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县政府从岭头撤退后,安阳的地方军与顽固派几乎都投靠了小日本,只有县府的那帮人在王自全保护下还挂着国民党县府的牌子,但也是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不敢明着与人家小日本对抗了,安阳抗日的主力就是太行军区第四游击队与下属的县大队区小队。这样一来,小日本也认准了进攻的方向,集中所有的日伪军向西部山区进攻,并且在观台至鹤壁一线修了封锁沟,沟深三米,宽五至六米,上面如果不搭上跳板是不容易过去的。 敌人建了封锁沟后,根据地的食盐、药品与布匹都十分紧缺,伤病员得不到及时治疗伤口都发炎恶化了。吉大容看到了心中很急,跟向高天琦同志汇报后决定从铜冶东边过沟到城里购买药品,商其寿嘱咐他带一部分得力的队员前去。吉大容就带几个队员通过铜冶关卡内的关系过了沟,去了城边。 吉大容是自告奋勇地到敌人窝中买药了,可是他手中并没有一分钱,还必须在近期内买到药,这任务就十分艰巨了。但吉大容善于克服困难,边走边想问题,许多事情就是在行军途中想出解决办法来的。 吉大容跋山涉水于天黑时来到了仙女庄,想找八路军安插在当地的保长王永合解决药品。于是就从小胡同进村,溜着墙根到了王永合的家。可没想到的是,王永合却被李天佑的人抓去了。 吉大容遇此情况心中更急了,山区中有几个县大队的伤员躺在土屋中,有两个肠子被打穿了,手术后没法消炎伤口红肿高大,人也一阵阵发烧。其中就有铜冶阻击战中受伤的县大队参谋长、自己的把兄弟邓昆。邓昆带队员们经常参加战斗,在一次战斗中向敌人冲锋时受了重伤。想到邓昆发烧说胡话的样子吉大容就直掉眼泪。可这一会儿,要钱没钱,要药没药,要找的关系户又进入了伪局子里的土牢,愁得吉大容眉毛都快要白了。 吉大容气得拔出二十响,用枪口把礼帽往前顶了顶,就想往局子里扑,一个队员提醒了他:“吉队长,这里是敌人窝呀,听说小日本还在村中住了一个小队。” 吉大容一听说村里还有敌人的一个小队,马上来了主意:“好好好。我记得西巧匠村孙大有经常打兔子,我在那儿当长工时他隔三差五到河滩中打一趟,打一回够吃七八天,我们何不把他的线枪(打兔子枪)弄来呢?”手一挥说,“走!” 吉大容带着队员们来到西巧匠南地的孙大有家果园,正好孙大有又背着枪到南河滩打兔子去,赶紧扑过去拽住他:“大有叔大有叔,我是大容啊。” 孙大有一看吉大容,一把拉住说:“哎呀,大容啊,你们咋来了呀,这些日子小日本可在这一带作将(破坏捣乱)的不轻了,大村都住有鬼子呀,象巧匠、仙女庄、将台、古河、王度都有鬼子呀。” 吉大容说:“哎呀大叔呀,情况紧急呀。邓昆还有好几个兄弟被小鬼子打伤了,伤口没药治,凶着命呢。我来弄点药品。” 孙大有说:“大容啊,这地方是鬼子的地盘,在这里呆着就有生命危险,还说弄什么药呀。你们快走吧。” 吉大容说:“不行啊,我们如果不弄回药,弟兄们就会死呀。” 孙大有说:“这我也没有办法呀。” 吉大容说:“大有叔,把你的打兔子枪给我们用用,我把小鬼子轰他几枪,把铁砂子给他们打一身,他们总得治伤吧,那时候我们下去抢他们的药品,不就有药了?” 孙大有说:“可仙女庄有鬼子一个小队呀,还配有歪把机枪啊。你们用几根线枪能打得了。” 吉大容说:“那咋办?” 孙大有说:“我家老院里倒埋有一根抬枪(土炮),能装二斤多轰药,有五六个奶子(可充填的弹仓),你们把它抬来,一个接一个的轰,一气轰他十来枪,不愁小鬼子不受伤,到那时他们必定先来治自己的伤,你们就抢他们的药品。” 吉大容一听这是个办法,就马上要孙大有找抬枪。孙大有说:“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还是到我庵子里吃点东西吧。我那里有早上煮的红薯。” 吉大容说:“那就太谢谢老叔了。”跟孙大有到庵子中吃了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然后就去孙大有家。还好,那抬枪虽然埋在草屋的谷草下,还没锈,机儿活络,导火孔通气,于是就把轰药拿出来一个个装奶子,一会儿就装了六个。这时天也快黑了,他们抬了抬枪就上了仙女庄。 驻仙女庄的鬼子有二三十个人,住在区公所对面的院里。这里是个楼屋,上下各五间。鬼子们有住在一层,有住在二层。楼下的鬼子就有人扛着枪在院里晃荡着。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吉大容却把抬枪抬到了前面一个小楼上,打开后面的小窗往这里看。鬼子们这些日子进攻西部山区取得了一些成绩,在安阳郊区也就觉得到了平安之地,晚上住下后有的唱小曲,有的喝酒,还有的在喷打仗中的笑话。没想到前面楼上的抬枪就对准了他们,一枪打来,十来个鬼子就倒下了,一个个身上中了铁砂。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对面就又是一枪。第二枪响过就是第三枪,第三枪响过就是第四枪。有的人装轰药铁砂,有的人把奶子退下把装好的推上去,一气打了十来枪把楼里的鬼子都轰得受了伤。鬼子小队长赶紧指挥没死没伤的鬼子还击,小楼上早没了人。