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一个人。” “在哪里?” “你不问是什么人?” “他一定很重要!” “的确很重要。” “在哪里?” “我不知道。” 阿童木看着电脑的屏幕,一个叫“捉迷藏”的QQ群正显示在桌面上,对话框里的文字在快速地跳,虽然群里只有四个成员:阿童木、燕九、机器猫和擎天柱,但大家讨论得极其热烈,原来是又在筹划新的游戏。 阿童木是“捉迷藏”群的群主,几个成员在同一个城市里生活和工作,都很“爱玩”,而且喜欢玩刺激的游戏。他们约定,每周由一个好友在群里提出一个新奇的游戏点子,然后大家实行。 阿童木还记得第一个游戏非常简单,就是蹦极。因为大家第一次见面,相互不太了解,所以决定用这种方式相互认识。 可是到了蹦极的地点,擎天柱却死活不敢跳。他是个三十多岁的小生意人,说自己因为长期应酬,刚查出来有“三高”。为了第一次游戏顺利进行,阿童木把擎天柱踹了下去,然后被风景区的管理人员带到值班室教育了两个小时。 第一次游戏虽然有点小波折,但还是完成了。于是大家提议玩第二次游戏时,兴致更加高涨。这个游戏是机器猫提出来的。机器猫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在中心医院做护士,她刚刚看了一部香港的老恐怖片《阴阳路》,所以提议大家模仿电影情节,到金银岗抄墓碑。 这次燕九有点打退堂鼓了,他说他倒不是怕坟墓和死人,而是怕猫头鹰,金银岗有很多猫头鹰,一到晚上就出来乱叫唤。当然,燕九的抗议无效。 周末,四个人在傍晚集合,先在伍家岗的夜市摊上喝酒吃夜宵。当然,擎天柱没喝酒——他有“三高”。晚上12点,擎天柱开车载着大家来到金银岗。他们把车停在路边,然后翻进了公墓的围墙。其实围墙很矮,因为谁会没事翻进公墓呢,公墓又不收门票。 金银岗距离市区三十多里,有几个山头,方圆几平方公里。如果不是公墓,很可能就成森林公园了。 四个人约定,一个小时后在车边集合,看谁用手机拍的墓碑照片最多。游戏中除了手机,不能带任何其他的设备。然后四人分散到墓地里。 一个小时之后,大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按时回到原地。每个人都拍了不少照片,发起者机器猫却照得最少,反而是最初抗拒这个游戏的燕九拍得最多。 天亮后,他们回到公墓,印证自己昨晚拍的墓碑,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到了墓地,他们听到公墓的工作人员在聊天,说刚来的一个员工,昨晚上值夜班的时候,看到公墓里“闹鬼”,不停有鬼火闪烁,那个新员工打死也不干了,坚决要辞职,放弃了这份民政局的公务员编制。四人听后,笑了很久,他们决定,以后游戏的方向就此确定——什么恐怖玩什么。 这之后,这四个人又玩了“穿上20世纪80年代的衣服,坐夜间12点半末班车”的游戏。他们从2路公交车始发站上车,然后并排坐在最后一排,都身体僵硬,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把车上的乘客连同司机都吓得够呛。 他们也重复过那个“鬼打车”的诡异“游戏”:让燕九晚上打车到殡仪馆,然后给司机加钱。不过这次他们失败了,当时那个司机不仅胆子大,而且眼光毒,一眼就看到燕九在自己身后的座位上扔冥币,结果差点和燕九打起来。 这个群建立已有半年,虽然有几个星期,因为个别成员临时有事情而取消安排,但他们也已经玩过了十几个小游戏。 今天,QQ群里大家又开始聊游戏,不过这次大家聊的游戏,却让阿童木感觉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游戏都更让他感兴趣——燕九提议,玩一个进入异度空间的游戏。 这个游戏在网上流传很久了,阿童木之前也看到过,但是网上只提供了规则,却并没有下文,正想着,燕九在对话框里打出了游戏规则: 先找到一个20层以上的高楼,最好位于开发区,因为开发区基本都在郊区,人烟稀少。凌晨两点半,准时进入大厦,从消防楼梯爬到第7层,乘电梯到第13层,走出去,等着电梯自己回到1楼,然后再次按电梯按钮,等电梯上来后进入电梯,到达第9层出电梯,通过消防楼梯走到第10层;进入电梯,到达B1层停车场,再从B1层停车场走到2层,接着从2层直接坐电梯到顶层。按顺序完成到达顶层后,就会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阿童木:怎么才知道已经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燕九:不知道,没有人说起过。 机器猫:怎么回来? 燕九:按照进入顺序的步骤反着进行,就回来了。 阿童木:好玩。 机器猫:好玩。 燕九:擎天柱? 擎天柱:…… 燕九:玩不玩? 擎天柱:玩。 燕九:那就定明天晚上吧,现在想想地方。 机器猫:阿童木工作的那栋写字楼最合适。 阿童木:我也是这么认为,并且我有门卡,晚上进出方便。 燕九:你工作的写字楼在郊区,没什么人,这个条件的确很合适。 阿童木:那就这么定了。 阿童木工作的那栋大厦是商住两用楼,他的办公室在15楼。由于地段偏僻,这栋大厦的租售情况并不理想,物业管理也不尽如人意,晚上只有停车场有保安,一楼的保安室也不会有人看守。不过作为玩这个游戏的地点却是非常合适的。 第二天晚上,凌晨两点一刻,四人在大厦下集合,和以往一样,大家都很兴奋。为了向朋友显摆,他们这次还专门让阿童木拿了个摄像机记录整个过程。 就在四人进入大厦,刚走到电梯口时,燕九的手机响了,通完电话,燕九告诉大家,他的女朋友在KTV喝醉了,是同行的朋友给他打的电话,让他过去接人。 燕九惦记女朋友,只好临时退出。“对不起,我要去接她。”说完这句话,他把一张纸递给机器猫,匆忙离开了大厦。 剩下的三人,站在电梯门口。 “还玩吗?”机器猫拿着纸问。 “玩。”擎天柱与在QQ群里犹豫的态度不同,非常爽快,“我不信真能有什么邪!” “你别出乱子啊。”机器猫说,“按照游戏规则来,我不想真的回不来。” 阿童木无所谓的样子,打开了摄像机,将镜头对向擎天柱。 擎天柱问:“电充满了吗?” 阿童木说:“没问题。” 两点半,三人准时从消防楼梯开始向上爬。 楼道很狭窄,擎天柱走在最前面,机器猫走在中间,阿童木走在最后,摄像机一直举在手里。大家默默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转角处,阿童木让前面的两人停下来,自己蹭到上面的台阶,举着摄像机身子向下倾斜,拍摄机器猫和擎天柱的正面。 阿童木边拍边慢慢倒退着走,机器猫觉得有趣,不禁笑起来。 擎天柱却说:“还是别这样,你不要倒退着走路。” “为什么?”机器猫问。 “因为鬼魂就是倒着走路的啊。”擎天柱说。 “你真的相信有鬼啊。”机器猫笑,“我在医院见的死人多了去了,也没看见过什么鬼。” 可是阿童木听了擎天柱的说法,觉得背后一阵发麻,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了最后。 三人爬了7层楼,走到电梯里,突然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燕九说规则的时候,只是说一部电梯,而这栋大厦有两部电梯。 三人犹豫一会儿,擎天柱提议:“左边这部,比较容易记住。” “嗯。”机器猫说,“左边。” 十几秒之后,“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深吸一口气,现在是真的开始了。 三人依次走进电梯,机器猫突然拿起燕九给的纸,“差点忘了,上面写的是,进电梯之后,要背对着电梯门,贴着电梯内壁站立。”擎天柱赶忙按了下“开门”按钮,确保电梯门不会马上关闭。 三人背对着电梯门,安静站好。很快,“叮咚”声又响起,电梯门打开,三人转身走出去,通道标识是13楼。 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看来这次也和从前一样,大家只是一起玩了一个古怪的游戏而已,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恐怖之处。 机器猫打了个呵欠,表现出不以为然。 电梯很快下行,数字在变化,13、12、11、10……4、3、2、1、B1。 阿童木问机器猫:“接下来该做什么?” “等电梯回到1楼啊。”机器猫看了看纸条。 “现在电梯在B1。”阿童木提醒机器猫,“电梯没人乘坐,会自动默认回到1楼而不是地下车库。” “你确定这栋大厦是这样?”擎天柱开始有点惊慌。 “我不能确定。”阿童木摇头。 “啊呀!”