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秋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说:“妾身担心您错怪了王妃,特意过来告知您一声。此事是妾身的疏忽,没有察觉到灵儿顽皮,与王妃并无关系。” 她说完了好一会儿,慕容霁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赵轻丹从房间里出来了。 慕容霁的视线下意识地追随着她,可是赵轻丹只看向江慎:“拿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阿楚还吐了几口血,需要按方子拿药,你替我写一下。” 赵轻丹动了动手腕:“我的手方才受了伤,拿不动笔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慕容霁听着,心中却如同掀起狂风骤雨。 “刚刚那一下,很痛吗?”冷不丁地,慕容霁突然开口,目光落在了她被衣袖掩盖住的伤处。 赵轻丹垂下眼帘,忽而抬头望着慕容霁:“看王爷这态度,您送给侧妃的乾坤珠已经找到了?” “恩,是灵儿埋进土里了,才会许久找不到。”他越发说不下去,声音都渐渐放低,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硬/物,憋得又疼又难受。 “王妃,我,我很抱歉。” “这不是第一次了,当然我很清楚,这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我跟侧妃有任何的冲突,无论如何,最终承担下怒火的人,唯有我一人而已。” 出乎包括沈月秋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赵轻丹并未发火。 她看起来平静、冷漠、毫无波澜。 慕容霁这般看着她,竟觉得心如刀绞,远比此前每一次的疼痛更加难熬。 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和苦涩席卷而来,要他脊背发麻,手足无措,甚至差点落泪。 当着众人的面,他全力维系着镇定与体面,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发颤:“王妃,这件事情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相信你,还责罚了你的丫鬟。你若是不痛快,想要什么补偿,能答应的,我都给你。” “我不想看到你的侧妃了,这你也能答应我吗?”她如此一问,慕容霁面露挣扎,又沉默了下来。 “看吧,永远是这样。”赵轻丹似是很累了,说话时语气里止不住的疲惫:“王爷,要不我们和离吧,我不做你的王妃了,这样就不用彼此勉强了。” “不行!”慕容霁不容商量地看着她,一口否决:“再换一个,此事我不答应。” 沈月秋震惊地看着慕容霁,完全没想到他会拒绝地如此彻底,这种态度让她慌了神。 她差点没站稳,用愈发伤心的模样看着慕容霁:“王爷,既然王妃这么讨厌妾身,妾身不如随意找个地方安置了自己,再也不来打扰王爷跟王妃了。” 慕容霁头疼欲裂,心口的痛感更是剧烈,让他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差点痛到出现幻觉。 “你先回去。”他沉声吩咐沈月秋。 在他沉重的注视下,沈月秋只好不甘心地往回走。 赵轻丹将他的症状看在眼里,有一瞬的动摇,但又逼着自己移开了视线。 等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才勉强开口,语气里有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留恋:“我不会跟你和离的。你既嫁入了四王府,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她冷冷讥笑:“看来到死你都不肯放过我了。” “红螺跟阿楚,我会派江慎亲自医治,并让人好生照料。再补偿他们丰足的俸禄,当做赔礼了。” “日后,我向你保证,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不会那么冲动地下定论,一定明察再做处置,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这确实是他们认识那么久以来,慕容霁最好脾气有耐心的时刻。 她知道他并不能自控情绪,但每每念及,还是难以忍受。 赵轻丹并不看他,只是看着远处:“最难熬的时候,我曾问过自己,当初嫁给你是否后悔。” 他心里突突的,一阵心慌。 “有很多次,我对自己说,这是我执意拉扯过来的姻缘,就算是再大的恶果也该自行承担。那日夜里有刺客当街截杀我,你在我身后护我周全时,我也曾感受到一瞬的柔情。可现下回忆起来,你我之间能够记得的温存,也仅仅只有一瞬而已。余下的,满目疮痍。” 说出最后一句时,她终于肯看他一眼。 而慕容霁也在这短暂的一眼之下,看到了她滑落的泪珠。 无边的苦闷从四面八方涌来,沉顿地敲凿着他的心墙。 须臾之间,他原本冷硬的外壳已是轰然倒塌,一片狼藉。 “轻丹。”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握住她,可是赵轻丹毫不留恋地抽身,阔步离开了院子。 江慎对慕容霁很了解,知道他现在陷入了深重的后悔之中。 不知怎么的,他作为属下竟然难得有些快意。 当真是鬼迷了心窍,放着这么好的夫人不要,去宠爱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再给慕容霁加一把火。 “王爷。您知道为何王妃之前一直想要跟您要乾坤珠吗?” 慕容霁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 “因为您总觉得心脏不适,她怕您患上心疾。乾坤珠是极好的药引,王妃是想用它来研制良药,替您缓解疼痛。” 原来从始至终,赵轻丹心里惦记的都不是她自己,反而是他。 所以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面对跟沈月秋有关的事情时,自己就会失了理智。 慕容霁脚步虚浮,忽然一阵气血攻心,只感到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王爷!”江慎后悔不已,明知他身体有异实在是情非得已,干嘛偏要刺激他! 赵轻丹这一去,随手牵了匹府上的马,一跃而上,却并无目的地。 方才做出那样子,其实是半分真半分假,多数是用来激慕容霁的。 慕容霁对沈月秋的维护弄得她不高兴是真,委屈是真,可肝肠寸断,心如死灰还真的不至于。 本来就是借着人家的身体,顺手继承了人家的夫君,她对慕容霁远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慕容浔今日出了趟王府,好不容易把噩梦中的第一人容貌画了出来,自然要尽快查出那人身份。 所以他私下去见了大理寺卿严照,责令他暗中将几年前罪大恶极的凶犯都查一查,看看是否能有眉目。 回程的时候坐在马车里,忽然驾车的侍卫停了停,向内汇报说:“王爷,属下好像看到了四王妃。” “四王妃?”慕容浔左手挑开帘子,果然见到不远处一女子独自骑马慢悠悠地走着,神情有些寂寥落寞。 等靠近了,他喊了一声:“轻丹。” 赵轻丹闻声抬头,随即笑了:“三哥,好巧。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了?” 慕容浔不隐瞒她:“去了趟大理寺。” 她瞬时想到了缘由,眼睛亮了亮。 可慕容浔看到了她眼底的血丝,还有眼角无法忽视的嫣/红,心里一紧:“你哭过了?谁欺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