于是,三八盖板,歪把儿机枪就把小楼的墙打成了马蜂窝。 齐天听到鬼子驻地枪响,赶紧带着局兵们和保丁队的人跑了过来,鬼子就一个个捂着伤处叫唤,山本小队长一见齐天,上前抓住衣领,一边八格八格的骂,一边打耳光,倒好象他们挨打是齐天干的。齐天知道日本鬼子的德性,人家打也不敢吭,只是学着日本鬼子:“哈依哈依”地退着,一气从小院退到门口。 山本鼻梁上也被铁砂扫过,伤口流着血,用花毛儿沾上就被浸湿了,去掉再沾还是流血,山本就不顾得打齐天了,对一个鬼子兵说:“你的,到县城的拿药的。”又对齐天说,“齐天的,你的,先把区公所的药送来,给太君的疗伤的。” 一个鬼子哈依一声就转身跑了,齐天怕呆下去小鬼子再打耳光,哈依一声就往区公所跑,可到了办公室备用药房,吉大容却掂着二十响摇晃着,后面还站着四五条汉子,一个个戴着礼帽,腰里别着手榴弹。 吉大容笑笑说:“齐区长,齐队长啊,我们又来见你来了。” 齐天见是吉大容,想到刚才的抬枪就是他们打得,脸马上痉挛起来:“刚,刚,刚才是你们打得枪?” 吉大容说:“是啊,我们打得。小鬼子打伤了我们的弟兄们,没有药治,来弄点药。齐区长这儿都有什么药,该贡献了。” 齐天说:“吉,吉大队长,你们刚,刚打伤了皇军,他,他让我来取药。” 吉大容说:“好啊,把那绷带呀红药水什么的给他们,把那消炎的药、磺胺,盘尼西林给我们。” 齐天说:“这,这,给了你们,太君,不不不,小鬼子会怪罪的。” 吉大容说:“我们也不是白要你的,这不,这杆抬枪就给你放这儿了?” 齐天听了大惊:“啊,你们把打鬼子的家伙给我放区公所,你们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吉大容说:“给了药就给你抬走,不会给你们找麻烦的。”对手下人说,“张富,装奶子,准备再打他向枪。” 齐天说:“别装别装,我给,我给你们药。”说着打开一个竖柜,指着里面的盒子说,“快拿。” 吉大容一看里边还有不少药,伸手从腰上拽出一个小布袋,就把那些盒子呀瓶子呀往里面拨拉,可刚拨拉了一多半,一个人就闯了进来,用枪指着吉大容和队员们说:“不许动。” 吉大容转过脸来一看,原来是李天佑,手里掂着二十响正指着自己呢。 吉大容把手中的袋子交给一个队员,说:“继续装。”就朝李天佑身边走,“啊,天佑兄弟啊,咱们又见面了。好啊,今天到了你的地盘上,是准备弄两盅犒赏一下这些弟兄们呢,还是罚点什么呢?” 李天佑说:“哼,你毁我的官,我就要你的命。现在你栽到我的手里,我还能让你跑了?天哥,来,咱俩一块动手,把这帮八路一窝烩了。” 齐天说:“天佑,还是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哪,给自己留条路儿吧?” 李天佑说:“哎,天哥,咱们才分开二年,你咋就变成这样了。八路军几个毛贼你也怕呀。你没看,区公所对面就是皇军分队吗。” 吉大容说:“哼,中啊,行啊,李天佑你离开国民政府倒一心投小日本了。好,我叫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天佑说:“什么?” 吉大容指着地上说:“打小日本的抬枪。” 李天佑见了一愣:“啊,是你们几个人向日本人开的枪?” 吉大容:“对,是我们!并且,谁敢作日本人的走狗,我们都会用这枪向他开火的。” 李天佑说:“哼,你们打日本行,打我就不行了。” 吉大容朝齐天递个眼色,齐天挥拳过去把李天佑手中的枪打掉了,吉大容却伸手接到手中:“哼,李天佑,你以为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八路军就不能活动了?”转身对队员们说,“装完了吗,装完了走人。” 队员说:“装完了。” 吉大容说:“你们先走。” 队员们走了,吉大容用枪指着李天佑说:“李天佑,齐天是我们的对头,可这些年还记着自己是个中国人,暗暗地也为八路军办点事。可你却成了汉奸走狗,时时想着消灭八路军。要不是齐天今天在这里,我马上开枪打死你,引日本人过来,让他们追究这打过日本人的抬枪怎么会在这里。可是,齐天还有中国人的良心,所以我不想给他带来麻烦。今天你又回到伪局子里,我劝你也要珍重,不要成为小日本的帮凶。”说过把匣子里的子弹一退,把空枪扔给李天佑,“今天算八路军给你的一个见面礼吧。也希望你给你的天哥留个面子。”说过身子一晃就没了踪影。 李天佑倒抽了一口气:“啊,身手这么快?” 齐天说:“天佑兄弟,看到这是个什么世道了吗,能活下去不容易啊。” 李天佑说:“吉大容他们让子泽甫撸了我,断了我的退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跟他们八路军拼个你死我的活,我誓不罢休!” 齐天说:“兄弟呀,这口气你得忍下哪。你想,这些年你一直跟人家八路军作对,人家就那样软弱可欺吗?人家让子县长把你撸了都是给了面子,人家有的是撂你黑枪的机会呀,可人家没有。这世道,不忍只能坏大事,刚才那山本小队长无缘无故地就打了我一顿哪。可为了老婆孩子我还必须忍下来给他送药呀。”说过把吉大容剩下的绷带红药水什么的拿了一些,扭身往对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