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琴艺,慕容霁倒没有很担心,他是见识过那晚在烟雨楼她真实一面的,恐怕连赵家人都不知道,自家的大小姐可是个中高手。 正思忖着,赵轻丹已经让下人抬了琴来。 她看着这把琴,一时没想好弹什么曲子。 慕容霁这个时候却突然起身来到她边上:“王妃,不如这样吧,你弹琴,本王奏箫,我们夫妻合奏一曲,来替母亲贺寿。” 他想的是,万一赵轻丹弹奏之后怡庭郡主还出言讽刺,赵轻丹依然会扫了面子。 可如果他们二人合奏,借给怡庭郡主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说一句不好。 赵轻丹像是明白了他心里所想, 不由更深地看了慕容霁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好,夫君觉得哪首曲子合适?” 慕容霁本来头脑十分清楚, 可当她说出“夫君”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子就懵了, 她,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叫过自己。 夫君 原来这两个字被这人轻声念出来,竟是这么好听的吗? 他愣了有数秒,赵轻丹只好又问了一遍:“夫君?” “哦,本王/刚刚走神了。我们弹奏明月桥可好?” 明月桥是安盛名曲,或者说,是一首著名的情歌。 讲的是一男一女相识于微时,成了一对贫贱夫妻。 男人是个书生,想要考取功名, 女人就在外做生意来供他读书, 两人历经了不少困难,书生终于中了榜眼,却被公主看上想让他做驸马。 人人都以为书生会爱上公主, 谁知书生跪在宫门外请罪,说家中有了发妻, 曾许诺一辈子对她好,不再找第二人。 皇帝感念书生的行为,放他归乡接回妻子。 女人在明月桥等他,替他庆祝高中之喜。 慕容霁想到明月桥倒不是因为背后的典故,而是这曲子喜庆,又耳熟能详,适合同奏。 偏偏落在外人眼里,慕容霁的提议就像是对赵轻丹表白似的。 在场的人无比疑惑,一直听说四王府是最不和睦的,怎么传言这么不靠谱? 连赵轻丹也有短暂的发愣, 不过慕容霁神色坦荡,她就不做多想了。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一步动作。 赵轻丹于是先拨弄琴弦,锵锵地几声响起,那扑面而来的喜气仿佛能从这双手中溢满而出。 赵安兰本来满脸的轻蔑,可在听到这几个音的时候已经骤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望向赵轻丹。 却见她朝慕容霁勾了下唇角,后者已将玉箫放在唇边,跟着旋律吹了起来。 他们此前从来没有合奏过, 可这会儿就像是有了同生同长的默契, 她热烈,他高昂; 她沉寂,他低伏; 她回转,他曲折。 这副模样倒像是他们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一般,叫外人傻了眼,不由自主地掉进了动听的旋律里。 等这曲子演奏完了,四周还是一片寂静。 还是赵同最先反应过来, 起身鼓掌,满眼的自豪:“哎呀,没想到殿下跟王妃合奏竟然这么契合,如同天籁之音,教我等都听得入了迷。” 他一开口, 宾客自然附和,而且其中不乏真情实感夸赞的。 慕容霁的乐器这些年用的出神入化,满朝皆知。 没想到赵轻丹跟他同奏不输分毫,甚至是琴音一直带着箫声承转。 饶是不懂声乐的也该知道,赵轻丹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闹了这么一通, 赵安兰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点再挑事的心思都没有了。 慕容澈的眼神却愈发阴冷,不自觉地扣了扣桌子,等着下一招。 不多时,下人从外面领了一个丫鬟进来。 赵轻丹看过去觉得眼熟,忽然想起来这丫鬟是沈月秋院子里的。 见她神色焦急,看来是沈月秋出了什么急事。 想到这里,赵轻丹的嘴角就压了下去,心也沉了沉。 沈月秋如何能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里是什么场合, 这会儿派人来,也不难猜是存了什么心思! 慕容霁也看到了来人,眼皮一跳,忽然就皱了下眉头。 那人已经到了身前,火烧火燎地说道:“王爷不好了,侧妃突然腹痛难忍,差点晕了过去。奴婢怕您担心,特意过来告知您一声。” 赵轻丹暗自翻了个白眼,真要是怕他担心,瞒着藏着还来不及, 巴巴地跑到跟前说,这是怕慕容霁不担心吧。 想想他也挺可怜的,怎么就被那个女人下了蛊,一肚子坏水。 听到这丫鬟说的话,慕容霁脸色微变。 依照赵轻丹对他的了解, 沈月秋出了事,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心里必然担心。 今天他人也来了,礼也送了, 还颇给面子的吹了箫,她再留人说不过去。 虽然她心情一下子失落了不少,但还是耐住性子轻声说:“王爷,既然侧妃抱恙,您就回去吧,我会跟我爹娘解释,他们能理解的。” 慕容霁知道自己应该走,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走。 他纵然前面做得体面,可中途若是为了侧妃匆匆离开,落在外人眼里,也许会说赵轻丹终究是不如沈月秋的。 一想到这种责难会扑面而来,他就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冷眼扫过怡庭郡主跟赵安兰的脸,看到她们眼底的跃动, 几乎能够确定只要自己此刻走了,一些难听的话就会被扔出来,狠狠地拍打在赵轻丹的脸上。 许是他迟迟没有动作,也不出声,连赵轻丹都觉得不太寻常了。 她歪头看着他:“怎么了?” “宴席还没有结束。” 说完这一句,慕容霁心中猛地一抽,疼的手指都发麻了。 可他偏忍耐了下来, 不动声色地撑住身体,对来传话的丫鬟说:“本王不是大夫,就算现在回去也帮不了侧妃,让管家速传江慎去治,不要耽误。” 丫鬟似乎惊呆了,这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讷讷地问了句:“那,难道王爷不跟奴婢一同回去吗?” 他坦然反问:“岂有岳母的生辰宴中途离开的道理?” 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慕容霁皱了皱眉头警告出声:“你若知礼,今日就不该来。” 丫鬟被他眼里的厉色给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匆忙请罪:“是奴婢不懂规矩了,奴婢不该在侧妃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打扰王爷跟王妃,请王爷恕罪。” “还不快走。” 等慕容霁让人离开了,赵轻丹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你,你不回去看望沈月秋吗?” “你很想我走?”他没好气地问。 赵轻丹咽了下口水,心虚地不吱声了。 其实,她并不想的。 他隐忍住痛苦,淡淡地补充一句,不知是在跟谁解释:“回去也没用,我又不懂给人看病。”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虚晃了一下,在她耳边极其微弱地说:“王妃,有没有止痛药。” “你又不舒服了?” 赵轻丹在桌子下面给他诊脉,皱紧了眉头,过了一会儿递了颗丸子给他。 “只能稍稍缓解痛苦,但这药副作用极大,吃多了很伤身,你先服下。” 她心中有数,一定是因为他拒绝回去看沈月秋,情蛊给他的“惩罚”。 越这么想, 赵轻丹越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