机器猫一惊一乍的,让擎天柱很不满,她立即说,“要是有人现在从车库上来,岂不是把我们的游戏给破坏了?” “能不能重新回去再玩?”擎天柱嘴里说着,手上按了下行的按钮。 “不知道。”机器猫看了看纸条,“上面没说。” 电梯从B1上来,在5楼停顿一下,然后继续上行,到了13楼,门开了,里面没人,看来真的有人从车库到了5楼。 游戏出了点状况,大家也不知道该不该玩下去。 “游戏应该是已经开始了。”擎天柱说,“继续吧。” 三人走进电梯,阿童木按了“9”,三人继续背对着电梯门站立。 两三秒钟后,门开了,三人松了口气,游戏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看来现在也没有受到打扰,因为现在仍然是9楼。 三人按照纸条的指示,爬楼梯到了10楼。他们爬得很快,电梯还没来得及下行,就被他们按住,在他们面前打开。 三人进去,擎天柱按了B1,等着电梯门关闭。可是这次出了点状况,电梯门迟迟未关,然后阿童木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结果发现一个四十多岁的保洁阿姨站在门口,由于她的扫帚横在电梯门中间,所以电梯门关不上。 阿童木看到她的身体瑟瑟发抖,知道她肯定是被吓坏了。想想看,如果是自己,跟着别人进入电梯,然后却只能看到一群人的背影,也一定会被吓到的。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保洁阿姨语无伦次了,她退后一步,电梯门关上,继续下行,阿童木转身背对着电梯门。 “你们这栋大厦晚上怎么会有保洁?”擎天柱问。 “规则上说,不能在电梯里说话。”机器猫打断。 “这个阿姨我见过。”阿童木还是说话了,“是我们大厦的阿姨,没错。” 然后三人都沉默了,心里都觉得的确是有点古怪。 电梯终于到达B1,三人出来,阿童木解释:“这几天10楼有家公司在装修,白天工人运送垃圾,保洁晚上才能打扫,应该是这样。” 现在游戏已经快结束了,三人也不想因为这个突发情况而放弃,于是按照纸条上的规则,走到了2楼。 到达2楼后,他们走进电梯,这次,阿童木的手在顶楼的“24”上面犹豫了很久,然后按了下去。 电梯飞快地上升到了24楼,比平常的速度更快。 电梯门打开了,游戏的最后一个环节到了。 三人转过身,走出了电梯。 没有任何异常,三人慢慢走到楼道的窗户边,窗外的夜色也没有任何诡异之处,楼道里的每一道门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阿童木的镜头把楼道里的细节一个个地都拍摄下来,然后他对准窗外,兴奋地说:“现在我们完成了游戏,时间是凌晨两点55分。” 镜头外传来机器猫的声音:“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嘛,也不怎么好玩。” “你给我讲这么一个无聊的故事干吗?”徐云风歪着头问王鲲鹏。 “我说我找到了一个人。”王鲲鹏说。 “你也说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徐云风说,“我们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浪费时间了好吗?” “阿童木。”王鲲鹏说,“是邓瞳。” 徐云风沉默了很久,“活该。” “他必须得出来。”王鲲鹏说,“我要有个徒弟。” “你需要一个徒弟,我把黄坤让给你就行。”徐云风撇嘴。 王鲲鹏说:“我一定要收邓瞳为徒。” “他就是个家里卖药的傻×好吗!”徐云风说,“耍小聪明的混蛋而已。” “他有二十八个干爹干妈。”王鲲鹏说,“春茂恒在荆州行医一百多年了,邓瞳出生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庆贺,有二十八个术士高手,认了邓瞳做干儿子。” 徐云风哼了一声:“他有那么多厉害的干爹干妈,为什么不让他们来找人?” “你接触到的层面,孙家父女……”王鲲鹏看着徐云风很久,“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真的明白。” 徐云风用手不停地摩挲自己下巴上的胡须,“你怎么知道他们进入电梯的细节?” “这个。”王鲲鹏把一个储存卡拿出来,“我刚才说过有个叫燕九的人。” “他没有去啊。” “燕九晚上去接她女朋友,没有参与游戏。”王鲲鹏说,“第二天,他再也联系不到邓瞳、游志海和张玥。” “游志海和张玥又是谁?”徐云风马上醒悟,“网名擎天柱和机器猫?” “燕九去报警了。”王鲲鹏说,“他们失踪了。” “这个储存卡从哪儿来?” “邓瞳办公室的桌子上。”王鲲鹏说,“燕九看到了那个家用摄像机,他记得是邓瞳参加游戏的时候带着的。” 徐云风伸出食指,不停地摇晃,“邓瞳这小子,不太一般……” “跟你很像。”王鲲鹏补充。 “为什么?”徐云风抬起头,“黄坤应该拜你为师,邓瞳才应该是我的徒弟!” “储存卡还有下半段,你看不看?”王鲲鹏说。 徐云风点头,“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王鲲鹏带着方浊、寻蝉回到了宜昌,和申德旭等人会合,帮助徐云风和黄坤解除了荡离阵法。方浊已经找回了对徐云风的所有记忆,但两人反而没有什么话好说。王鲲鹏与徐云风商议,这就去重庆找犁头巫家把阴阳四辨骷髅给要回来,没想到又被邓瞳这件事耽搁了。 王鲲鹏和徐云风两人一定要收徒弟,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毕竟以张元天目前的能力与势力来看,他俩胜算很小,可诡道不能断绝,必须要延续下去。虽然在决战之前,王鲲鹏已经把金仲给打发走了,尽量保留了诡道一脉,但是金仲的脾气古怪,很难预测在决战的关键时刻,会不会回来帮忙。 王鲲鹏已经做好了退一步的打算,一定要赶在决战之前收徒弟,他找一个,徐云风也找一个。 之前在走古道的时候,王鲲鹏答应过苗家的两个放蛊顶尖高手红桃和三叶,要收一个黄家人为徒,让黄家重新振作起来,算是报答当年黄莲清对红桃和三叶的收留之恩。 可是王鲲鹏虽然答应了,却留了一手,把黄坤扔给了徐云风做徒弟,因为他早就确定好了自己的传人。当然,让黄坤做徐云风的徒弟,也不算违背承诺,毕竟徐云风是诡道挂名,而且本事不在他之下。 王鲲鹏自己看好的徒弟,就是有二十八个干爹干妈,荆州世家春茂恒的独生子邓瞳。他已经和邓瞳接触很久,虽然邓瞳油嘴滑舌,玩世不恭,但王鲲鹏认定了,邓瞳一定是自己的徒弟。 因为王鲲鹏要在长江上摆七星阵法,玉衡星位的镇守人已经找到——方浊和寻蝉,清静派师兄弟二人。方浊和王鲲鹏的交情匪浅,所以立即答应下来,没有任何推脱。 而天璇巨门星位,是斗魁的第二颗星,最适合秀山黄家,因为天璇星在斗魁的外角前方,阵法转动的时候,距离阵法核心最远,而距离敌对方最近,所以需要一个可攻可守的家族来镇守。 黄家对五行运转十分擅长,而且人数不少,所以最合适。这就是要把黄坤收了做诡道的门徒,然后带领黄家进入七星阵的缘由。 而邓瞳的位置是斗魁的第三颗星,天玑禄存星位,这个星位紧挨着天璇星位,位置靠后,但是在阵法里方位的角度也很大,仅次于天玑星位,所以必须要给天玑星位作为支持,天璇天玑互为牴角,相互参差。 邓瞳的家族和很多民间隐居的术士有交情,一旦邓瞳守了天玑星位,他的二十八个干爹干妈一定会过来帮忙。 这就是王鲲鹏的打算,但是他没想到去了一趟北京,再回来的时候,邓瞳却失踪了。 王鲲鹏根据线索找到了燕九,燕九如实介绍了他们的游戏。王鲲鹏听了燕九的叙述,明白这个游戏不一般,和奇门遁甲有点联系,不过,他读书时就擅长这个,所以虽然生气,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是当他来到大厦门口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 这栋大厦修建的地点就是当年石板大爆炸的原址,那次事故让很多人在瞬间死亡。而这栋翻建的大厦外形着实古怪,整栋大厦扁扁的,18层的阳台却凸出,远远看去,这栋楼就像是一把插在地上的宝剑。 “这他妈的就是故意修在这里镇压当年的死人的!”王鲲鹏看后不觉深吸了一口气。这栋大厦本来就阴森得很,邓瞳他们还在这里玩这种游戏,不陷进去才怪。 但生气归生气,王鲲鹏还是得让徐云风把邓瞳找回来。 王鲲鹏让徐云风帮忙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种事情,只有过阴人能干,别的人想干也干不了。而且这超越了奇门遁甲,超出了一般术士能掌控的范畴,但徐云风刚好是突破了这个范畴的人。 徐云风被王鲲鹏说动,跟着来到了大厦,反应和王鲲鹏一样,倒抽一口气。“妈的,这房子什么时候修的,哪里是给人住的啊?你的宝贝徒弟是不是缺心眼啊!” “不要再抱怨了行不行?”