认真听。 韩教授此时可是大受震撼，此曲从来没听过，此人从来没见过，可曲调严正，功力非凡，抒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却没有散漫之态，反而更具章法。 正享受着呢，突然听到冯少卿马屁之语，简直粗俗不堪。 “闭嘴，你个蠢牛！” 连这么美好的音乐都听不懂，不就是对牛弹琴吗？ 就这还音乐学院的学生？ 还想当我的研究生？ 他突然呵斥，如怒目金刚，把冯少卿吓的，缩头缩脑，再也不敢言语了。 与此同时，琴声从激昂进入平和，好像童话里的故事啊，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铮铮，淙淙…… 乐章尾声，平和中庸。 一曲作罢，周围众人惘然而寂静，似乎还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就这样曲终人散。 唐子珊站了起来，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王航，心神荡漾，美眸中满是迷恋，痴痴呆呆的，有着莫名的苦恼。 好像在担心，担心眼前的人只是一场梦幻。 一向爽朗的她，瞳孔周围遍布雨恨云愁。 第一次，她明白。 原来爱情中不光有甜蜜，还有苦，雨夜消魂，人比黄花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