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之前那一直替我骚扰追兵的人就是师兄吧?” 公西吾点头。 被风一chuī,易姜冻得脸色发白,一双眼睛却依旧带着笑望了过来:“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引来齐秦两国jiāo战呢?为了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值得么?” 公西吾的视线胶着在她脸上:“师妹自有师妹的价值,自然值得,何况有我在,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易姜无言,他这样一个人自然事事都安排妥当,万事万物都掌握在手心里,这种威胁根本毫无作用。 公西吾忽然抬手覆在她额头,感到她体温偏冷,弯身将她拦腰抱起就走。 易姜吃了一惊,后方大军还在看着,他却神色如常,就这么抱着她放到了马上,旋即跟着坐了上来,扯动缰绳,继续前行。 “师妹想去仇由?” 易姜僵硬地缩着身子窝在他怀里,盯着他的脸,狠狠撰紧衣角,什么都被他一清二楚,真是烦躁的很。 “可惜魏无忌不会给你帮助了。” “……” 大约是满足于她神情间的挫败,公西吾眼中竟带出了笑意:“随我回齐国当真就这么难受?师妹真是固执。” 易姜冷哼:“我不愿去还非要我去,师兄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的也是,你我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易姜又气又冷,忍不住又缩了缩身子,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在公西吾面前落难,被他看到最láng狈的一面,却总无法如愿。 公西吾有意无意将她搂紧了些,转头吩咐在仇由城外三十里处扎营。 如今秦军就在附近,也只能在仇由城外扎营,此举再好不过。易姜暗暗留了个心思,只不过眼下实在无法思考了。之前太过紧张,又一夜没睡,落水后再冻个半死,现在在缓行的马匹上颠簸摇晃,跟摇篮一样,她眼皮都在打架,只想歪头大睡一场。但只要一想到公西吾就在身旁,她就又qiáng撑着打起jīng神来。 这一切自然被公西吾尽收眼底。他虽擅长察言观色,但都只限于政事之上,并不在意其他时候他人的反应,此刻却密切注意着她的神色变幻,尤其见她一副想睡又qiáng撑的模样,竟觉出趣味来。 也是因为眼下局面才能见到她这模样,一旦她掌控了局面,就不会再这般温顺了,公西吾很明白这个道理。很多年不曾有过愉悦的感受,也许一直都没有过,这感觉来的突兀,好在不算讨厌。 营地驻扎好时,易姜果然还是撑不住睡着了。 公西吾抱着她进了中军大帐,无数齐军注目围观,却半个字也不敢多嘴。 她身上的水渍还没gān透,这样睡难免会生病。这军营之中也不可能找个女子出来,公西吾只犹豫了一瞬,便取了自己的gān净衣物,紧闭帐门,坐到榻边。 抽开腰带时没什么迟疑,掀开衣襟时也毫无停顿,只在剥去她内里单衣时顿了顿,眼中是她大片白皙的肌肤,指尖触及的温热几乎要灼伤他。 他将gān衣为她披上,又给她盖好披风,起身走了出去。 chuī了许久的凉风,再回帐中,易姜已经醒了,就坐在榻上看着他。身上的衣裳宽大,但已被她束紧,公西吾稍稍移开视线。 “衣裳是你换的?” “嗯。”他走去案后坐下,展开一卷竹简。 易姜面无表情:“你我只是师兄妹,这样做很不妥吧。” 公西吾抬眼:“我可以负责。” 易姜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就扬起笑脸:“不用,不过就是看一眼,也没什么。”说着又径自躺下去睡了。 公西吾对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不发一言。 ☆、第53章 修养五二 易姜这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时帐中还亮着灯,周围却是很安静,只偶尔响起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她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坐起来,见公西吾还在案后忙碌着,案上放着汤盅食鼎。 “是给我留的?” 公西吾抬头看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瞄了一眼案上食物,点点头。 易姜也不客气,径自走过去坐下,取了汤勺揭开盖子便开动。 公西吾接着忙手里的事,只提醒了一句:“吃慢些。” 易姜都快饿死了,哪儿顾得上什么仪态,将东西吃的一gān二净不说,还端着汤盅仰头一口喝了个底朝天,最后抹了抹嘴道:“我想梳洗一下。” 公西吾便停下手中政务,叫人打来热水,自觉地走出了大帐。 易姜舒舒服服地清洗了一下,再重新穿回公西吾的衣裳,多少还是有点尴尬,不过丝毫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待公西吾再回来,她已经又躺回榻上去了,睡了吃,吃了睡,大有休养生息的架势。 他也没说什么,照旧去案后忙他的。 易姜暂时没有困意,眼睛盯着帐幕上他的侧影,耳中听着他翻动竹简的轻响,一边计算着府兵可能到来的时间。 过了许久,帐幕上的人影忽然自案后站起身来,吩咐取水过来。而后那道影子褪去外衫,卷起衣袖,安安静静地梳洗起来。 易姜闭眼不看,待没了声响再睁眼,帐中灯火已熄,榻侧微沉,他竟然就这样躺在了她身侧。 原本想说他两句,但料想他又要用一句负责来回敬她,何况这帐中就一张榻,总不能让他一个主将睡地上。易姜gān脆当做不知道,背对着他装作已经睡着。 后来就真的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再醒过来是因为觉得脖子上有什么压着,弄得她快要呼吸困难。她抬手去拨,拨到一只胳膊,顿时没好气道:“赵重骄,把手拿开!” 身侧的人被惊动,那只手臂僵了僵,而后移开,颈上瞬间一轻。 易姜彻底清醒,这才记起自己身在何方,竟然还以为身处荒山里跟赵重骄依偎着取暖呢。 公西吾必然是被她这一声惊醒了,因为他的呼吸已不像之前那般均匀。易姜缩了缩身子,继续装睡。他似有所觉,拽了毯子过来,披在她身上。 易姜咬唇,这是他的软化政策,糖衣pào弹而已,鬼才会屈服。 第二日一早就醒了,公西吾已经起身,人不在帐中,洗漱用的清水则早已备好。 这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和细心。 士兵送了吃喝进来,时不时偷瞄她,易姜自然明白他们现在都对她好奇的很,也不在意,就大大方方地让他看,直到公西吾进帐,士兵才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易姜坐在案后用饭,一面问他:“师兄接下来打算带我去哪儿啊?” 公西吾端正跪坐下来:“我倒是想早些回齐国去,就看师妹愿不愿随我走了。” 易姜喝完一口小米粥,笑了笑:“我实在不明白师兄为何非追着我不放手,难道是因为我破坏了你的连横策,你要报复我?” 公西吾安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又或者,你是觉得栽培了我,想要让我做你的帮手?” 他这才开了口:“我当初的确有意栽培你,但你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仔细想想,若给你重来一次,没有我的gān预,你可后悔变成现在这样?” 易姜怔了怔,后悔么?如果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没有监视,没有暗中的培养,从亚卿到五国相印悬于一身,再到如今被秦国追杀,细细想来,她的确不后悔。 她叹了口气,搁下勺子:“这世上有人选择责任,有人选择自由。师兄选择了责任,我选择自由,为何要勉qiáng我与你一起承担责任呢?” 公西吾看着她,眼神渐渐暗淡,最后移开视线,垂眼看向案上竹简。 易姜仔细看着他的眉眼,等不到他的答案。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放弃,若无这点毅力,他也就不会计划什么江山一统的大计了。 帐外隐隐传来鸟叫声,因为之前太过安静,未免显得有些突兀。易姜本没在意,听了几声便感觉到了不对,偷偷瞄一眼公西吾,还好他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