王鲲鹏叹气,“你是个有身份的人,过阴人,天下唯一的过阴人。” “第一,我不是唯一的过阴人,张元天也是过阴人。”徐云风立即反唇相讥,“第二,我他妈的不稀罕当过阴人。” 王鲲鹏见徐云风开始耍赖,不由得生气:“那你当初还和我巴巴地抢个什么?” 徐云风大骂:“现在是你求着我救你的宝贝徒弟,有你这么求人的吗?是啊,我他妈的是过阴人,身份牛逼,你和我说话应该奉承一点啊!” “还要我跪着求你是不是?”王鲲鹏说,“我他妈的没几天活头,你把以前的怒气发出来吧,不然再也没有机会了。” 徐云风听到这句话,无话可说,沉默很久。“不吵了,我帮你找徒弟。”然后他闭着眼睛,回忆游戏的过程:7楼、13楼、9楼、10楼、2楼、B1楼,顶楼。 “除了10楼和2楼,都是单数。”王鲲鹏对数字比较敏感。 “刚好相反。”徐云风说,“1楼应该是0楼。每个楼层都减一位,所以10楼应该是9楼,2楼才是1楼,其他的楼层都是偶数,负一楼不变。我们还是先把储存卡里的东西看完吧。”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擎天柱按了下行的按钮,电梯很快就上来了,“再玩下去,天就亮了。” “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阿童木说,“但是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先去2楼吧。”机器猫首先走进电梯,按了“2”。 电梯很快就到了2楼,然后三人走出去,顺着消防楼梯向下走去,当他们走到1楼时,阿童木突然说:“不对,这个游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没什么。”阿童木摇晃了两下摄像机,“应该是我多心了。” “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好吗?”机器猫鄙夷地说。 三人继续向下走,又向下走了一层,可是他们发现,这一层并不是地下停车场,而是普通的楼道。三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楼层的标志,墙壁上画了一个巨大的“0”。 “这个大厦有0楼吗?”擎天柱问阿童木。 阿童木茫然地摇头,“你见过有0楼的楼房吗?” “见过。”擎天柱说,“我在香港玩的时候,住的酒店,大堂就是0楼,2楼才叫1楼。” “可是中国内地从来没有这个规矩。”阿童木迟疑地说。 “先下去再说吧。”机器猫也有点慌了,“下面就是B1楼。” 三人不再多说话,而是顺着楼梯下行,当在出口处看到了“B1”的标识时,都松了口气。可就在他们走过出口的转角时,却同时愣住了。 “B1”层应该是停车场,但是现在,这里一辆汽车都没有,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这里充满了积水。积水在幽暗的灯光照射下,泛出微弱的光。 “玩大了。” 活该! 这是阿童木的第一反应。 显示器里的画面只有机器猫和擎天柱,一个是年轻的小姑娘,一个是中年男人,由于摄像机在邓瞳手里,所以王鲲鹏和徐云风看不到邓瞳的脸。 “你说你的宝贝徒弟还能记得我吗?”徐云风坐在椅子上,身体靠后,问王鲲鹏。 “他不可能记得。”王鲲鹏边说着边把视频暂停,“其实我发现有一点问题,就是你的身份被抹掉之后,很多细节上的东西都变了。比如邓瞳以前和我做生意,都是在市内,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到了这栋写字楼里办公。” “这写字楼很好啊。”徐云风看了看四周,“有钱人的儿子,弄这么大个办公室。” “你在听我说话没有?”王鲲鹏声音大了一点,“我完全不记得这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而且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你被另外一个人取代——我内心里也认为是完全正常的。” “邓瞳这小子良心不好!”徐云风根本不接王鲲鹏的茬,“忽悠我买彩票,把我的老婆本都贴进去了。” 王鲲鹏苦笑,他知道自己不配跟徐云风讨论关于“梵天”的话题。徐云风倒是和从前不同,提起这个不再情绪激动。 “师父。”黄坤拉着一个光头进来,“人我找来了。” 徐云风和王鲲鹏看着面前的这个光头。“你好。”王鲲鹏伸出手去,光头哪里敢握手。 光头就是燕九,见过王鲲鹏一次,担心王鲲鹏是邓瞳家里来的人,怕是找他麻烦,就跑了。王鲲鹏没有去找燕九,他没这个精力,但是申德旭有办法,所以燕九躲在小溪塔只过了一个夜,就被找到了。申德旭就让黄坤把燕九给带到这里来。 徐云风盯着燕九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对王鲲鹏说:“你自己问吧。” 王鲲鹏对燕九说:“不找你的麻烦,你就说说你当时为什么临时退出了那个游戏?” “我女朋友在KTV喝醉了——”燕九说,“我要去接她回家。” “这是假话。”徐云风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燕九身体缩了缩。 “我对你绝对没有追究的意思。”王鲲鹏说,“你只要告诉我当时你退出的真实理由就行。” “我女朋友真的喝醉了。”燕九仍然在嘴硬。 “找他女朋友对质没有用。”徐云风提醒,“他已经给他女朋友嘱咐好了。” “你当时的确是接了个电话。”王鲲鹏说,“但是,不是女朋友打来的。” “怎么可能呢?”燕九辩解,“还有人可以给我作证。” “那你躲什么?”黄坤忍不住插嘴。王鲲鹏打断说,“能看看你的通话记录吗?” “删了。”燕九说,“我害怕,所以想躲一下,而且把通话记录给删了。” 徐云风走到燕九跟前,把王鲲鹏推开,“我知道你接到了谁的电话。”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燕九说完,立即呆住,他知道自己露馅了。 不过徐云风并不追究,而是继续说下去:“你之所以害怕,并不是怕邓瞳的家人找你麻烦,你害怕的是,当时给你打电话的人,是邓瞳。邓瞳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王鲲鹏看着徐云风说:“当时邓瞳就在他面前,怎么可能给他打电……” 王鲲鹏没有继续往下说,从燕九的惊愕的表情中他知道,徐云风又说中了。 王鲲鹏脑筋转得飞快,立即试探:“你既然当时跑了,为什么知道邓瞳的摄像机放在他的办公室里?” 王鲲鹏指着旁边的办公桌,“这是他的办公桌,你在这里拿到的摄像机,然后给了我。邓瞳要你这么做的?” 燕九蒙了,隔了很久,说道:“你们不会追究我?” 王鲲鹏说:“邓瞳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说了就可以走了吗?”燕九再问。 “绝不拦你。”王鲲鹏摊摊手。 “那天我们四个人进入了大厦,走到了电梯门口。”燕九开始回忆,“和以往一样,我们只当这是个游戏。阿童木,不,邓瞳当时拿着那个家用的摄像机在拍我们,就在游戏开始之前,我的手机响了……” 燕九的声音开始结巴,“竟然……竟然……是邓瞳的声音。可是邓瞳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正在摆弄摄像机。” 王鲲鹏和徐云风相互对视一眼。 燕九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很快,很焦急,他说……” “慢慢说。”王鲲鹏轻声地安抚。 “燕九,你不要慌,千万不要慌,你现在要镇定,游戏已经开始了,这个游戏很恐怖,我们迷路了,你现在还能退出。记住,天亮的时候,到我的办公室,办公桌上面有我的摄像机,去找我师父王鲲鹏,把东西给他,做完这些,你就跑,越远越好!救命……” 燕九把当时电话里邓瞳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最后一句救命的声音,是机器猫的声音。我当时吓坏了,编了谎话,把写着游戏规则的纸条给了机器猫就马上离开了。” “你可以走了。”徐云风对燕九说。 燕九离开之后,徐云风问王鲲鹏:“为什么燕九在游戏开始之后,还能退出?” 黄坤问:“我们现在不是应该搞清楚那个电话是什么情况吗?” “因为邓瞳那个傻缺,虽然自己出不来,但是能够把东西送出来,而且能告诉燕九去拿。”徐云风说,“这说明,他比你牛多了。你做这一行是因为你爷爷叫黄松柏,而邓瞳出生的时候,有二十八个术士当他的干爹干妈,不是因为他家里有钱,而是因为他天生就有超出常人的本事。” “只有一个道理说得通。”王鲲鹏说,“燕九是一个完全普通的人。” “嗯。”