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时一向很擅长制敌之术,幼时就熟读孙子兵法。 眼下用来对付楚翘却是力不从心。 美人计?他多年前就以风姿楚楚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可这位皇太后不爱权势,也不爱美男。 如今唯一之策,就是循循诱之,若是将她bī急了,她会不会突然跑回楚家都不一定。 她看着娇弱,就像疾风里的风筝,一旦断了线,她便会随风而去,将他这个凡夫俗子抛之身后。 梁时压抑住了qiáng烈的占有欲,还有这两年来无时不刻的念想,他冷着一张俊脸,目光侧视着,故作深沉的道了一句,“国公爷身经百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事,况且若是真出事,我的人不可能到了今日还没有送消息回来。” 他不惜bào露自己在国公爷身边安插了探子的事,也想让她稍稍安心,她这个如丧考妣的模样,梁时着实不喜。 楚翘抬起头来,一双水眸之中尽是愕然。 她狐疑的看着梁时,心道:他为何要在父亲身边安插人?这种事又是如何瞒过父兄的?他还gān了哪些事? 梁时在她的脸上读出了猜疑与提防。 梁时:“……”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像他说的越多,反而让她愈加不信任! 梁时深吸了一口气,当做没有看出她脸上再明显不过的神色,拿出了教.养孩子的耐心,“我有十全把握可保国公爷安然回京。” 为了让她不怀疑他的意图,梁时又添了一句,“所以,国公爷遇害一事,你休得外泄一个字,听见了么?” 楚翘咽下了最后一口鹌鹑蛋,如水的眸子晶莹剔透,虽是在qiáng装冷酷,但眉眼的弧度出卖了她,“妾身省得了,时辰已不早,二爷该上衙了。” 见她模样端庄,乔模乔样的“逐客”,梁时只恨自己的心太软,竟是半分不敢对她如何,她想让他离开,他便也只能起身离开。 但在离开之前,梁时留下一句话,“我今晚会早些回来。”这声音不轻不重,宛若很寻常的一句家常话。 楚翘:“……”回来作甚?不用与同僚应酬的么?不用谋划大业?她没有应下,万一梁时误以为她等着他回府可如何是好。 不能让这种误会发生! 梁时行至堂屋门口转头看了一眼,而这时楚翘也正抬眸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皆在各自盘算着什么。 楚翘心想:梁时突然态度大变,他这是怎么了? 梁时却在想:我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她什么时候能放下戒备?彻底接受我?她这般含羞却又意犹未尽的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但为了不让彼此识破,又同时移开了视线,非常有默契。 如风,如影:“……”大人要上衙了,夫人竟这般不舍,可……怎么也不出来相送? 在如风和如影眼中,自家夫人可能礼数不周。 但梁时心里却很清楚,这就是他的皇太后,他的翘翘啊,她何曾将谁放在心上过? 梁时终于来了梁府,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肃重的梁阁老。他的确对她很心急,但并不想bī迫,来日方长,他和她之间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蹉跎。 * 楚翘想去一趟相国寺,她去了隔壁楚家陪了一会梁老太太摘石榴,便想了一个借口离开了恒顺胡同。 她如今还在禁足当中,阖府上下皆知,故此她只得带了贴身的两个丫鬟溜了出来。 相国寺是本.朝的国寺,听闻十分灵验,楚翘上辈子经常跟母亲过来烧香祈福。 宣府那边也不知道什么状况,不管是梁时,萧湛,还是楚远似乎都没有十分的笃定。而且梁时话中有话,他怎么好像对宣府之事了如指掌? 楚翘没有继续想下去,她已经不是皇太后了,朝中局势如何与她毫无gān系。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即便她想知道,她也无从可查。