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陈昭若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金风有些尴尬,只好岔开话题,道:“太阳要下山了。” “嗯。”陈昭若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句。 金风颇有些无奈。服侍陈昭若这么些日子,她还是看不透这个姑娘。这个姑娘,也忒内敛了些,似乎只有在自家小姐面前,情绪才有过那么些波澜。 金风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见陈昭若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掀开帘子,看向外边。 “姑娘在看什么?”金风总算找到了话题。 陈昭若没有说话,她只是看到了路边的卖糖葫芦的小贩,一时发呆。直到车驾转过街角,再看不见那糖葫芦时,陈昭若才放下帘子。 金风看她如此,也不敢再出言打扰了,可这时,却听陈昭若问她:“你有没有为她抱不平?” 金风一愣,立马明白了她的话,一时竟不敢答言。 陈昭若叫金风如此,只是轻轻一笑:“我都要为她抱不平了。我本该提早一天入宫,此刻的我本该同其他妃嫔一样跪在宫中迎接她,可陛下却下旨,命我同她一天入宫。明明是她的大婚,却让我顺道借了她的风光,”说着,陈昭若轻轻侧头,从那飞舞的窗帘下看见外边的花灯被一盏一盏地点亮,“这些本该是只属于她的。” 金风低了头,沉默不语。 “算算时辰,这会子,大典也该结束了。”陈昭若收回了目光,道。 车内一时静默。 陈昭若直视前方,看似在发呆,实际上,她紧紧地捻着衣角,恨不得要把这件衣服给毁了。 “夫人,到地方了。”不知何时,车驾已停了,吴公公在车外恭敬地道。 陈昭若下了车,环顾四周,眉宇间竟是一股子决绝。 吴公公笑着到了陈昭若面前,介绍道:“这里是未央宫的侧门,规矩如此,夫人不要见怪。” 陈昭若轻轻点了点头,道:“明白。” 吴公公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引路,一边走一边道:“陛下赐夫人昭阳殿,那可是个好地方,这宫里,也就只有椒房殿胜过它了。昭阳殿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夫人的行李也都送过去了,特别是那筝,奴才叮嘱过了,一定要小心摆放,保管夫人满意。陛下可是很看重夫人,特地嘱咐奴才要尊敬夫人、好好侍奉夫人,还告诉奴才,说夫人一进宫,就派人去给他送信……陛下可真是把夫人放在心尖上呢!”吴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斜着眼睛,悄悄看陈昭若的反应。 陈昭若的语气依旧平淡:“公公此言似乎不妥。” “哦?有何不妥?” “今日是帝后大婚之日,妾身在今日入宫已是不敬,又怎敢奢求别的?”她道。 吴公公听了,点了点头,笑道:“是奴才不知分寸了,夫人莫怪。” 陈昭若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三人便向昭阳殿行去。 椒房殿。 常姝和周陵宣在红烛之下相对而坐。一个小太监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十分不合礼仪地对着周陵宣耳语了一番,然后便退下了。 “都退下吧。”周陵宣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一旁的方姑姑似乎意识到这不合礼数,便小心地出言提醒:“启禀陛下,还未行合卺礼。”说着,方姑姑使了眼色,一旁的小宫女忙上前给帝后斟满了酒。 周陵宣却看也不看,眼睛只是盯着常姝,道:“寡人说,退下。” “这……”方姑姑有些迟疑,还有好多礼节没有做呢。 常姝也看着周陵宣,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她拿起了面前酒杯,自顾自地先饮了。 “殿下,这不合礼数。”方姑姑忙道。按礼要帝后同饮,怎么皇后先自顾自地喝了呢? 常姝给周陵宣使了个眼色。周陵宣会意,但也颇为无奈,也拿起酒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周陵宣放下酒杯,看向方姑姑,带着愠怒地笑着问:“可以退下了吗?” 方姑姑知道自己已引起了皇帝的不悦,心中一面感慨年轻人就是急性子,一面从容地带着椒房殿内的人都下去了。 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常姝捏着酒杯,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笑了。她酒量不好,这宫中的酒又太过上头,她如今已有些醉了。她看着周陵宣,问:“这一辈子就这一次,陛下非要搞成这样吗?” 周陵宣只道:“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她来了?” “嗯,刚到。” 说着,周陵宣便起身要走。 “陛下去哪?”常姝忙起身问。 周陵宣叹了口气,道:“寡人也累了。”又回头对常姝道:“你放心,寡人有分寸。你好好休息吧。” “你是不是后悔了?”常姝终于问出了这一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怎么会?”周陵宣忙笑着回了一句,拉着常姝坐了下来,理了理她的头发,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道,“寡人只是太累了。” “当真?”常姝满脸的犹疑。 周陵宣笑着点了点头。 常姝打量了下周陵宣,终究是心软了。她总是这样,只要周陵宣对她的态度稍稍缓和一些,从前种种,她便不怎么计较了。 常姝低了头,道:“是我不懂事了。只是这些日子,我实在是……不安。” “没什么不安的,”周陵宣伸手揽她入怀,可表情却一下子冰冷了许多,“寡人的皇后,只能是你。” “可你心里呢?”借着酒意,她终于问出了这平日里埋在心里不敢吐露的话,“当年你对我说的话,可还当真吗?” “君无戏言。”周陵宣道。 可当年,他是太子,不是“君”。 “今日太累了,早些休息吧。”周陵宣道。 17 第17章 不知不觉,封后大典已过了一月有余。 按祖制,这一个月里,皇帝都应该在椒房殿留宿。可周陵宣并没有依祖制来办事,前前后后加起来,他也不过是在椒房殿里留宿了五天。而这五天里,他连碰都没有碰常姝一下。 皇帝只在椒房殿住了五天的事自然传遍后宫,甚至前朝都有人知晓,民间也有多嘴的人议论。于是,常姝便成了后宫妃嫔暗地里的一个笑柄,而周陵宣也成了前朝群臣的靶子。不过看起来,两人对此似乎都不在意。 这日,皇后母家进宫探望。按理来说,这进宫探望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来的,需得是女眷,还要有封爵。不过若真是这样,那常家便无人能来了。因此,周陵宣特准了,让常宴、常辉和常媛都能进宫探视。 常姝端坐于正位之上,看着父兄妹妹都朝着自己下拜,心中颇不是滋味。 “你们,快起来吧。”常姝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寻常女子成婚是有“哭嫁”习俗的,可常姝偏偏不同。从上了凤辇到今日之前,她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过。可今日,她看见父兄妹妹都跪在自己面前,一下子便忍不住了。身旁的玉露也是一样,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