徐云风说,“这么推测就有道理。邓瞳是天生带本事的,那个护士其实从小就能看见脏东西,只是她区分不清。那个游志海……” “游志海,他就是石板村的人。”王鲲鹏接着说。 “你怎么知道?” “他家里人急了。”王鲲鹏说,“附近几个大楼都贴了寻人启事,上面留了电话号码的。” “那就清楚了。”徐云风两手一拍,“这大厦的游戏,普通人能玩,但这三人不能玩,就这么简单。” “想办法吧。”王鲲鹏苦笑,“这三个人都有自己不知道的能力,都不是让人省心的货色。” 阿童木三人看着B1楼的积水已经漫到他们膝盖。三人只能贴着墙壁,向电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到了电梯门口,擎天柱叹气:“这里都淹水了,不知道电梯井有没有水,电梯还能不能下来。” “试试吧。”阿童木按了向上的按钮。 没想到电梯楼层的灯真的亮了,并且从“1”马上到了“B1”。 “没有0楼。”机器猫提醒。 电梯门开了,地面上的水灌进电梯,三人跟着水冲进去,然后迅速按了“10”。由于水不停地灌入电梯里,电梯门无法关闭,警报的蜂鸣声响个不停。阿童木和擎天柱分站两边,两人用手掌贴着电梯门用力合上。 电梯终于开始上行,电梯里的水又从电梯门的缝隙漏下去。三人面对着电梯门看着数字上升。 机器猫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我们马上要去10楼是吗?” “问这个干吗?” “我记得刚才在10楼的时候,有个保洁阿姨。”机器猫说。 阿童木立即意识到机器猫想表达什么,“如果我们能看到保洁阿姨,就证明我们现在没有迷路。” “不对!”擎天柱说,“她被我们吓到,所以没有进来,但是她会等我们出去后再进来,去她想去的楼层。” 阿童木也说:“还有一点,这栋楼有两部电梯,她完全可以乘另外一部。” “当我没说。”机器猫也觉得自己的推断不太可能,“我只是觉得被吓到的人,不会再坐电梯了,不过她还可以走楼梯。” 10楼到了,接下来他们要走到9楼去。 在楼道中,擎天柱突然放慢了脚步,“先停停。” “怎么啦?” “你说保洁阿姨是因为白天有人装修,所以晚上打扫清洁?” “是的。”阿童木回答。 “可是……”擎天柱指着楼道,阿童木和机器猫也看到了,楼道里全部是长短不一的木头角料,还有空的油漆桶,绿色的红色的都有,还有一堆破瓷砖。 “阿姨应该打扫完这个楼层才会离开……” 正说着,楼道里突然刮起了一阵清风,卷起了几张报纸。 一张报纸贴到阿童木的胸口上,他顺手扯下来,看到这张报纸上涂满了油漆。看来是装修工人买来看了,然后垫在油漆桶下方的。 阿童木本来想扔掉报纸,但是被擎天柱拿了过去,阿童木的镜头也随着伸过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摄像干吗?”机器猫有点生气。 阿童木没有回答,擎天柱指着报纸上的日期问:“今天几号?” 阿童木随口回答:“13号。” “哦。”擎天柱说,“报纸上也是13号。” 然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擎天柱“咚”的一声,重重靠在墙上。报纸从手指里松开,又被风卷到空中。 三人心里都暗自又确定了一下今天的日期。 他们是13日的凌晨两点半进入的大厦,那么现在应该仍然是凌晨,也就是仍然还是13日。《三峡晚报》的报纸都是凌晨5点从报社印刷厂印出来,然后在早上7点之前派发到各个零售摊点、订户、各大订报单位、书店…… 擎天柱茫然地把手腕抬起来,机器猫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阿童木手中的家用摄像机的显示器上也有时间显示。 现在是13日的凌晨3点20分,可是他们却看到了一张至少要一个半小时之后才应该出现的报纸,而且这张报纸已经被装修工人看过,还垫了油漆桶…… 他们甚至连这张报纸到底发行了几天都不知道。 过了很久,阿童木镇定地说:“去9楼。” “还有意义吗?”擎天柱问。 “那怎么办?”阿童木说,“现在打110,跟警察说,我们看到了明天的报纸?” 三人走到9楼的电梯门口,擎天柱的手开始发抖,但还是按到了上行的键钮。电梯门开了,擎天柱想往里冲,却被阿童木拦住。 “干吗?”擎天柱问。 机器猫对擎天柱喊:“你慌什么啊!” 擎天柱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对,游戏规则,13楼到9楼之前,要先让电梯自己到1楼,然后再上来,所以现在我们也要等电梯回去。” 阿童木正要表示赞成,可是机器猫突然说:“对啊,我差点忘了这个。” “那你刚才是为什么喊我?”擎天柱感觉自己脑容量完全不够用了。 “客满啊。”机器猫轻松地说,“没看见电梯里人都站满了?” “你说什么?” 阿童木和擎天柱两人同时惊呼。 “人满了啊。”机器猫重复。 “等等!”阿童木把机器猫的肩膀扳过来,“你说看到了其他人?” “是啊。”机器猫说。 “除了保洁阿姨之外的其他人?” “对啊。”机器猫回答,“我们在上下电梯的时候,一直都有人在旁边啊。” “你为什么不早说?”阿童木对着机器猫大声问道。 “为什么说这个?”机器猫也茫然了,“很正常啊。” “大晚上的,哪会有人在电梯里晃悠?”擎天柱要哭了。 “再等等!”阿童木又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保洁阿姨本来准备进来,但是她害怕了,所以退了出去没有进来?” “是啊。”机器猫和擎天柱回忆了一下,“的确如此。” “我们以为她是害怕我们背对着电梯门的姿势,被吓到的。”阿童木继续回忆当时的情形。 “对啊。”机器猫说,“当时其他的人也和我们一样,都是面朝电梯里的,我当时还奇怪,他们怎么把靠里的位置给让出来了,好像知道我们在玩游戏似的。” “这个游戏的过程中,不能遇到其他人吧?”擎天柱问。 “游戏规则上没说这一条。”机器猫把纸条拿在手上看了半天。 “阿姨并不是被我们吓到的。”阿童木声音开始发抖,“她看到了一电梯的人,全部面朝电梯内壁,被吓傻了。” 阿童木和擎天柱立即盯住机器猫,机器猫被看得发毛,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张玥,你是护士?”阿童木破坏了玩游戏的规则,不能在游戏里称呼彼此的真名。 “是啊。”机器猫说,“你们都知道啊。你是春茂恒的药品销售经理,邓经理啊,我们就是在医院认识的,有什么问题?” “你说你经常去停尸间,晚上值夜班,都没见过‘鬼’?”擎天柱也问。 “是啊。”机器猫回答,“从来没见过。” 阿童木知道问题所在了,于是颤巍巍地问:“那你见过人没有?” “见过啊。”机器猫有点蒙,迟疑地说,“很多人。” “我靠!”阿童木把自己的脑袋给拍了一下。 机器猫已经完全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擎天柱大致明白了阿童木的意思,但是还是没有完全想明白。 “我们在金银岗抄墓碑,除了我们,还有人吗?”阿童木问。 “很多晚上祭拜的人啊。”机器猫说,“就在墓碑旁吃东西。” 擎天柱也完全明白了,问机器猫:“大晚上的这么多人,你不奇怪,不害怕?” “害怕什么?”机器猫说,“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再说,大晚上有什么问题?” “我们在晚上坐最后一班公交车,车上人多吗?”阿童木继续问。 “多啊。”机器猫说,“那叫一个挤,晚上最后一班公交我坐的多了,每次都挤死人,车上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我们玩游戏那次,我还在中途给一个老婆婆让座呢。你们忘了吗?” 擎天柱要疯了,“你从来不觉得晚上应该人少,而白天应该人多吗?” “人多少和白天黑夜有什么关系?”机器猫说,“有人晚上喜欢出来走路,做事,跟白天一样啊,我也是一半的时间夜班,一半的时间白班,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白天一半人上班,晚上一半人上班。” 阿童木问:“在你看来,晚上那些商场啊,公司啊,都跟白天一样开业工作?”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擎天柱大声说道,“你从小就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人’,你知道不?” 机器猫笑着说:“是不是现在气氛太紧张,你们在逗我开心。” “你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晚上能看到很多很多人吗?”阿童木问。 “从来就没人问过我啊。”