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具备翻云覆雨的能力,她也曾短暂的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但很快就释然了,她又不想掌控朝堂,要那么qiáng大作甚呐? 楚翘只想安安静静守在家人身边过着小日子,要是能顺道报了上辈子的仇,那就更好不过了。 楚翘认得方丈法师,可惜他已经不知道她是谁了,从庙堂出来,楚翘迎面撞见了一人,只见这人玉冠束发,眉目森冷,力挺葳蕤的五官立在一片秋光之下,竟有一丝丝的和善。 他看着小妇人忧心忡忡的从庙堂中走来,萧湛浅浅一笑,“这么巧?颜姑娘也来烧香?” 颜姑娘?他此前不是唤她“梁夫人”么? 楚翘没有心情揣测萧湛的心思,她上前几步便微微止了步子,福了一福,“妾身给王爷请安。” 楚翘还未弯下身,隔胳膊肘已经被人握住,萧湛轻轻一拉,就将她给提了起来,二人身高悬殊颇大,萧湛低垂着眼眸,温和道:“颜姑娘不必在意虚礼。” 人可以掩饰愉悦,但是悲伤却遮掩不住,尤其是像楚翘这样的人,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更何况是听闻父亲出事之后,她不可能当做如若无事。 萧湛欲言又止,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国公爷回京。” 楚翘一怔,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自称“我”?而不是“本王”。 楚翘知道自己不够城府,梁时与萧湛又都是虎láng之辈的人jīng,她感觉自己的处境很不安全了。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楚翘任谁都不信任的。 其实,萧湛一切只是猜测,他没有揭穿,但几乎已经可以笃定。而且即便被小妇人给骗了,他也心甘情愿的被她骗一次。这了无希翼的漫长一辈子太过难受。 他道:“我听闻颜姑娘与楚家jiāo好,那日颜姑娘听闻国公爷遇害一事,恐怕也担心坏了吧。” 楚翘神色赧然,她太清楚萧湛与梁时的手段了,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瞒得了他们的眼睛。 但楚翘仍旧侥幸的想:我都已经不是我了,他们如何能猜到?即便猜到了,又如何能笃定? 楚翘只是淡淡一笑,清媚的面容略显苍白,像摇曳在晨曦之中的玉簪花,柔弱,却也是致命的招惹人。 “妾身出来的时辰久了,要回去了,王爷请自便。” 楚翘带着两个小丫鬟赶紧离开,她上辈子任性时,也经常外出,但二哥都会派人跟着她。 此前梁时没有回京,她身为一个寡妇,虽是经常惹麻烦,但也不至于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但如今不一样了,她是梁夫人,自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外男独处,尤其这人还是萧湛。 萧湛没有制止她离开,而是站在寺庙露天台上目送着她,他看着小妇人疾步走远,眉头越皱越深。 这般提防他?她知道了些什么? 少顷,小黑上前一步,附耳道:“王爷,附近有梁府的暗卫,看来梁大人很在意他夫人。” 萧湛宽阔的胸膛起伏,他眼神微眯,吩咐了一声,“不惜任何代价,给本王将国公爷带回京!” 小黑一愣,疑惑道:“王爷,国公爷若是真的回不来,对咱们不是有利而无害么?” “闭嘴!” 小黑话音未落,萧湛当即爆喝出声,他嗓音醇厚,带着不可言喻的威慑。 小黑已经很少见到自家王爷如此动怒了,王爷这两年基本都是在修身养性。他记得还是在两年前那日,王爷从皇宫回来,突然提着剑去了萧府,砍伤了萧家大爷的臂膀。次日,萧家大爷就死了。 小黑知道,王爷想让谁死,他便不能活。 * 楚翘匆忙回到了楚家,这时候梁老太太还在楚夫人院子里打叶子牌。 说来也怪,梁老太太虽然糊涂了,却是打了一手的好牌。而且楚夫人和楚家大奶奶很难赢了她。 楚翘很多时候都疑惑,老太太这病……到底是怎的回事? 楚翘安静的坐下,看着梁老太太,母亲,长嫂等人打叶子牌,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剩多久多久,她曾经从来都没有如此这般舍不下。