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直到出了东篱轩才想起来，他还没和杜若解释，为什么要让她离韩彦远着点。脚步一顿，正犹豫着要不要折身回去时，却见二太太李氏带着丫鬟婆子朝这边走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沐便打算逃，可却已经来不及，李氏身边的大丫鬟早已经看到了他，“太太，那不是十二爷吗？”

    “十二？”李氏冲着想要低头狂逃的林沐招了招手，林沐没办法只得上前行礼，“见过二伯母。”

    李氏呵呵笑着上前牵起林沐的手，看了眼他身后的方向，问道：“是来看杜姑娘的吧？”

    林沐点头，“是的，来看看她好些了没有。”

    李氏闻言眼底生起抹淡淡的不悦，只是却在林沐抬头看来时被她很快的掩饰了过去，脸上也换上了一副关心的表情，问道：“我听下人说，杜姑娘是因为和你吵了几句嘴赌气要走，结果不知怎么的遇上韩四公子，还把韩四公子给打了，十二啊，这姑娘的脾气怎么这么坏啊？”

    “不是的。”林沐解释道：“这都是下人间的误传，她没有同我吵嘴，也不是她把韩四公子打伤的，那只是一场意外。”

    “没吵嘴？”

    李氏看着林沐，一副[你就别替她遮掩了，真相我都知道的表情]。

    林沐不想过多的解释，毕竟他解释了人家也不肯信不是？再就是他也不想跟李氏废话，正想借口有事要走时，不想李氏却突然开口道：“行吧，没吵嘴就没吵嘴，只是那韩四公子怎么办？额头都烂了，这要是被他们家老祖宗知道了，还不得跑来把人给活吃了？我们和福王府的关系好不容易修复好，这要是再闹出个什么来……”

    李氏不说了，只是看着林沐一副你懂的表情。

    林沐当然懂，不过当年和福王府的那场恩怨，福王府真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说难听点，倘若换个官宦之家，福王府还敢那样肆无忌惮吗？不过就是欺负林家无权无势只是商户之家罢了！

    不过，说起来他却是这场福事中的受益者，倘若不是这场祸事，林氏族里又怎么会知道科举入仕的重要性呢？他又凭什么因为书读得好就能压亲爹一头？

    这些想法只在林沐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面上并不显露半分，“适才韩公子也来过了。”

    “韩四公子来过了？”李氏不解地看了林沐，“他来是……”

    “来看望杜姑娘的，毕竟杜姑娘也受伤了。”林沐淡淡道。

    李氏不悦的瞪了眼身边的丫鬟，生气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个人跟她说，身边的丫鬟们胆战心惊地低下了头，心里叫苦不迭就这会儿的事情，她们哪里会知道啊！

    “还真是像小九说的那样，韩四虽然性子顽劣了些，但却心地善良。”李氏笑着说道。

    林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抢在李氏再次开口前，说道：“二伯母您不是要去看杜姑娘吗？侄儿就不耽搁您了。”

    话落，林沐对李氏揖了个礼，便退到一边示意李氏先走，不想李氏却呵呵笑了说道：“不急，我本还想着从杜姑娘这离开后去你那一趟，既然遇上了那省得我走一趟了。”

    “二伯母有事？”林沐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娘家有个侄女，打小喜欢吟诗作画，过几日她要来我这里小住几日，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着指点指点她。”李氏说道。

    林沐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想了想，轻声道：“怕是不行，这里归置好便要去东麓书院报道了，毕竟书院的名额很是宝贵，不好耽搁的时间长了惹了山长和先生不快。”

    连个客气的托词都不找。

    李氏脸上的慢慢敛去，稍顷，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你去忙吧。”

    林沐再次揖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就算赶着去书院，也不用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吧？”李氏的大丫鬟春岚谄媚地对李氏说道。

    李氏哼了哼，用着尖酸的语气地说道：“人家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呢？学问又好钱又多，讨好巴结的人多了去了。”

    “可怎么说太太您也是长辈啊。”春岚继续火上浇油。

    李氏本就瘦长的脸拉得跟个驴脸似的，轻哼一声，一摆手道：“行了，别说他了，我们也回去吧。”

    婆子不解地问道：“太太不去东篱轩了？”

    李氏铁青着脸啐道：“他都不给我脸了，我还给他做什么脸？”

    话落，一甩袖子大步走人。

    春岚嘲笑着对闹了个大红脸的婆子说道：“妈妈，不是我说你，怎么也在太太身边呆了几十年的老人，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会看脸色呢？”

    崔妈妈是打小便在李氏身边侍候的丫鬟，跟着她出嫁，也由着李氏作主把她嫁给了林家的小厮，生了孩子后又回府做了李氏的管事妈妈，虽说为人不怎么精明但对李氏却是忠心耿耿，只可惜李氏似乎还是更喜欢口舌伶俐的春岚。

    一行人慢悠悠地转回了听水居。

    李氏心中的那股火没能发出来，整个人看起来便显得很是烦燥，小丫鬟上的茶不是嫌茶叶不好就是嫌太烫，换了七八盏茶才罢休，正捧着茶盅浅啜时，派出去打听事情的小丫鬟来回话了。

    “韩四公子确实去了东篱轩，说是觉得杜姑娘不同于寻常小姑娘对他一见如故起了结交之心，这会儿正打发九爷身边的人出去采买……”

    李氏将手里的茶盅“砰”一声搁在桌上，问道：“采买什么？”

    “好像是些药材和补品什么的。”小丫鬟说道。

    “给他自己用的？”

    小丫鬟摇头，“不是，说是要送给杜姑娘的。”

    李氏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盅照着地上就砸了下去，小丫鬟吓得脸都白了瞬间红了眼眶，却不敢躲开任由溅起的茶水和碎瓷划过脸庞留下细细的伤痕。

    屋里侍候的下人齐齐吓得噤若寒蝉，自家主母脾性暴戾，平日里没事还好一有事就跟点了火的爆仗一样，不大闹一通把火发出来就不得好，今天因为表小姐的事在十二爷那里吃了瓜落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崔婆子默了一默使了个眼色给屋外的小丫鬟，小丫鬟悄悄退了出去搬救兵。

    屋里李氏已经厉声骂道：“呸！真是天生的狐狸精，那韩四眼高于顶来过多少次了，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们府里的姑娘一眼，就这么个野路子丫头就把他迷得五魂三道的，可真是死鱼配烂虾绝了……”

    春岚急急朝崔婆子看去，韩四公子还在府里住着呢，这要是听了去可怎么办？

    崔婆子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春岚、

    她侍候大的小姐还能不知道小姐的脾气？

    不让她把这火发出来，回头就得病上个五六日，不过就是骂几句人，骂吧，痛快了就行！

    “不要脸的骚蹄子，狐狸精，天生的贱货……”

    林瀚到的时候就听到主院里一声又一声不堪的骂语，几乎是下意识的步子一顿，掉头便想离开，请他来的小丫鬟却是委屈巴巴地求道：“九爷，您就进去劝劝太太吧。”

    林瀚长叹了口气，认命的低下了头，脚上如同灌了铅般朝着骂声不停的小花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