机器猫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奶奶问过我,但是后来她死了也就没人问了。” “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擎天柱摇着头,“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从来就没有人问过啊。”机器猫一再重复。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阿童木问机器猫,“现在我们身边的人多吗?” 机器猫咬着指头说:“其实我心里一直很奇怪的,在看到0层之前,楼道里,电梯里一直有人走来走去——那时候我以为你们也看得见,你们真的看不见?算了,不说这个,可是我们从0楼下去到了B1楼开始,我就再没看到其他人,直到刚才电梯里满员。不过,现在我又看不到人了。” 突然“哗啦”一声响,把本来就紧张到了极点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原来,电梯又上来了,门开了。 “有没有人?”擎天柱问。 “没有,空的。”机器猫回答。 “不管了!”阿童木说,“先进去。” 三人进了电梯,按了13楼。到了13楼,三人走出来,现在他们要顺着消防楼梯走向7楼,就是游戏的起点,也是游戏的终点。 三人心惊肉跳,一层层地向下走着,甚至都不敢去看每一层楼道上的数字标识,只是每到一层,就一起念一声数字:“12楼、11楼、10楼……” 终于念到了“7楼”。 可是当他们走进楼道的时候,却发现楼道上的标识是“6”!三人想,也许是因为精神太紧张,数错了,于是顾不上太多,连忙又向上爬了一层。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楼道墙壁上分明标着的是一个大大的“8”! “7楼呢?”擎天柱大喊起来,“7楼呢!” 喊了几声,他沮丧地对阿童木说:“我们出不去了。” “迷路了。”阿童木也颓丧地说。 “我们再下去看看。”机器猫没有放弃。 “没用了。”擎天柱已经崩溃,“刚才我们已经破坏了游戏规则。” “先别慌。”阿童木把两手摊在胸前,“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 “别管什么原因,这游戏反正是进行不下去了!”擎天柱大声说。 机器猫惊慌地问:“你们是人还是鬼?” 乱了,阿童木心里想着,只好说:“我们别管7楼了,回到1楼去吧。”其他两人都慌了,“咚咚咚”地往1楼跑去,阿童木手中的摄像机也随之摇晃。 终于到了1楼,三人慌乱地推开大厦的玻璃门,跑到了夜空中。他们顺着马路狂奔,跑了很远,累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三个人都扶着膝盖,大口呼吸空气。 “看来只是个自己吓唬自己的游戏而已!”擎天柱开心地说,“我家离这里很近,去我家吧。” “原来你就住这里啊?”阿童木说,“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我本来是石板村十组的村民,在市内做生意很久了。”擎天柱说,“不过家没搬,还在村里。” 石板村是一个近郊的村落,位于夷陵区和开发区之间的群山里。由于城市发展得很快,修建了六车道沥青主干道,石板村的居民就在主干道两侧的山里生活。 擎天柱指着前面岔路口边的一排农村小洋楼说:“我家就在那边,回去休息一下,以后我们还是不要玩这种吓唬自己的游戏了。” 阿童木却还不放心,询问机器猫:“你看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机器猫轻松地说,“只有我们三个。” 三人心情十分轻松,阿童木和机器猫跟着擎天柱走到了岔路口靠里一排的民居,这些小洋楼都是顺着乡村公路依次修建的。 走到了一栋洋楼面前,擎天柱指着门口说:“到了,这就是我家。” 不过,当擎天柱准备用钥匙开门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的。 “我记得我锁了门的啊。”擎天柱进去后,把灯打开,“轻点,我家老爷子睡眠不好,一点动静就能吵到他。” “我们就在客厅沙发上坐坐。”阿童木说,“天亮我们就走了。” “那也好。”擎天柱说,“反正离天亮只有两三个小时了。” 三人于是坐在沙发上,亮着灯休息。 闹腾了一夜,机器猫首先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擎天柱背靠着沙发也睡着了,阿童木的眼睛越来越沉重,也慢慢闭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阿童木又醒了,是被某种声响吵醒的。他睁开眼,发现一个老头子正拄个拐杖准备出门。然后他看见沙发前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正在吃饭,桌子上摆着几个菜。接着,一个女人端着一盘菜放到桌上,然后仰着头喊:“志海,志海,下来吃饭。” 一个男人“咚咚”走下楼梯,坐到桌前,女人给他盛了一碗饭,“天天回来就只知道上网……” 男人端着碗笑了一下,说了句什么阿童木没听见,然后他看见了男人的正脸,不就是擎天柱吗? 哦,看来自己睡着的时候,擎天柱叫他的妻子做饭了。阿童木想。他站起来,走向饭桌,准备和擎天柱的妻子打个招呼,想说昨晚打扰他们了。不过,向前走了两步,阿童木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至于哪点奇怪他也说不上来。当他走到擎天柱一家三口身边的时候,才意识到到底哪里奇怪了。 饭桌上的三个人正在开心地吃饭,对阿童木视而不见。可是阿童木已经站到了饭桌旁,而且是擎天柱和妻子之间的位置,他们仍看不见他,这明显是说不通的,他们两人的眼光明明都朝着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阿童木看着擎天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回头向身后的沙发看去,看到的画面让阿童木心惊胆战! 沙发上,机器猫还在熟睡。 而擎天柱也仍然背靠着沙发在睡觉! 阿童木再把头转过来,这边的擎天柱正在和妻子说着什么,说得很开心,但是他什么都听不到。 阿童木惊呆了,他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只见饭桌空了,人也没了,刚才的擎天柱一家三口,全部消失。 这绝对不是幻觉,阿童木马上走回到沙发,把擎天柱摇醒:“快起来。出事了。” 擎天柱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啦,怎么啦?” “我刚刚看到你和你的妻子还有女儿在吃饭。”阿童木说,“可是一晃就看不见了。” “你做梦吧?”擎天柱立即清醒,跳了起来,“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有女儿?我从没说过。” 阿童木把刚才看到的情形告诉给擎天柱,并且后悔没有打开摄像机,把刚才的情形录下来。想到这里,阿童木又把摄像机开启。 机器猫也醒了,说:“你是不是跟我一样的情况啊,见‘鬼’了?” “我得去看看我老婆和女儿去。”擎天柱担心起来,机器猫的话刺激到了他。 阿童木和机器猫看着擎天柱顺着楼梯爬上2楼。 阿童木问机器猫:“我们睡了多久?” “不少时间了吧。”机器猫看着窗外,“怎么天还没亮?” 但是阿童木没有回答,他已经愣住了,摄像机的时间在跳动,证明时间并没有停止。 隔了很久,机器猫问阿童木:“几点了?现在。” “8点半。”阿童木随口说,立即呆住。两人又同时看向窗外——外面仍旧是黑夜。 就在阿童木和机器猫面面相觑的时候,擎天柱惊慌失措地跑下来。 “我老婆,我女儿……”擎天柱接不上话来,“她们都不见了,我爹的房间也没人。” “他们走亲戚去了?” “没有啊!”擎天柱身体筛糠一样抖动,“她们睡觉了我才出门的。” 阿童木抓着擎天柱的肩膀摇晃,“你看窗外。” “窗外怎么啦?”擎天柱问,“我老婆、女儿站在外面?” “不是!”阿童木说,“现在的时间是8点半了。可是天并没有亮。” “也许我们太累了,一觉睡到了晚上。”擎天柱点着头说,“应该就是这样,他们不忍心打扰我们,所以出门了,现在还没回家。” “我的手机时间是24小时制显示的。”机器猫说,“如果是晚上,显示的应该是20:30。” 擎天柱立即冲出去,走出门外。阿童木和机器猫也跟着出来,现在整个夜空里,弥漫着浓雾,雾气从山间的各个低地渗出来,掠过池塘,掠过农田,掠过运河,掠过乡间的道路。 “幺爹,幺爹——”擎天柱对着旁边的私人楼房喊,可是没有回应。这时,阿童木发现连狗的叫声都没有,这在夜间的村庄里是很奇怪的事情。 “我爹不见了。”擎天柱继续喊,“光英和媛媛也不见了。” 擎天柱喊了很久,房子里没人回答,甚至连灯都没开。 擎天柱走到他亲戚家的门口,发现门是开着的,阿童木和机器猫也跟着走进去,现在阿童木突然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这个不祥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擎天柱在房间里叫嚷了很久,没有回应,之后,他找遍了他亲戚家的卧室,和他家一样,没有人。 “难道都去走亲戚了吗?”擎天柱快要崩溃了。 阿童木终于说出了他的担忧:“不是他们不见了,而是我们迷路了。” 擎天柱没有放弃,他挨着房子一个一个找过去,果然每一家都没人,不仅没人,狗也没有,养的鸡也没有,此时,连虫豸的叫声都没有。 三人顺着道路走到了一个小丘,看到四周的村庄在月色下,轻雾弥漫,阴气森森,没有任何生气。 擎天柱拿出了电话开始拨号,应该是打给他妻子的。电话通了,却是一片寂静,夹杂着咝咝的磁噪声。 擎天柱继续拨打别的号码,机器猫也开始拨电话。 每个电话都通了,但是每个电话里都没有人回复,只有咝咝的磁噪声。 阿童木也掏出自己的V3,想了想,知道自己的手机肯定也会是同样的情形,于是干脆把手机合上。 三人放弃了拨打电话的努力,阿童木指着不远处的地方:“你们看。” 擎天柱和机器猫沿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他们进入游戏的大厦,现在已经没有了,在本来大厦的位置上,有一柄巨大的宝剑直直插入地面。宝剑的大小,就是大厦的体积。而大厦的上部,也就是宝剑的手柄处,已经被一朵乌黑的云团围住。 这个时候,他们发现马路中央停放着整排整排的汽车,车门全部打开,却不见一个人。 擎天柱腿一软,坐倒在地,“那栋大厦……以前是我们的村委会。” “那又怎样?”机器猫问。 “爆炸的时候,整个村委会的建筑,瞬间粉碎。”擎天柱回答,“所有的村干部都在里面开会。当时地面上被炸出来一个几米深的大坑。” 王鲲鹏将视频暂停,指着画面上的宝剑,“果然是有道理的。” 徐云风哼了一声。 黄坤在旁边看得头皮发麻,问:“这种事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一直都有。”徐云风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是一种阵法。”王鲲鹏解释,“《三国演义》看过没有,陆逊追击蜀国逃跑的败军,最后在什么地方陷入了一个八卦阵?” “鱼腹浦。”徐云风说,“在奉节夔门,离我们这里也不算太远。” “你倒是读了不少书。”王鲲鹏揶揄徐云风。 “别,我这种人哪里看得进去书。”徐云风摆摆手,“蝙蝠精告诉我的。” “还有一个著名的例子。”王鲲鹏说,“汉高祖陷入白登。” “嗯。”徐云风说,“被陈平找办法给破了。” 黄坤听完两人一对一答,接着说:“你们好像提起过,陈平也是我们诡道的祖师爷。” “唉——”王鲲鹏叹口气,“这事吧,本身还好,但是、但是、但是……” “妈的,又没有烟抽了。”徐云风把手上的空烟盒揉成一团,大剌剌地对黄坤说,“给我买一包烟去。” 黄坤走出办公室,来到电梯门口,站了一会儿,决定走消防楼梯下去,可是从15楼走下去的确太累,正想着,就看到一个人走过来,站在电梯口的垃圾桶旁边准备抽烟。 黄坤看到对方拿着刚开封的烟盒,犹豫一下,说:“兄弟,能把这包烟卖给我吗?” 办公室里,徐云风看着王鲲鹏,神情很严肃,“说吧,其实我也意识到这点了。” “他开始行动了。”王鲲鹏说,“而且出乎我的预料。” “他已经知道‘梵天’换人了。”徐云风紧张地说。 “是的。”王鲲鹏说,“孙六壬的处境,看样子不太好。” “我们得把事情重新捋一遍。”徐云风慢慢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黄坤拿着烟,正准备走进来,突然听见了师父这么正经地说话,于是本能地停下来,靠在门口听他们交谈。 听了王鲲鹏和徐云风一段对话,黄坤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师父徐云风曾经接触过一个神秘的组织,组织的级别之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个组织的名称叫“梵天”。 从两人的对话中,黄坤发现,他们对这个组织讳莫如深,不过“孙拂尘”和“孙六壬”两个名字却在不停出现,而且孙六壬和徐云风应该很有渊源…… 黄坤现在很尴尬,想进去又害怕打断王鲲鹏和徐云风的谈话。 “我觉得孙六壬能扛得住。”王鲲鹏继续说,“张元天招惹她,应该讨不了好处。” “到了那个位子,就不能主动做什么了。”徐云风说,“还不如我们闲云野鹤。我只是不明白,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到现在也只有你和方浊知道。” “疯子!”王鲲鹏一把将徐云风的衣领揪住,“你还不懂吗?她为了让你活下去,违反了规则。” “你的意思是……”徐云风想明白了,拳头攥紧,“她为了保留你的记忆,露出了破绽,以张元天的能力,当然能够察觉到这点。” “张元天的目标不仅仅是要找个替身。”王鲲鹏说,“你仔细想想,他最终要干什么?” “他根本就无意重新统领天下道士,因为他当年已经做到了。”徐云风虚弱地说,“他要取代孙六壬。” “你他妈的拒绝的事情,却是他一生追求的梦想。”王鲲鹏摇头说。 “孙拂尘为什么不找他呢?”徐云风问出口后立即就醒悟了,“他不合适,不然当年孙拂尘的父亲也不会跟他翻脸。” “现在让我来把事情梳理一遍。”王鲲鹏说,“张元天和孙拂尘的父亲,还有四大家族在古道里对抗同断。在古道里,和同断决斗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梵天这个组织存在的可能性。接着,张元天就做了过阴人,宁愿抛弃肉身。外界传闻他假死,目的是什么?” “他要接替梵天。”徐云风立即回答,“按照他的性格,还有他的地位,这是唯一的目标了。” “可是接替梵天的是孙拂尘,也就是说孙拂尘的父亲抢在了他的前面。”王鲲鹏提醒。 “孙拂尘的位置是他爹给安排的。”徐云风接着分析,“孙老爷子抢在了张元天的前面。” 王鲲鹏说:“孙老爷子的本事比不上张元天,为什么能把张元天比下去呢?” “因为张元天出阴的时候,被老严给出卖了。”徐云风摆了摆手。 “所以张元天最恨的就是老严。”王鲲鹏说,“还有一点,是我在北京做所长的时候,根据很多细节推算出来的,老严的部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成立的。” “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做到这点。”徐云风说,“那个人和孙家可能有关系。” 王鲲鹏和徐云风同时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古赤萧。” 两人对视了很久,王鲲鹏继续说:“古赤萧去世后,老严就紧张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比不上张元天,然后他开始寻找古赤萧的同门传人。” “他一看到我,就要收买我,我拒绝了,就找你。”徐云风点着头说,“赵先生曾经也拒绝过他。” “还记得那个谶语吗?” “只有诡道才能对付如日中天的张元天!” 王鲲鹏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张元天开始想附在你身上,结果老严早就准备了方浊作为棋子。可是张元天最后没有进入这个圈套。” “但是他一直关注着梵天。”徐云风回答得很快,“如果我做了梵天,他几乎就没机会了。可是接替孙拂尘的是孙六壬。” 王鲲鹏继续:“孙六壬害怕你生无可恋死掉,于是破坏规则,保留了我的记忆。” “这就是大忌,也是破绽。”徐云风点头,“张元天一方面召集手下来抢铁板,让你必须着手摆布七星阵法,无暇分神。而他自己,就去找孙六壬。” “孙六壬维护的东西被影响到了。”王鲲鹏说,“这栋大厦里的游戏规则就变了。不仅是这栋大厦,所有镇邪的建筑,还有天下所有类似通阴的道家法术,全部被影响到了。” “这还只是开始。”徐云风苦笑,“看来我永远是做错事的那个。” “我们没有时间去讨论谁对谁错了,没有时间了。”王鲲鹏声音不大。 “嗯。”徐云风回答,“的确没有了。” “那你他妈的还在这里看邓瞳的笑话!”王鲲鹏激动地站起来,“很好玩是不是?你他妈的快点给我把他捞出来!” 王鲲鹏突然发怒,让站在门口的黄坤吓了一跳,他没见过王鲲鹏这么失态。王鲲鹏却看向了黄坤,黄坤十分尴尬,低着头说:“我买到烟了,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 王鲲鹏和徐云风并没有回应,黄坤抬起头,却看见王鲲鹏和徐云风竟然都站直了身体,十分严肃对着自己。黄坤非常紧张正不知道怎么解释时,却见王鲲鹏突然朝自己的方向行了一个道礼。 “不必多礼。”一个声音从黄坤的身后传来。黄坤扭头,突然看到一只猴子在自己身后。黄坤傻眼了,这世道真的是乱了,玩游戏玩得人消失,猴子也会说话! 不过黄坤立即发现自己看错了,原来这只猴子是蹲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只是那人的个子很矮,猴子的脑袋就跟普通人的脑袋差不多高。 矮个子走到王鲲鹏的身前,“你就是赵师父的徒弟王鲲鹏?” “是我。”王鲲鹏点头。 “我跟你师父一个姓。”耍猴的矮子是河南口音,“他们都叫我赵猴子。” 黄坤看到王鲲鹏的神情突然变得非常惊喜,“前辈您好。” 赵猴子对王鲲鹏说:“你和你的朋友可以走了,我干儿子的事情我们来处理。你忙你的去吧。” “你们?” 赵猴子指着窗户,“他们都在楼下。” 王鲲鹏和徐云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伸头看着楼下,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人站在大厦前方的广场上,有男有女,或站或坐,看到王鲲鹏的脑袋伸出来,都纷纷行礼。 王鲲鹏松了一口气,“拜托了。” “邓瞳是我们的干儿子。”赵猴子说,“我知道你很忙,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有事的?”王鲲鹏不死心,问了一句。 赵猴子拿出了一个拨浪鼓,“邓瞳出生的时候,我们给了他一个拨浪鼓,他一旦有事,只要摇晃这个小鼓,我们就都知道了。不啰唆了,你们走吧。” 王鲲鹏和徐云风相互看了一眼,从赵猴子身边走过。赵猴子坐到座位上,看见了那个暂停的视频,“有人动了这个镇守的宝剑,往下压了一层。王道长,你得罪的人来头很大。”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栋大厦不仅变了样子,而且好像矮了一点儿?”擎天柱说完这句话,阿童木和机器猫连忙开始数起楼层,果然少了一层。 擎天柱说:“不知道这栋大厦和当年的大爆炸有没有关系。” 阿童木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说:“爆炸的事儿,你在今晚之前从来没有提起过。” “我爹的腿,还有我妈的命……”擎天柱说,“谁愿意提起这件事情呢?” “我们再试着往远处走走吧?”机器猫轻声地提议。 “没有时间了。”阿童木指着远方,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远方浓浓的白雾,正在慢慢向三人所在的村落侵袭,三人换了个方向再看,情形也是一样。 浓雾慢慢掠过道路、田地和建筑,如同一张大嘴,在慢慢吞噬黑夜。现在石板村的范围,就如同最后一口饼干,而正中心,就是那柄宝剑——也就是爆炸原址的大厦。 “还愣着干吗?”擎天柱大喊,“快回去,我们只能从大厦脱身!” 三人向大厦狂奔回去。来到大厦旁,他们发现大厦表面已经变了颜色,露出古朴的青铜斑驳。三人也顾不上多想,直冲进大厦里,却发现这层楼既不是1楼,也不是0楼,墙上标着大大的“2”。 “果然少了一层。”三人心中同时一凛。 “现在去哪里?”机器猫焦急地问。 “去13楼。”阿童木说,“游戏从那个地方开始出了问题。” 现在三人肯定是不敢再乘电梯了,只能顺着消防楼梯往上爬。到了2楼(现在标识已经是3楼),三人还是忍不住向楼道里看了一眼,虽然大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的情形仍然让他们震惊。这一层楼,竟然没有房间,而是一个整体的大厅,大厅里停满了汽车——原来地下停车场到这里来了。 不过,三人哪里还顾得了这些,还是飞快地往上爬。爬到了13楼,三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擎天柱按了电梯按钮,电梯开了,三人面面相觑,电梯里多了一面镜子,反射着三人及三人身后的楼道。 “别进去!”阿童木惊慌地说,“那不是镜子,是另一个世界。” 三人保持静止,电梯就这么诡异地敞开在大家面前。 突然,阿童木的手机响了。 “你的手机怎么会有人能打通?”擎天柱问。 阿童木把手机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联通的客服“10016”。 阿童木接通电话,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您好,这里是联通客户服务中心,不好意思,打扰您几分钟,请问您对我们的服务……” “不好意思,我先挂了。”邓瞳说。 “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建议吗?” 邓瞳急了,“我有事先挂了。再见。” “我们这个月推出的话费和短信套餐……” “我真的有急事!” “根据您的通话时长和短信数量,我向您推荐……” “你有完没完啊!”邓瞳大骂。 机器猫也急了,“你挂了不就结了?” 联通客服仍然在继续:“如果您不方便……” 邓瞳把电话挂断,然后开始飞快地翻看电话通讯录,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忙音还没有响起,邓瞳就着急地喊:“师父,师父,你在哪里?我被困住了,我迷路了……” 不过,电话那端并没有回应,只是发出磁噪声。 邓瞳看到电梯门已经关上,正在下行,已经到了11楼,他突然想起什么,大声喊:“快,快把电梯按上来!” 电梯重新升到13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邓瞳立即拨打王鲲鹏的号码,电话不再发出磁噪声,却也打不通(这个时候,王鲲鹏正在火车上通过隧道)。邓瞳急了,他看见电梯门就要合上时,本能地用手去挡电梯门,可是手一伸进电梯门,镜子里的邓瞳也将手伸过来。邓瞳看见那双手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触碰,对面的手指是没有肌肉的灰白色枯骨,他立即把手缩回来。 “不能伸进去。”擎天柱和机器猫也看到了。 电梯门仍旧开着,邓瞳立即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用最快的速度说:“燕九,你在干吗?你在玩游戏?你站在电梯门口,我就在你面前?啊,啊,是这样,那就好,你不要慌,千万不要慌,你现在镇定,游戏已经开始了,这个游戏很恐怖,我们迷路了,你现在还能退出,记住,天亮的时候,到我办公室,办公桌上面有我的摄像机,去找我师父王鲲鹏,把东西给他,做完这个,你就跑,越远越好!” “救命……”机器猫喊起来,原来,电梯镜子里的机器猫已经冲过来,身体变成了干瘦的枯骨,正竭力将电梯外的机器猫向电梯里拉。 阿童木冲上去和擎天柱把枯骨推开,就在这时,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枯骨机器猫在电梯关上之前,回到了电梯里。 阿童木一刻也不耽误,飞快地跑到了15楼,迅速按了电梯上行按钮,在等待电梯开门时,他对擎天柱说:“我有办法了。” 阿童木从脖子下方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机器猫和擎天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电梯门开了,阿童木摇晃着拨浪鼓猛然走进去,电梯镜子里的阿童木走出电梯,镜子里的机器猫和擎天柱则扑到阿童木的身上,可是立即被弹开,看来是拨浪鼓起了作用。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浑身枯骨的阿童木,看见机器猫就扑上去撕咬,好在被擎天柱死死地抱住,机器猫并没有受伤。 接着,拿着拨浪鼓的阿童木,飞快地在楼道里行走,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家用摄像机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又狂奔回电梯。电梯门此时只剩下一人的宽度了,阿童木马上站在门前,就在这时,枯骨阿童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电梯里。 “呼!”阿童木深吸了一口气,“搞定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擎天柱问阿童木。 “这个东西是我满月的时候,一群奇怪的人给我父亲来道贺,留给我的。”阿童木拿着拨浪鼓说,“我父亲说,如果我以后遇到了无法解决的恐怖事件,就摇晃这个辟邪。” “看来是管用的。”机器猫捂着胸口说。 “我们再打电话试试吧。”擎天柱掏出手机,可是手机里传来的又是咝咝的磁噪声。 “只有电梯打开的时候才能连接到外面的世界。”阿童木叹气,“可惜我刚才打破了平衡,也许不会再有运气了。” 擎天柱不死心,又按了电梯按钮,电梯打开,里面却是一间会议室,20世纪80年代那种非常简陋的会议室,墙壁上还挂着伟人的画像,会议室里十几个农民打扮的人端着搪瓷水杯,其中一个人正在侃侃而谈。 突然,这些人变得粉身碎骨,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全部穿着黑衣,走到这些破碎的人身边,要把他们带走。其中还有一个小孩子,吓得瑟瑟发抖,却仍然被指挥着拉着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擎天柱大喊:“这不就是爆炸的时候吗!” 电梯门关了。 擎天柱不死心,又将电梯按开,可是再也没有什么景象出现,只有空洞洞的电梯井。擎天柱伸头看了看,发现电梯井下面已经弥漫着浓雾,正在慢慢向上升起来。 “没有电梯了。”擎天柱茫然地说,“这下更好玩了。” 阿童木瘫坐在地上,“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怎么等?”擎天柱看到了刚才的场面,其中开会的那个妇女主任,是他的母亲。他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变得支离破碎,被一个小孩子拉走。现在他知道自己参与这个游戏,是命运的必然。 “我的师父叫王抱阳,是鄂西最厉害的术士,我有二十八个干爹干妈,他们每个人都本领高强。”阿童木虚弱地说,“如果他们都不能救出我们,我们也只能认命。” “如果还能出去,我再也不玩这种害人的游戏了。”机器猫已经要哭出来了。 大厦突然猛烈地摇晃起来,三人本能地逃命奔跑。他们躲到一个房间里,看见外面已经是浓雾一片,附近的建筑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这时,三人同时在空中漂浮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整栋大厦,又向地下深入了一层。 “去楼顶吧!”阿童木说,“希望我们还有时间。” 三人打起精神,顺着楼梯向顶楼天台爬去。 当他们爬到了天台,大厦突然又震动了一下,整栋楼又朝着地下陷落了一层。 三人看着夜空,连天空都弥漫着浓雾。 “当大厦全部陷入地下之后——”阿童木说,“整个被游戏打开的世界,就完全消失了。” “包括我们!”擎天柱补充了一句。 王鲲鹏看赵猴子的神情,似乎对把邓瞳弄出来十分有信心,于是向赵猴子拱手,准备离开。这时,徐云风已经带着黄坤走到电梯门口了。 “还坐电梯?”黄坤对电梯有点忌惮。 “不坐电梯,难道我们跳下去吗?”徐云风转头对王鲲鹏喊,“快点啊!” 赵猴子开始只看到了徐云风和黄坤在王鲲鹏身边,本来不以为意,以为他们是王鲲鹏的跟班,所以连招呼都没打,现在突然听到了徐云风说话的声音,立即跑到楼道里来,仔细地盯着徐云风看了好一会儿。 徐云风也不回应,电梯到了,他瞥了赵猴子一眼,径直走进电梯。 王鲲鹏和黄坤跟着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下行。 “那个耍猴的好像知道我。”徐云风木然地说,“他什么来头?” “不知道。”王鲲鹏说,“和我们不是一个路数。” 电梯里还有别的人,衣冠楚楚的白领听见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对话,都下意识地退了退,把头拧到一边。 徐云风哼了一声。 电梯到了1楼。 王鲲鹏和徐云风、黄坤走到大厦外的广场空地。 现在王鲲鹏看清楚了,这群人有和尚;有道士;有尼姑;有医生;有乞丐;有算命先生;有戴着安全帽的农民工,有的脚上穿着解放鞋,解放鞋上沾着泥巴;有鱼贩子,脚上穿着高筒的雨靴;也有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还有其他的人,从穿着上看不出来职业。 这些人看到了王鲲鹏,纷纷向他行礼:“抱阳子。” 黄坤不止一次看到王鲲鹏受到这种礼遇了,只要是神棍和有术士背景的人,见到了王鲲鹏,都是这种恭敬的态度。黄坤看看一副无所谓态度的徐云风,难免在心里嫉妒邓瞳。 王鲲鹏也向这些人回礼,“我徒弟的事情,辛苦各位干亲家了。” 一个和尚走到王鲲鹏面前,“王所长还记得我吗?” 王鲲鹏立即把和尚的手抓住,“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你师父的死——”和尚安慰王鲲鹏,“人各有命。” 黄坤看着这个和尚,问徐云风:“他是谁?” 徐云风说:“他是个没度牒的假和尚,自己起了个法名叫域山,当年和我们打过交道,他是跟着老严混的。赵先生死之前,他拿来几颗药,送给赵先生吊命。人还行,没想到是邓瞳的干爹之一。” 域山和王鲲鹏故人相逢,寒暄了一会儿,但是看来邓瞳的这些干爹干妈也比较着急,已经开始动手在广场的小喷泉池子旁边摆放了一个铁质的水桶,一个尼姑正在往水桶里舀水。 大厦的保安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过来阻拦,可是这些人根本不理会保安。保安看见对方年纪虽然都不小了,可毕竟人数众多,也不敢动粗。 尼姑把水桶里的水灌到七分,然后其他人也从怀里拿出一个杯子,有的是保温水杯,有的是玻璃水杯,有的是一个破碗,有的甚至是矿泉水空瓶。 域山看见同伴都在用手上的东西依次去水桶舀水了,连忙对王鲲鹏拱手告辞,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木钵,也跑过去舀了一钵水。 27个人——现在黄坤数清楚了,因为这些人,站了一个三角形的队伍。第一排两个人,第二排三个人,以此类推,最后一排七个人。域山站在第三排最靠边位置。 每个人都把自己手上盛的水平端在胸前,第一排尼姑开始把水倒下,接着,她身边的算命先生,把自己的水倒进尼姑的水杯,然后后排左手的乞丐,把自己的水倒给算命先生,后排中间的农民工,把自己矿泉水瓶子里的水倒给乞丐,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一人。 每个人在倒水的时候,都在下一个人耳边报一个数字。 一杯水就这样在27个人的手上周转了一圈,最后一人是个侏儒,他走到最前面,尼姑把手上的水倒进侏儒的水杯里。 然后域山对着楼上大声喊:“闰六,小馀十六,起九刻,尽十八刻。” 徐云风和王鲲鹏看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 “如果是你,也会用水分吧?”王鲲鹏问徐云风。 “当然。”徐云风说,“不用我们操心了。我肯定也是用这招。” 王鲲鹏说:“我就知道。” “那我们走吧。”徐云风说,“办正经事去,邓瞳这小子有他干爹干妈擦屁股,我们别惦记了。” “我们干什么去?”黄坤问。 “去钟家。”王鲲鹏点头,“把我们的东西要回来。” “阴阳四辨骷髅。”黄坤明白了,回头看了看邓瞳的干爹干妈,已经在进行下一轮,仍旧是一个接一个倒水,“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不是法术。”王鲲鹏说,“是算术,叫水分,我们诡道倒是很擅长这个,当初创立这种算法的,就是汉初的陈平。” “水分到底是一种什么算术?” “其实他们只能算到刻。”王鲲鹏说,“我能算到分,你师父——我也不知道他能算到什么地步,反正比我强。” 黄坤偷偷吐了一下石头,看见徐云风也没有对这些人的算法有什么不屑。他的好奇心又起,问王鲲鹏:“那你说,是我师父算水分厉害,还是陈平算水分厉害?” “他怎么能跟陈平相比?”王鲲鹏笑,“无论是诡道还是道家身份,陈平都是最高的地位,位极人臣,做到了西汉的右丞相,当时的皇帝都敬重他。” 黄坤心生向往,“真没想到,我竟然和汉初的丞相是一个门派。” “他走到那一步,是提着脑袋拼出来的。”王鲲鹏说,“他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